姚洧川昂頭，大驚。

樹林上空盤旋著數架木制滑翔紙鷂，一根長箭綁著半丈紅綢從天直竄而下，入土三尺，箭尾是面繡有金絲“楊”字的大旗。緊接著，亂箭從天而降。

薛賦之側首避過斜射而下的弓箭，揮劍連砍亂箭，箭簇撞擊劍身當當作響。

夏燕兩軍忙于奔命，躲閃不及的紛紛中箭斃命。

楊盛，楊騰的弟弟，驍勇善戰，非等閑之輩。匈奴那幫蠻子居然沒能纏住他一陣子……想必他已提前得到消息，否則半個月的行程，班師回朝怎能如此神速，竟有這么一支精銳之師。姚洧川已無暇深究風聲是如何走漏的，當務之急，是要全身而退。

天空，兩道綠色煙火從皇城南面升起。

一聲沉響悠長的牛角號聲傳來，紙鷂如大鵬展翅整齊地飛向遠方。

鼓聲，吶喊聲紛沓而來。

南面煙塵滾滾，行軍吆喝聲越來越近。

一斯馬啼自西邊皇宮方向樹林深處傳來，奔騰的馬蹄聲由遠而近，一隊馬匹旋即從樹林深處狂奔而來。

混亂之際，毓藍兩人砍殺掉幾名方寸大亂的夏國士兵，楊騰已昏死過去。

群馬發狂般嘶鳴亂踢，燕夏兩國的傷殘士兵任憑鐵蹄踐踏。毓鑒忠識得這些都是南國宮廷馬匹，避過疾馳的槍箭，將楊騰甩到馬背，幾步跳躍翻身上馬。藍嘯騎上另一匹馬，兩人疾馳而去。

馬匹來去迅猛，行軍吆喝聲似乎滯留在南面某處。

“送你一份拜別禮。”姚洧川擲給蒙遜一塊沾滿血跡的破布。赫連顥既死，楊騰亦命不久矣，班師回朝復命等候獎賞才是自己該干的事情。姚洧川率領余下步兵倉惶逃竄，夏軍丟盔棄甲，一路西去。

“來人！”水公公冷冷道。轉眼間，禁衛軍將三人圍得水泄不通。

“你們，何苦要為難一個孩子？”過往種種一股腦地涌上心頭，珠兒強忍內心的疼痛。

“珠姑姑，咱做奴才的不過是想圖主子歡心，咱也好多活一天……你現在既然無主，又何苦跟自己過不去呢？這話，我是掏心窩跟你說的。”水公公語氣轉傲慢，“念你在宮里的奴才中還有點分量，別給臉不要臉。”

珠兒不作聲，抱緊楊荻，往前試圖穿過人墻。

“拿下珠兒！”說話的同時，水公公鉆出人墻。禁衛軍長槍指向珠兒和楊荻。

楊荻掃了半圈，“放我下來。”在珠兒耳邊輕聲到。

“別怕，姑姑在，他們不會傷害你的。”

楊荻掀開珠兒耳邊的長發，“我擔心他們傷害你。”

珠兒一怔。

“我不會有事的。”楊荻撫平珠兒耳邊的發絲。

“哼哼，連個小孩都不領你的情。一腔忠心灑給誰看呢。”水公公見楊荻掙脫珠兒，落地往回走，挖苦道。“都散了吧。”輕揚拂塵，水公公遣散禁衛軍。

珠兒如木頭立在原地。

楊荻兩步一個臺階吃力地邁步往上走，水公公緩緩跟在后面。四周忽然響起海螺的聲音，如絲帶盤旋飄蕩。水公公止步，雙手垂落，拂塵觸地。海螺聲消失，交替而來的是節奏頻率極快的清脆鈴鐺聲響。

珠兒轉身，月光下，水公公一改往常的扭捏走路姿態，雙腳仿佛纏著千斤重鐵步履維艱，手中拂塵白光晃動。“不要！——”珠兒失聲大喊，發瘋地沖上前。

水公公的拂塵猛地鞭打向楊荻后背。

楊荻失聲尖叫，滾下臺階。珠兒奔至，長發卷動，一撮頭發帶起滾落的楊荻，另一撮掃向直逼而來的水公公。珠兒將楊荻甩到一旁，楊荻穩穩落地，后背衣衫裂開，衣衫內是一件玉衣。

“有刺客！快來人啊！——”珠兒大喊，禁衛軍的腳步聲雜亂響起。

珠兒死死護住身后的楊荻。手無縛雞之力的水公公此刻變得強硬無比，動作凌厲快速，招招直刺珠兒要害，拂塵如利劍將珠兒的長發節節削斷。只習得幾招防身術的珠兒絲毫不是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