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臘月，眼看就是年關。入冬以來始終不見飄雪的天空，卻在這天夜里下起鵝毛大雪，不過午時，錦宮城里無論大街小巷，飛檐屋頂，都已鋪上厚厚的一層雪花。將入夜時，雪被子悄無聲息越蓋越厚，商鋪的店主見再無買家，只好紛紛嘆息著關了店門。

前幾日還有耐寒的花朵偶爾綻放，不過一日，這天氣便冷死個人，潑盆水出去，立刻就能結出冰花。如此一來，唯恐大雪阻路，生意就更不好做了。

在這亂世，許多人本希望能在年底下掙點錢糊口，誰料天公竟不作美。

“大家快去看，李相被千刀萬剮啦！”

就在這萬籟俱靜的時刻，不知誰家的店小二當街嚷了這么一句。原本寂靜的街道，立刻像是炸開鍋一般，人們不知從哪里紛紛涌了出來，都是去城外看熱鬧的。樹上的烏鴉也被這情景驚起，“啊”的一聲飛起老高。

就算手中有活計的人，此刻也紛紛放下，趕去看熱鬧。

若問這李相到底是何來頭，竟連活剮這等慘事也無人憐惜？只因李相把持朝政多年，皇帝繼位時已非少年，卻因李相手持傳國寶璽，始終凌駕其上而處處受制。

皇帝在位十余年，卻始終不能名正言順掌管國事，試問他心里怎能不恨？

所以，皇帝等待這掙脫枷鎖的一天，其實已經很久、很久了吧……

通往城外的官道上，一輛馬車正從這里路過，卻被庸民當街堵住。

趕車的小廝脾氣暴躁，他家主子原本就趕時間，如此一來只怕誤了大事，他心中焦急，揮鞭就往百姓頭上打去。

然而鞭子還未揮出，斜刺里卻被人攔住。

抬頭，正對上他家主子如劍如芒般晶亮的眸光。

“爺，小的知錯！”馬車里，見男子沉靜而坐，一雙眼睛卻在黑暗中閃爍著光芒，那小廝心一慌，低下頭去。

“不礙，讓他們躲開便是。”

“是！”

眾百姓經了這么一遭，才注意到這馬車里坐的并非常人。之所以低調出行，只怕有不為人知的要事，立即紛紛躲開。

“爺，小的真不懂，為何你總是對那幫刁民愛護有加？”趕開了人，馬車再次飛馳起來，小廝卻抱怨道。

“無知百姓而已，你理他作甚。”華服男子輕輕一笑，云淡風輕。

小廝卻不依，“話雖這樣說，但小的清楚，爺是心疼他們若被打傷，天寒地凍無錢買藥，沒的受苦。也無怪他們活得不好，既然無錢，就更該努力賺取，怎地一有熱鬧就蜂擁而至。李相乃是大大的好人，被上面隨意重傷幾句，便成了人人得而誅之的罪臣奸相。普天之下，也只有這些不明是非的刁民，才會看這樣的熱鬧！”

“小小孩童，你又懂什么。好人、壞人，也終歸是人。既是人，就難分清楚是好是壞。若全是好處，那便是神了。”男子目光悠遠，語聲淡淡。

那小廝卻頗執著，還想為李相分辨，男子已阻道：“莫說了，快些趕車，切勿耽擱了時候！”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