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西辰的過去

那一天，于諾熙站在歐陽西辰面前，說了這一句話。

“為了得到幸福，就要不擇手段。”

這句話那么熟悉，曾經在歐陽西辰的腦海里烙上了不滅的記憶。

十二年前，她，曾經也這么對他說過。

記憶中的她。眼睛時常是空茫的漆黑，面容雪白雪白，恍若她忽然失明

了，什么都看不見，然而卻又那么清明銳利，她的聲音像常年冰雪的山谷

般清冷。

那天的她，是那樣的絕望，因為那個她愛的男人就要娶別的女人了。

她走到歐陽西辰面前，緩慢地抬起頭，如同電影里的慢鏡頭，她的睫

毛緩緩抬起，望著他，眼底像黑夜的海水般空茫茫一片。那眼神是他永生

不忘的海，她的嘴里就吐出了這樣一句話，就像一句咒語迷糊了他人生的

情感世界。

就在那天的雨夜里。

汽車從漫天大雨中飛馳而來！

車剛剛停穩，歐陽西辰打開車門沖了出來！他沖進醫院的大堂，沖到護士臺問出她所在的病房，然后就沖上了樓梯，只剩下值班的護士們難以置信地望著他的背影。

他跑上樓梯！

他推開走廊的門！

他在長長的走廊里拼命地跑！

肺里仿佛有烈火在燃燒！

她會沒事的－－－－－

她一定會沒事的！

“我到死都要你記住我－－－－－－”

她的聲音靜如雨滴，清冷如昔；她沒有看到一眼歐陽西辰驚痛的神情，她沒有聽到一句歐陽西辰低啞地正在說些什么，她只是緊緊握著那個男人的手，眼里有著不舍和眷戀。

歐陽西辰身體頓時變得僵硬！

眼前是白茫茫的霧氣！

她緊握住那個男人的手就這樣突然垂了下來。

她到死都沒有看歐陽西辰一眼，只是眷戀的眼眸還看著那個男人，那個據說是他父親的男人。

那一年，歐陽西辰十歲。

“－－－－－你醒過來啊－－－－你醒過來啊－－－－－－－，”偌大的病房里，歐陽西辰的聲音如野獸般傷痛、瘋狂，“－－－－－－你不是喜歡折磨我么－－－－你不是喜歡打我－－－－把我關在黑暗的房間里么－－－－－你起來啊！－－－－起來啊！”

歐陽西辰目光深黯地望著面前的于諾熙！

她就像曾經的她，如此失魂落魄，見她如此蒼白痛苦，他在內心里突然一陣疼痛，他也像她一樣想要幸福啊。和她合作，這也許是他得到幸福的唯一機會。

好，我答應你！歐陽西辰心底一陣嘆息。

黑夜不知不覺吞噬了白天，天空的顏色變得迷糊。

記憶變得瘋狂，在腦子里肆意。

“－－－她已經死了－－。”那個男人的聲音是那么的平靜，平靜的仿佛死的是一個跟他毫無關系的人。

“－－－如果－－如果不是你－－不是你－－她怎么會死－怎么會死？”歐陽西辰瘋狂的捶打著這個男人，直到他不耐的低吼一聲。

“－－夠了－！”

而后那個男人旁邊的人把歐陽西辰拉開。

歐陽西辰頹然的坐在地上，沉默著伸出手臂，安靜的抱著躺在病床上的她。

那天晚上的月亮特別的明亮。

歐陽西辰的影子被月光斜斜長長地映在地面上。

地面上映著的影子－－－－－－－－

孤伶伶的－－－－－

很長很長－－－－－－－－

歐陽西辰爬在她的身上，無聲的哭泣，那是他最后一次哭泣。

媽媽－－－－媽媽－－－－－－－－

歐陽西辰無聲的低喃。

小時候

她告訴他不可以哭泣－－－

她告訴他要讓爸爸開心－－－

她告訴他要努力－－只有這樣爸爸才會來看他們－－－－－－－

所以－－－

任何競爭他都是第一名－－－－－－

懂事后

他知道爸爸不只是他一個人的爸爸，他有很多兒女有很多情婦，媽媽也是

他其中的一個。

原來他是私生子。

原來他的媽媽是第三者。

原來他的出生是那么可笑。

爸爸不再來的時候。

媽媽就用鞭子鞭打著他。

“是你－－－－一定是你－－－是你惹爸爸不高興了，他不來看我們了－－－。”

小小的他縮著身子躲在角落里。

小小的他被罰站在院子里，雨水從他額前的亂發滑下他的面頰，慢慢地，

滴到地上，小小的濕潤的印痕。

他望著日漸憔悴的她。

小小的他心底一陣疼痛。

他渾身被雨淋得濕透，雨水滴答地從他的頭發、從他的手指滑落，雨水

很冷，他的面容漸漸蒼白得可怕，望著這樣失魂落魄的她，心臟突然很痛很痛－－－－－

然后－－－－－－－

他找到了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答應他會對媽媽好。

而他要讓一間即將倒閉的百貨公司死灰復燃。

有一個傳奇，就是在很多年以前，一個天才少年，他創造的奇跡。

恍惚的思緒中，歐陽西辰的心底是一片沒有聲音的死寂，他靜靜閉上眼

睛，任由內心的洪流沖擊著他。

她也有擁抱著他的時候。

那時的她已經病入膏肓了。

那個男人又娶妻了，新娘不是她，是一個財團的千金，所以她病了，病的

很嚴重。

她抱著他，聲音暗沉而低啞——

“他－－－－答應娶我的－－－－可是－－－可是－－－－”

她的聲音里透著無奈和絕望。

她死的那天晚上。

歐陽西辰發了很重很重的高燒。

臥室的落地窗大開，夜風混著雨水吹進來，窗邊的地毯被雨水打濕，濡

濕的，冰冷的，浸滿了雨水的地毯有種暗色，就像窗外漆黑的夜。

歐陽西辰高燒著躺在床上。

歐陽西辰昏迷著，渾身滾燙滾燙，身體卻在靜靜地顫抖，其實他知道媽媽只愛

那個男人，到死都愛那個男人；其實那個男人看重的是他的能力，能讓百貨公司死灰復燃的能力。

他知道，他被媽媽丟棄了－－－－－他被這個世界丟棄了。

其實－－他恨媽媽－－－－恨她到死都沒有看他一眼－－－－

即使媽媽后悔了，即使她終于后悔曾經對他的虐待，他也不要原諒她，

他再也不要那么地去愛她，他真的真的好恨她－－－－－－－－

可是，媽媽再也回不來了－－－－－－

她－－－－－－－－－－－－

再也回不來了－－－－－－－－－

沒有人愛他

沒有人愛他

沒有人……

心痛得卻仿佛要裂開了……

要裂開了……

臥室里很冷，雨越下越大，雨絲輕輕地飄進來，飄落幾絲到床邊。漆黑

的睫毛緊緊地閉著，嘴唇蒼白干裂，他在床上靜靜地顫抖，臉頰染著兩朵高

燒中的紅暈。

－－－－－－－－

“他－－－發燒－燒得厲害，可能會傷到腦子”

－－－－－－－－－－－

而且－－－他－－－－－－

他有先天性心臟病，活不過二十四歲。

屋里冷得如同冬夜，他陷入高燒的昏迷中，漆黑的睫毛漸漸濡濕，仿佛

他正在做一個噩夢，輕輕顫抖著卻無法醒來的噩夢－－－－－－－－

第二天他醒過來了。

一個星期后，傳奇的百貨公司倒閉。

許多年以后，人們還在傳說，成也少年，敗也少年。

一個月以后，那個傳奇的少年消失在那個城市。

此后，有人傳說曾經在街頭看到長得像他的乞丐。

也有人傳說曾經在一家孤兒院見過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