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婧開始注意季宇凡是在高一新生入學當日。或許是天命，讓一直成績優秀的她對穩穩凌駕其上的這個名字產生了莫名的好奇。帶著幾分孩子氣的爭強好勝，他們在三年間你爭我奪，也許只是為了排名榜公布那一刻的相視而笑。

季宇凡是天蝎座的男生，平時甚少言語，但是卻不乏女人緣。王婧則是獅子座的女生，大大咧咧，風風火火，同樣也有一群兄弟。大哥金軍，二哥顧箏，小弟武乾。金軍是籃球隊的隊長，是王婧籃球的授業恩師。顧箏是乖乖男，與王婧是前后座。而武乾則是位花蝴蝶，從來只在花下笑。

王婧是體育老師的寵兒，總是第一個完成考試項目，沖去籃球場搶場地。而季宇凡則是乒壇的新秀，在籃球場隔壁的乒乓球臺揮汗如雨。一線之隔，活躍著的兩個人，被視為宿敵。卻誰也不想，王婧對季宇凡有著一絲少女說不清的懵懂情意。沒有牽過手，沒有約過會，只是在運動會場一起奔跑吶喊過。沒有一起看過電影，沒有一起K過歌，只是在班級的課堂演繹中做過對手。活躍，是王婧的風采，沉靜是季宇凡的魅力，兩個極端的人，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彼此的身影。

只是，好景不長。選課，分班，似乎是80后的高中生必經的一個階段。他們選了同樣的科目，卻分在了不同的班級。季宇凡就放佛那被遺忘的明珠，丟落在平庸無奇的慢班。而，王婧，則似閃著微光的原石，被放在光彩奪目的快班。不只是對對手的眷戀，還是那份朦朧的愛意使然，王婧似乎明白自己對宿敵的情感。然而，在班級激烈的競爭之下，她已全然沒有了飛奔跳躍的興致，只能遠望還在乒壇奮戰的季宇凡。

世間難求的便是郎情妾意，俗語說：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人。王婧看著美女如云身邊繞的季宇凡，落寞。

高考那獨木橋，須得千軍萬馬共度。王婧只把從前她和顧箏、季宇凡一起去東大的愿望當做約定，掩蓋下那份情感。

在王婧埋頭奮戰之余，聽到的確是關于季宇凡的花邊新聞。王婧的好友史云便在季宇凡的班里，只說那些女孩以請教為名，環繞其左右。

十八歲那年生日，王婧送出了今生的第一封情書，一位俄羅斯詩人的詩句。

只可惜，石沉大海。

史云有紅娘之心，卻無力挽狂瀾的魄力。季宇凡有了新的朋友，新的對手，或者說有了他的粉絲俱樂部。他的帝國，他的榮耀之下，沒有王婧的位置。王婧同樣也選擇了黯然退場。每有空閑，便去天臺看那耀眼的北極星。世間萬物，斗轉星移，唯一不會動的就是它——北極星。她懷著東大再聚的夢想，為那高考的到來而奮斗著。

顧箏，選了和他們不同的選科，因而在靠近天臺的教室上課。自習課間，偶爾會靜靜陪王婧一起看滿天星斗。沒有言語的交流，兩個人似乎變得很生疏。同樣的天空之下，誰又明白誰的心中之澀。

王婧怎會忘記，分班結束那天，班級的分別聚會之上，顧箏選了一曲《過火》。明明知道那份寬慰，那份隱忍不是屬于自己的，卻還是聽得她中途悄悄退場。“如果你要飛，傷痛我背。”這樣深情唱著的男子，真的讓人想安心依偎。然而二哥已經不再是當初單純的兄弟，他的寬慰，他的平靜是屬于另一個女孩子的。

王婧一直想問顧箏，那天他心儀的女孩子的回答。可她卻發現自己開不了那個口，因為，這個男生不再是當初認識的可以肆無忌憚的交談、討論的對象，他是一個正在愛慕那不遠處女生的戀愛中的人。

“郭怡，我給你寫的信，你收到了嗎？”

王婧在無意中聽到的顧箏的問話。菁菁校園，松柏之下，這樣的少男少女，這樣的青澀對白，告訴了王婧，她失去了一個兄弟，或者更多。人總是有著強烈的占有欲，王婧想留住顧箏，留住季宇凡。可惜，正如古語所說，棄我去者，不可留也。如果要找一個借口，那只能說是緣分吧，大家只有這樣的緣分。

放棄，和退讓，似乎注定了他們的無緣。妥協和回避，只讓緣分真的錯過。

王婧在情感之路上無疑是一個失敗者，一個膽小鬼。然而，高考同樣也沒有給退避的她一個好的答案。她默默地背起行囊，逃也似地一個人躲在了東大同城的一所高校。顧箏如愿，季宇凡復讀。三個人從此似乎再沒焦點。

大一的時候，顧箏來找過王婧，王婧歡歡喜喜帶著好友一同前往，裝作若無其事，依舊是當年風風火火的風范。只不過，這位好友看中了顧箏，王婧當然知道顧箏心有所屬，當下只是敷衍了事。之后，再也沒有邀約過顧箏，而顧箏也許是忙于學業，同城的兩個人，散落一方，各自為生去了。

王婧大二的時候，季宇凡也到了N城，只是他似乎忘記了當初他們的約定，選擇了另一所大學。

同學聚會的時候，武乾醉酒之時，問王婧：“你和我們稱兄弟，那季宇凡算什么？”

王婧望一眼不遠處形同陌路的季宇凡，笑道：“弟弟。”

“切~弟弟？你以為我武乾是白混的哦，兄弟？你要當我是兄弟，你今天就承認，你當初喜歡季宇凡。哈哈”武乾的問話在喧雜之中并沒有多少人聽到。當年的事情，也只有史云和季宇凡知道吧。王婧如斯暗想。

“你醉了，哪里的事情，我真當他是弟弟。”弟弟吧，弟弟的話，也許會好一些吧。王婧瞥一眼那依舊沉默的只以微笑示人的季宇凡。

“哼，我沒醉，你以為我的酒量淺啊！我告訴你，我能喝著呢。”武乾一屁股坐在王婧身邊，嘟噥著：“今天顧箏那家伙沒來，真掃興。不知道東大的美女多不多。哈哈哈”

“你啊~”王婧嗤一聲，“狗改不了那啥。”

“老姐，你別說我，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哦，不，不是秘密，在我們男生中不是秘密啦，高景明喜歡你。”武乾湊上來，幾乎耳語地說道。

王婧一掌推開，回道：“你別瞎說！”

“哪有瞎說，真的，我說的都是真話，我騙過很多女生，可從來沒騙過你。不信我們問高景明。”武乾說著就搖晃著要去喊遠處的高景明。王婧立即一把抓住他，把他拽回來：“你瘋了？又發神經！”

“呵呵，誰讓你不信我的。”武乾呵呵笑著，抓起桌上的啤酒又一陣猛喝。

“再喝可沒人送你回去哦。”王婧瞟他一眼。

“對哦，今天金老大也沒來。”武乾說罷，把啤酒往桌上一貫，差點把瓶子給砸了。王婧看他這樣就知道他今天得睡這兒了。混亂的場面里，女生也是三五一群地聊天，甚是無聊。王婧呆著沒意思，便和史云一起要離開。

誰知道，武乾又突然發起神經。“老姐，別走灑！我還有秘密要告訴你呢！”

“不用了，你的秘密太多了，以后再慢慢告訴我把。”王婧想要走，話沒說完就被武乾一把拽下來，屁股砸在木椅上生痛。“你這個家伙。”她掄起包便要打。

“現在流行野蠻女友，老姐，你有長進啊，哈哈哈。”武乾反而哈哈大笑，接著神秘兮兮地湊上來：“告訴你，顧老二，呃~”一個酒嗝之后，武乾勾住王婧的肩：“顧老二，暗戀你。”

王婧現在確定，武乾真的醉了，已經開始胡言亂語了。“電話給我，我讓金老大來接你。”

“呃，不，”武乾揮舞著手臂，酒后蠻勁的手臂打在王婧的胳膊上生痛。“我還要再喝，今天兄弟們好不容易聚一起。你不和我喝就走，我去找人喝。”說完真的丟下王婧，踉踉蹌蹌地拎著酒瓶扎堆找人拼酒去了。

王婧無奈，加上史云有約在身，便兩個人一同往外走。兩個人剛講幾句，不遠處居然是先前還在里面的季宇凡。四下無人，也不好意思繞道而行，王婧在史云的推促之下，來到了季宇凡的跟前。

“好久不見。”王婧半天才說了這么一句不倫不類的禮貌用語。

季宇凡咧嘴笑笑。

冷場，氣氛有些尷尬。史云更是不懷好意地借口離開，只留下王婧和季宇凡，兩個人。

這兩個人，從高三他們再次分班之后，開始默契地不跟彼此交流。季宇凡成了王婧曾經的同桌的男朋友，而王婧則為自己的天真執著暗自嘲笑那仰望天空的日子。那些日子，那份青春的酸澀尤在昨日。雖然時過境遷，季宇凡現在單身。

“什么時候回N城？”王婧這才發現，原來她一直沒有放下他，她的心，她的眼，她的人，很想將眼前的人看個夠，刻在心底，曲線，棱角，面容，表情，全部統統。曾經，學畫的同學笑問班里誰最帥，她說是季宇凡。為此她們沒有少笑她，都說只怕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確，若說帥氣，他比不上高景明、金軍，若論儒氣，他比不上顧箏。可是，王婧也不明白，明明已經躲開了兩年，為何此刻見到他的時候，卻是臉紅心跳，越發有些手足無措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