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咯……”

未殊被一陣古怪的聲響吵醒。

忽然，她意識到，竟是她的牙齒在不受控制地打著顫！

未殊感受到有透骨的寒意源源不斷地，從四面八方侵襲而來，僅剩的體溫似乎馬上要被吸盡。

好冷……

未殊用了好些力氣，才將墜沉的眼皮掀開，入目是漫無邊際的黑暗。

她感覺自己躺在一處密不透風的空間里，一抬手，便觸摸到了身前那堵堅硬濕冷的“墻”。

“啪嗒！”

水滴落在額頭，有涼意從眉心滲入，未殊這才意識到，這是好像一副用冰做成的……棺材！

視線逐漸適應黑暗，她若有所覺地轉頭，就看到了躺在自己身側的男人。

不！

準確來說，這是一具尸體！

冰棺狹窄，顯然僅為一個人所準備，也虧得未殊身量嬌小才能被塞進來。

尸體慘白的臉近在咫尺，唇角詭異地勾起，咧著嘴在沖她笑！

未殊心跳仿佛漏了半拍，頓覺毛骨悚然。

她伸手用力往上推了推，可這棺蓋仿佛與棺體粘在了一塊，紋絲不動。

棺內空氣愈發稀薄，未殊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忽而眼神一定，輕聲道了句“迫不得已，冒犯”，然后便拔下尸體頭上的銀簪，用銀簪在棺蓋與棺體的連接處，硬生生鑿出了一圈縫隙，才得以推開棺蓋，從冰棺中起身。

未殊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外頭的場景便讓她呼吸一滯。

這個陣眼還是完成了……

地下窖穴中是個用冰擺成的祭壇！

未殊身處于祭壇中心，四周的冰塊如高山一般，要將人困死在其中。冰棺正前方有三支還未燃盡的香，暗紅的光點像是匍匐的怪物的眼睛。

她從冰棺中爬出，視線忽然被光點前隱約的金色吸引。

未殊走近了才發現，這是塊純金打造的龍頭吊墜、

拾起一看，寶石鑲嵌的龍眼深邃神秘，似乎下一秒就會沖她眨眨眼活過來。

未殊心里一驚。

還沒來得及將東西放下，死寂的窖穴中突然響起了鋪天蓋地的腳步聲，聽起來人數眾多。

一隊官兵手持火把出現，為首那個先見到未殊，眼中迸出驚喜的光，邀功似的扭頭稟報：“大人！死者好像是禮部侍郎！兇手還在里面！”

霎時間，一群官兵呼啦啦沖上前，將未殊包圍了起來。

猝不及防間，她腿窩被人踹了一腳，隨即膝蓋一麻，直直地跪了下去。骨頭脆生生砸在堅硬潮濕的地上，“砰”一聲，疼得她好一陣齜牙咧嘴。

包圍圈自發讓出一條可供一人通行的路，官兵口中的“大人”這才踏著沉穩的步子走來。

微沉的聲音不疾不徐：“抬起頭來。”

跪在地上的未殊應聲抬頭。

來人是刑部侍郎，他眉目清俊，不茍言笑，瞧著是個再秉直公正不過的官。

瞧清楚未殊的面容后，沈庭川眉心微微皺了起來：“是你？”

這不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面。

沈庭川對她印象深刻，前些日子，未殊火急火燎地跑來刑部，喊著有大事要發生，非要見刑部侍郎不可。

正值盛夏，人心躁動，慶安城命案頻發，卷宗堆積如山，若任其發展下去，就怕圣上怪罪。

于是刑部在半月前貼了張舉報有賞的告示，若提供了切實的證據，的確阻止了命案發生的，便賞金三兩。

這法子一開始還有些效果，的確讓慶安城的命案少了一些。

要知道，按照慶朝的物價來計算，三兩金足以讓一個普通百姓過上一年不愁吃喝的生活。

重利誘惑之下，于是也有些人動了歪心思，想要趁機騙取賞金。

或是與人串通好，一個裝作有殺人計劃，一個來舉報。或是直接空口白牙地編造誣陷……

陰謀詭計層出不窮，讓刑部官員們應接不暇。

通常這些人都由下屬官員接見，是根本見不到沈庭川的，可未殊實在是太特別了。

少女一襲青衫，風姿出塵地站在刑部門口，與那些投機取巧之輩有著天壤之別。

是以直接被人引進了刑部。

可那日，當未殊告訴沈庭川，這些案件都與陣法有關，有一個中年男人將會死在慶安城北，死于水時，卻被他當場命人轟了出去。

沈庭川沒想到會在此處再次見到她。

“你為何在此？”

這里是專為王公貴族儲存冰塊的凌陰，看守森嚴，尋常人等本不應出現。

未殊言簡意賅道：“我和你說過，兇手在擺一個陣法，而此地便是他的第三個陣眼，你不信我，我便只好自己來救人。可沒想到被兇手發現打暈，差點也被他凍死在這。”

沈庭川看起來并不相信，輕嗤一聲：“你這樣的弱女子竟還想救人？”

話中的輕蔑讓未殊下意識攥緊了手心，忽然手中傳來一陣堅硬的觸感，她將那只純金龍頭吊墜往沈庭川面前一舉：“這是兇手擺陣的必需物品，若我沒猜錯，大人已經在兩樁兇案現場見過此物了吧？”

沈庭川面色微微一變。普天之下，能以龍為飾的人，便只有皇族之人，這樣的龍頭吊墜，普通百姓可能一生都無法見到一次。

見他神情，未殊接著道：“這陣法的五個陣眼如今已完成其三，若大人信我，那或許還能來得及挽救下一條人命。”

孰料，沈庭川冷哼一聲：“本官當日不信你，憑何今日就要信？”

未殊噎了噎：“大人會來此，難道不是因我所言那句，兇手會在亥時至子時作案嗎？”

她轉頭，伸手指向冰堆中的尸體：“中年男子死于城北與水有關之處，此凌陰位于慶安城北，而冰融化即為水，與我當日所推測的完全一致。”

沈庭川絲毫不為所動：“能提前將案件細節說得如此具體的人，只有兇手。”

他忽然看了未殊一眼，頓了頓，又道：“既然你說自己是被兇手打暈帶到此處的，那你可否描述兇手的相貌，也好便于刑部抓捕。”

未殊黯然地搖搖頭：“兇手是從背后將我打暈的，我并未見到他的容貌。”

見狀，第一個見到她的官兵立即嚷道：“大人，這女子滿口胡言，不如抓回去嚴刑拷打，不怕她不招！”

未殊一時有些無助，目光虛虛落在遠處。

黑暗自十步外延伸，回廊里沒有點燈，愈發顯得前路仿佛沒有盡頭。

就在此時，回廊中遙遙傳來一道男聲：“本王倒認為，她沒有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