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詠長恨落丹青
樊南生擅寫情詩,朦朦朧朧,霧里看花,是世間微塵萬物之中,隱晦迷離的美,恰也正中樂天下懷。晚年讀到“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北阆矚g得不得了,綿綿此恨生生難盡。
太傅,情,是你的未竟之業嗎?情字何解,怎落筆都不對。一生跪求一字,便沒入了悲境。
太傅,人間四月是一場擁擠的新綠,零零落落,花事將闌,遂至大林寺尋芳,桃花正盛。這便是我所悟取的“微言大義”了,年年負卻花期,心中常為春光之逝感傷惋惜,卻不知它已轉入此中來。
太傅,你于知天命的年歲里偶逢了調任北上的夢得,“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蹦愣斯裁阌诖耍贿^五年,暴疾從人間掠走了元稹。
長安雨日連綿,你與夢中驚醒,在《夢微之》中痛心寫下“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本泳靶?,淵清玉絜,大夜彌天,望,望不見青林黑塞。
君子居易以俟命,樂天知命故不憂。天地寂然不動,而氣機無息稍停,懷感“但對一炷香”之穆思,始覺妄窮而真獨露。
可你這一生,何時居易?
時有宰相遇害,京師洶洶。太傅上書請亟捕賊,權貴有怒者,俄言曰:“居易之母墮井,而賦《新井篇》?!蔽恼卤荒脕碜鑫恼?,遂失勢。
天地生機去勢已定,你在《琵琶行》中哭得盡興,凄切。夜深忽夢少年事,夢啼妝淚紅闌干。暢抒苦水的曲筆,似有真山真水真情般的氣力,行路難,不在水,不在山,只在人情反覆間,歌詠者與被歌詠者的心緒相通,隨樂曲游走在潯陽的長夜。
朝斯夕斯,念茲在茲。敢問人間底事無?你說,我們都不該太過迷戀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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