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后悔 重逢 天堂(四)
- 最后的末班車
- 泓力
- 5260字
- 2014-05-26 22:22:00
四
夜是這樣的靜,又是這樣的黑,一絲風也沒有。我坐在窗邊,閉著眼睛,聆聽著黑夜帶給我們最后的樂章。我靜靜地聽著。仿佛又來到了林湖公園,這里的一切不再是以前那樣的美。一棵棵大樹光禿禿地站成一排,湖水也靜止了。沒有游客,也聽不見鳥兒的叫聲,也看不見蝴蝶的飛舞。我走在這荒無人煙的路上,眼前卻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一身天空顏色的衣服,一頭的秀發,扎著天空顏色的發帶。她轉過身,對我笑了笑,指了指前面那座山,又轉過身,朝著前走。我也跟隨著她的腳步向前走著。來到山頂,滿山的天藍色的小花,就好像到了天堂。耳邊突然響起了那優美的曲子《天空之城》。我知道那樂器聲是長笛,也知道演奏的人也一定是霏霏。我四處張望著,在這優美的曲子中,我聽見霏霏的聲音:“園子,你一定要幸福、幸福、幸福..”隨著曲子完,她的聲音也漸漸地消失。我邊跑邊呼喚著霏霏的名字,卻怎么也沒有回音。當我張開雙眼,眼前卻仍然是一片漆黑,什么也沒有。我才知道做夢了。
第二天,在省城醫院血液科室的表哥表嫂來我們家探望。從他們聊天中才得知,原來他們是來找人的。當表嫂從包里拿出一封信,上面那兩只嘴對嘴的小海豚,我驚呆了。那是霏霏畫的。這是我和她之間的暗號。
“這個女孩她怎么了?”我著急地問道。
“她得了急性白血病。也沒有合適的骨髓可以移植。現在她的病情在一天天惡化,隨時都有會生命危險。她告訴我們,她只想在她有限的時間里,看看她曾經嘴親密的朋友。”表搜含著淚說道。
我沒有急著說她要找的女孩就是我,看著那封信,我又問道:
“那你們找到她了嗎?”
“沒有,我們找到她的學校。因為她在學校不是很有名,知道的人也很少,更別說這信上的海豚符號了。”表哥又說道。
房間里又是一片寂靜。我的腦海中突然又浮現出昨晚的夢境。一股沖動,我立刻拿起信,撕開閱讀起來,信寫得不是很長,上面有濕了又干的痕跡,看得出霏霏在寫這封信的時候流了許多的淚。
“園子,兩年了,你過得好嗎?現在的你在做什么?好想你!或許你已經把我給忘了吧!?
我知道,你還在恨我,恨我為什么要把你心愛之物去做交換;恨我是我讓我們之間那份友誼打碎了。我也知道,你是永遠都不會原諒我的。
園子,我這兩年的事,我也應該讓你知道。畢業不久,我收到父母在深圳公司寄給我的信,信上說,他們在一次從差中,車子發生意外,掉進懸崖了。那段時間的我,精神崩潰到極點。過了幾個月,我去醫院做體檢,被查出換上了白血病(那時候不是很嚴重)。現在的我只能靠每天的營養液維持這最后這幾個月的時間。
園子,現在的我,好想見你。你在哪里?在哪里?
PS:這只翡翠鐲子給你。原本是一對的,還有一只我留在幸福山上,有時間去看看吧。”
哥哥的電話打破這片刻的寧靜:
“賈主任,楊霏霏的病,又再一次惡化。做了檢查,情況很不好,沒一項指標都超出了我們的預測。大概..”電話那頭的人說道。
“知道了。我們馬上就趕回來。
我也跟隨著哥哥的車子一起去了醫院。當我們趕到病房的時候,霏霏已經走了。她是帶著遺憾走的。她沒能在最后一刻看到我。在她的病床旁,留給我最后的一封海豚信:
“園子,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走了。不要為我難過,不值得。我知道這輩子的我欠你的太多,太多。如果下輩子,我們還能做朋友的話,我再補還你吧。
園子,雖然我沒能在最后一刻看到你,但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看我的是吧!?
園子,你知道我的天堂是怎樣的嗎?它是藍色的,也有藍天白云,我的周圍種滿了藍色的小花,我吹著我心愛的長笛演奏著《天空之城》。
園子,再為我做最后一件事吧,把我的骨灰灑向大海,讓我成為大海的一份子,和海豚一起遨游。
園子,真的該說再見了。我希望你一定要幸福、幸福、幸福。”
看完她的信,我的心被撕得很痛很痛
霏霏去世才一周,同一個月,我又接到柯以旭的電話,但電話那頭卻不是他的聲音:
“是柳園子小姐嗎?”一個女人說道。
“是。請問您是?”
“你好,我是柯以旭的媽媽。我知道你和以旭分手了,現在給你打電話實在有些冒昧,不給你打,我怕我們以旭..”他媽媽抽泣地說道。
“柯以旭怎么了?”我著急地問道。
“你也應該知道他的病吧!我也不多說什么,這兩年,他的瘤子發育的特別的快。一下子從良性發展到惡性,我知道他還沒有忘記你,作為母親的我,我不想再看到他在最后這段日子里,在悲傷中度過。園子,可以這樣叫你吧!你能不能來上海,陪他走完這最后的日子呢?你在上海的費用都由我們承擔。阿姨真的請求你幫這個忙好嗎?”
“好吧,從我們這里坐火車到上海的話,大概需要一天吧。我今天就去買車票。”
“好,那阿姨到時候就來接你。”
“可是,阿姨,我沒見過你,你也沒見過我,怎么認得出呢?”
“阿姨可以做一個接你的牌子,不就行了嗎?那我們到時候見。”
“好吧。”
我踏上去上海的途中。火車平穩的行駛在鐵軌上。窗外那一片片綠油油的稻田,還有一條條清澈的小湖泊,就好像一副美麗的畫卷。我卻一點心思也沒有。腦子里想得全是他。
一天的車程,我終于到了上海,不愧是大城市,就連火車站都比我們那里強。在茫茫人海中我看到了柯以旭的母親,她舉著我的牌子,和以旭第一次視頻的時候看到她一樣,瘦小的臉,一條條皺紋很清楚。他媽媽很高,大概有一米六五左右。一頭黑色的卷發。他穿得很樸素。她熱情地接過我行李,關心地問道:
“一路上辛苦了吧?!看到你就知道一定是個孝順的孩子。”
“阿姨,你過獎了。以旭她現在的情況怎么樣?”
“暫時控制住了,不過還是會有爆發的可能。”
“那我們現在就去醫院嗎?”
“不。先回家,你也好梳洗一下吧。這段時間你就先住我們家吧。”
“這怎么行呢?我看我還是找家賓館吧。我怕我會打擾你們的。”
“一個女孩住賓館,總會讓人放心不下的。再說是阿姨請你來的。也應該照顧你才是啊。你說呢?”
“好吧,那就聽您的吧。”
他們家住在SH市區的一幢電梯公寓里。他家的面積很小,兩室兩廳一衛。在他媽媽的安排下,我住進了他的臥室。一張單人床,床頭柜上放著一盞很精致的小臺燈。枕頭旁放著我曾經寄給他生日禮物的十字繡香包。書柜里的書擺放的非常雜亂,但在一個角落,我卻發現了我的照片,或許是當時夾雜在筆記本里吧。
午飯后,我跟著他媽媽來到醫院。他媽媽告訴我,這是上海最有名的腫瘤醫院,有最先進的醫療設備,最優秀的醫護團隊。但他的病卻沒有一點挽救的地步,只能靠藥物維持。走進病房,他閉著眼平躺著。很顯然他睡著了。左手戴著那枚我很熟悉的戒子。他母親示意他父親出去。等他們出去后,我輕輕的走進他床旁,我沒有吵醒他,靜靜的看著他。他比以前消瘦多了,臉也沒有以前那樣圓肥,他的頭發很稀少,很顯然是因為做化療的緣故。我還是第一次這樣近距離的看著他。看著看著,我的淚水情不自禁地滴落在他打吊瓶的那只手上。我趕緊用手拭去眼角的淚水,怕驚醒在熟睡的他。可還是晚了,他醒了,很驚訝地看著我,虛弱地說:
“你是園子嗎?是園子嗎?這應該在夢里吧。”
“是,我是園子,是園子。你沒有做夢。這是你送給我的戒子,應該還記得吧。”我指了指戴在手中的戒子說道。
他也伸出左手給我看他手中的戒子,我們笑了。
“你怎么會來,是專門來看我的嗎?”他又問道。
“是你媽媽打電話給我的。”我點了點頭說道。
“那你住哪里?住我家吧。肯定是我臥室對吧,那我回去,豈不要和你同房了。”他笑了笑說道。
“這時候,你還有心情說笑啊。真是服你了。不過,你的房間倒蠻獨具風格的。”
“那是當然,沒有風格,就不是我的房間了。看見我枕頭旁的香包了嗎?”
我點點頭。
“知道嗎?是你在給著我力量,沒有你,我想我也活不到今天..”
“你不要這樣說。我相信你一定會好起來的。你忘了,你曾答應過我的。”
“是,答應過的。可有些事情是不會照著預計走的。”
“我不管。反正,我只知道你答應過我的。”
我們沉默了,直到我離開病房,也沒說過一句話。晚上,卻接到他打的電話:
“還在生我氣嗎?”他笑著說道。
“誰在生你氣啊,這么晚不睡覺干嘛?準備當夜行人啊?”
“我才說一句,你就這么多句。我想你了。”
“才分開一個小時,又開始犯花癡啦。”
“是啊。我還是不敢相信是你,以為在做夢。就剛才還揪了一下自己,這會腿還疼呢。”
“哈哈~”
“明天還會來醫院陪我嗎?”
“會。怎么了?”
“沒怎么,問問。那睡覺了。晚安。”
“晚安。”
我來上海一周了,這期間,我一直都陪在他身邊,一步也不曾離開他。
這天,我和他坐在花園里曬太陽,他突然對我說:
“明天,陪我一起回家吧,我想回去看看。”
“怎么想起回家啊?你的主治醫生同意嗎?”
“又不是不回醫院,再說,醫生又沒說不準我出去。”
“還是征求下醫生吧?免得出什么問題。”
“好吧。聽你就是了。”
第二天,經過醫生的同意,我陪著他回家了。一進家門,他就立即說道:
“還是回家的感覺好啊,在醫院實在太痛苦了。”
“誰叫你生病了。生病的人就應該待在醫院,好好治療。”我邊說著邊給他倒了杯水遞給他。
“看來,你都已經習慣了嘛。和你家比起來,我家怎么樣?”
“什么怎么樣?應該是各有各的不同吧。”
“進我房間,給你樣東西,我保留很久了。”
他說著拉著我走進了房間,一開門,他驚呆了。又說道:
“真干凈啊。是你收拾的嗎?連書柜都放著這么整齊。”
“那是當然,我實在看不慣你以前那樣子,睡覺都不能睡安穩。”
“怎么不把衣柜也收拾一下呢?”他打開衣柜說道。
“喂。給你收拾這樣已經很不錯了。你還想怎么啊?”
“好啦,好啦,我只是說說嘛。”
“你在找什么啊?”
“等下你就知道了。有點忘了。”說著他又繼續找著。
在他找的同時,我打開了電腦,聽起了浪漫抒情小曲..
“終于被我找到了。”他笑著說道。
或許是因為蹲太久,他感到有點眩暈。我急忙扶著他:
“你沒事吧,別忘了你還有病呢?”
“沒事,沒事,蹲太久了。一下子適應不過來吧。打開看看。”
他說著遞給我一個小盒子。我拆開一看,是一顆紅色陶瓷心,上面寫著我的名字。我一下子激動的哭了。他摸摸我的頭說:
“喜歡嗎?我不知道該怎樣表達我的心,只能送你這個。”
“喜歡。”
當我從禮物上移開時,我和他雙眼對視著,慢慢的,距離越來越近了,我和他的唇黏在一起。先只是輕輕地碰撞,然后彼此都能感到對方的溫度。整個嘴貼在一起,越貼越緊。我的初吻就獻給了他。
沒過幾天,他的病又再一次惡化。看著他痛苦地掙扎,我的心就有種說不出來的痛,為什么躺在病床上的是他,而不是我呢。當醫生的檢查結果告訴我們時,那顆心也跌落到谷底。他的情況很不好,隨時都有可能離開。
那段日子里,他的病時好時壞。醫生也下了好幾次病危通知。每當醫生認為搶救不過來時,他總能在最后那幾秒脫離危險。而這一次他卻永遠的閉上了眼睛。這天,他家人都守護在他床旁。而我一個外人,不便打擾他和他家人的相處,只好一個人默默的待在病房外。屋里能隱隱約約聽見他們抽泣地聲音。病房門開了,阿姨拍了拍我肩膀用低沉地聲音說:“孩子,進去吧。以旭想單獨和你待會。”
我看了看他們的表情,我意識到這可能是我和他最后一次相處。我輕輕地推開門,他看見我用很脆弱地聲音對我說:
“剛到哪里去了?怎么沒看到你。”
“我怕打擾你和你家人相處的時間,所以就待在門外。”
“其實,你不用出去的,他們都知道你我的關系。”
“可畢竟還是個外人啊。你不要多說話,好好休息。”
我說著,為他理了理被子,而他下意識地握住了我的手說道:
“我知道,我給不了你什么。但我真的謝謝你這段時間有你陪著我,我很幸福。”
“你不要這樣說,我只希望你能好起來,你不要再說話好不好?”我哭著說道。
“我知道,我時間不多了。有些話我想對你說,就讓我一次性說完行嗎?”
我繼續哭著,他又說道:
“我走了以后,你就去另找個新男朋友吧。”
“我不要,我說過除了你,我不會愛上其他人的..”我邊哭邊說道。
“看,你這脾氣該改一下了,總是這么倔。誰會像我這樣包容你啊。”
“改不掉了。也不會有人喜歡我的。”
“還這樣倔,你看你都哭成小花貓了。去,打開旁邊那個柜子,里面那個小方盒是給你的東西,在我走了以后,才能打開哦。”
“我不去,東西我也不要,你不會走的。”
“聽話,快去。我還有話對你說。”
我打開柜子,是一個密封的小木盒,上面寫著我的名字。我拿著小木盒,走到了他床旁說:
“這里面是什么?”
“秘密,以后你就知道了。還有這枚戒子也給你。我在的日子里,就讓它來保護你。”
他說著,又取下了戒子,遞到了我手中,又說道:
“我記得,你說過我唱《知足》這首歌特別有味道。也記得你說過還想聽我再唱一次是吧?”
“那也要等你病好了再唱啊。還有這枚戒子只是暫時放在我這,等你好了,我就還給你。”
“我想現在就給你唱。我怕..怕以后沒機會了。”
他停頓一會兒,用那很微弱地聲音唱著《知足》,我也跟著輕聲地附和著。霎時,整個房間就只有歌聲:
“怎么去擁有一道彩虹
怎么去擁抱一夏天的風
天上的星星笑地上的人
總是不能懂不能覺得足夠
如果我上你的笑容
要怎么收藏要怎么擁有
如果你快樂不是為我
會不會放手其實才是擁有
當一陣風吹來風箏飛上天空
為了你而祈禱而祝福而感動
終于你身影消失在人海盡頭
才發現笑著哭最痛
.......。。”
他越唱聲音越小,后來幾乎就沒聲了。我知道他離開了。但我還是含著淚吧整首歌唱完。
他就這樣的走了,永遠的走了。而我也帶著他留給我最后的東西離開了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