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后便說起豫州第一商的千家有多少多少田莊鋪子，如何如何富庶。聽得白穆清心里小算盤噼里啪啦打得直響：千家這么有錢，宰他們多少銀子好呢？
花銀子助將軍擊退蠻夷，也算是一大樁善事，可聽師父說越是富庶的人越是一毛不拔，或許說服千家沒那么簡單。
隨著馬車緩緩駛出烏里巷，管家也說到了巷尾最末一家：“要說這沈家呀，那可就有的說了！真要細說起來，三天三夜也講不完哪……”
白穆清明知管家在賣關子，配合地裝出十分感興趣的樣子：“怎么說？這沈家可是大有來頭？”
“可不是嘛！”他一拍大腿，先是咂咂嘴，接著回憶似的說道：“這沈家原是咱們青夏國的開國功臣，祖上有從龍之功，先祖陛下便是得了沈家祖上的傾囊相助，才得以招兵買馬、黃袍加身哪！沈律復知道不？不知道？那寒谷老翁總知道吧？”
白穆清點點頭，她曾聽師父講過寒谷老翁與青夏開國皇帝的逸聞。
說是先祖陛下因不滿前朝皇帝暴虐無道，舉兵起義要拯救萬民于水深火熱之中，天下許多英雄豪杰云集響應；奈何朝廷兵馬太多，且又軍備精良，而先祖這邊雖然萬民振臂呼應，卻是一群缺衣少糧的草莽百姓組成的軍隊，兩方隔著河僵持數(shù)月不下。
正在存亡的危急關頭，先祖一日領兵行進在山路中，忽然見一須發(fā)全白的老翁坐在路正中，腿邊臥著一只小白虎，頓時驚異非常，以為見到神仙下凡。
老翁見到先祖，直言道自己是給真龍?zhí)熳荧I寶來的，說也奇怪，那小白虎自個兒十分有靈性地跑跳到先祖身邊，親昵地依靠在腿邊。自那之后，先祖乃真龍?zhí)熳拥膫餮员悴幻劧撸衅鹆x軍士氣大漲。
戰(zhàn)場上，敵人時常能看到一只吊睛白額大虎伴隨先祖左右，為他上陣殺敵，一時間叫平亂軍聞風喪膽，不少人紛紛臨陣倒戈。而先祖陛下果真有如神助，率領一支鐵甲軍所向披靡，直取皇城要害，斬下前朝昏君的頭顱……
“難道說，寒谷老翁沈律復便是這戶沈家的祖上？”這樣說起來，確實是很了不得了。
管家與有榮焉地點頭：“正是豫州的沈家！不過沈律復卻不去寒谷老翁，那是他祖父。”
白穆清不解，問道：“那為何特意提到沈律復此人呢？莫非他也有什么過人之處？”
“公子聰慧。”管家笑呵呵道，“沈律復乃是當時沈家的嫡長孫，自小聰慧過人。沈家當時尤其富有，但他仰慕先祖陛下的英勇良善的名聲，于是投筆從戎應征到先祖麾下，當了一名主持刀筆的小吏。”
“有感于先祖心系蒼生，他便想方設法說服祖父對危急之中的先祖傾囊相助。先祖后來能勢如破竹直取江山，沈律復確實功不可沒，后來被封為孝純君，尊享了一生的榮華富貴。”
說到最后，語氣十分唏噓，畢竟往日再如何風光繁華，現(xiàn)也早成一抔黃土，只留下一段傳奇以供后人瞻仰了。
“如此說來，沈家到真不是一般的人家。”白穆清由衷佩服，只是沈家這么大的開頭，在京城也應該有一席之地吧，怎么甘心偏居一隅呢？
或許，皇家的榮寵變得就是那么快，再大的恩情也逐漸消磨在光陰中了吧。
白穆清沒有注意到，當他們兩人談論著沈家時，一旁的小廝始終低垂著頭，沒有露出半點驚訝好奇的神色。
見管家說得口干了，她不著痕跡地在桌底下踢沈墨林的腳，用眼神示意他機靈點遞茶水。
沈墨林先是莫名其妙，才后知后覺地斟茶遞水。
“管家見笑了，我這小廝人雖蠢笨，心地卻是好的。”白穆清露出無奈的神色。
“無妨、無妨。”打狗也要看主人，管家怎么會讓白穆清下不了臺，況且人家也就是客氣罷了。
不過話說回來，這白公子人品出眾，身邊的小廝竟也不差呢！除了略有些呆，模樣倒十分周正，氣度看著也不錯。
恰好這時馬車來到豫州城最繁華的東街，管家無心注意一個小廝，又向白穆清說起路兩邊熱鬧的店鋪來。
“這里的地段那是頂頂兒好的！”豎起大拇指，“能在東街上置購鋪面的那都是豫州有頭有臉的人家，公子瞧前邊兒的當鋪首飾胭脂店，那是千家的鋪子；您再瞧左邊這人滿為患的醉香樓，那是劉府的產(chǎn)業(yè)；您再看看這邊的文房四寶書齋館，沈家開的老鋪子了，口碑頂呱呱地……”
集市上十分熱鬧，除了街道兩邊鱗次櫛比的房屋店鋪，還有許多攤販支著攤子在一邊叫賣，吃食、女子的胭脂首飾，算命卜卦的，代寫書信的，應有盡有，叫人看花了眼。
豫州比牧云昌盛許多，因牧云邊城民風彪悍，大街上雖然更加熱鬧，還有刷雜把式、逗猴的，賣的東西卻比不上這里精致繁多。
“章管家，咱們不妨下去走走，老坐在車里有些悶了。”白穆清手上的折扇抵著窗子，頭微微朝外探去，頓時吸引來一大片視線和壓低的議論聲。
“那是哪家的公子？好生俊俏。”挎著菜籃子的婦人跟妯娌咬耳朵。
“哎呀，馬車掛的居然是府尹大老爺?shù)呐谱恿ǎ∈琴F人呀！”
“還記得昨日朝章府去的年輕人吧，就是這位公子……”
“不知哪位小姐有福氣啰！”
馬車上聽不到那些閑言碎語，白穆清心情是不錯的。要是她知道自己早已成了他人眼中章家未來的乘龍快婿，恐怕要吐血。
“是在下考慮不周了，恰好前面有家茶館，白公子可要進去坐坐？”
見白穆清答應下，章管家吩咐車夫停靠到路邊，自己先一步在外等候。
茶館里說書的先生正打著快板說得唾沫橫飛。白穆清隨便挑個靠后的位置坐下，一聽，差點噴出茶來！
“要說那燕大將軍，那是身壯如牛、須髯滿面！嘿！光是一個照面，便把蠻金那三王子嚇得摔下馬！‘兀那小兒！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膽罷，膽敢犯我青夏國邊境，今天叫你領教領教我的厲害！’只見話音未落，一桿千斤重的大錘揮舞出去，頓時將蠻金小兒碾成兩半……”
白穆清捏著茶杯心情復雜：燕將軍，你知道自己身壯如牛、在戰(zhàn)場上揮舞一把大鐵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