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州府尹,府邸端地豪闊大氣,九曲回廊、雕欄畫棟,叫看了一路的白穆清心里嘖嘖稱奇。
“都說‘一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章嚴靈在豫州當了這么久的土皇帝,看來荷包鼓的流油呀!”白穆清心中暗忖。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修建得起如此奢華精致的宅子,能清廉得到哪兒去。
這老狐貍,方才說的口干舌燥也不肯往外掏點銀子救危,又想得功勞名聲,又不愿干得罪人的事,天底下哪有這樣兩全其美的好差事兒!
哼哼,看我不拆了他的如意算盤!銀子這么多,得換多少糧食……
白穆清心中惦記上章嚴靈的府庫,只是想讓他心甘情愿打開庫房,倒是有點難呢……
抬頭一看,已到了一處大方寬闊的院落,正門口一塊方方正正的匾額用筆墨書寫著三個大字:清輝院。
“白公子,到了。”丫鬟探綠淺笑道,“老爺擔心白公子身邊無人伺候,院里又是些灑掃庭除的粗人,便差奴婢在公子身邊伺候著,公子意下如何?”
院中一伙大男人,章嚴靈不叫小廝卻遣個婢女來伺候,也不知是不是有意為之。
本姑娘現在女扮男裝,真讓她伺候豈不是有暴露的風險?可惜了可惜了,如此溫柔如水的侍女自己無福消受,便宜死烏朗了!
白穆清裝作為難地撫了撫額頭,微微蹙起眉頭,聲音是女子們最傾心的溫柔、儒雅:“這……白某身邊有個小廝打點著起居便足夠了,倒是隨我一同前來的烏副將軍無人服侍……不知會不會為難探綠姑娘?”
探綠卻是爽朗的點頭答應:“伺候好主子們是探綠應該做的,何來為難之說呢。”
倒是個不爭不搶、心氣平和的姑娘。白穆清微笑著點頭,一想到如此妙人與烏朗那個大老粗相處的畫面,頓時覺得自己這一招下得好!
白穆清與章嚴靈周旋的功夫,其余人舒舒服服洗了個熱水澡,換上干凈的衣物,圍坐在清輝院堂上等著她回來。
沙場征戰的士兵個個飽經風霜,即使搓干凈臉皮膚也是黃沙似的顏色,因此混進去的白蘿卜尤其突兀顯眼。
“都等著我呢?”白穆清提起衣擺跨過門檻,冷不丁在眾多大老粗里瞧見張白凈的面皮,差點絆了一跤:“跟班兒?”
沈墨林打娘胎里出來十多年就沒被人如此輕待過,一臉不高興:“我有名有姓的。”
“那你說說,姓甚名誰呀?”看著細皮嫩肉地,到底哪家的小公子被她綁來了哦?
對面吭吭哧哧說不出話來,好似家里見不得人,半晌才憋出個姓名:“林墨深。”
一看就是老實孩子,低頭看腳支支吾吾,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撒謊。
白穆清也不拆穿,反覺得他有幾分可愛勁兒,笑瞇瞇贊道:“好名字。”
“白小子,章大人現下是個什么意思?”烏朗看不過他倆說些沒營養的屁話,手臂一伸推開小白臉樣兒的小廝,擠到白穆清面前來。
等視線里擠滿烏朗那張胡子拉碴的臉,白穆清才覺得沈墨林是多么順眼!
她撇開頭,坐下一邊喝茶一邊道:“章大人要等太子殿下的意思,我們只有自己先想辦法酬糧了。”
“這……我們一沒人脈,二沒銀子,如何酬糧?”烏朗現在心心念念都是營中等著他們帶糧食回去的將軍呢。
無論如何不能辜負將軍所托,這便是他心中的信念。
白穆清:“人脈可以找,銀子也可以想辦法嘛,但是先填飽肚子再說。”
不是白穆清不替燕賀瑾上心,實在是這幾天風塵仆仆趕路太累了。以前不說家里奴仆成群,吃飯是山珍海味,睡覺是金絲軟榻,但至少有師父在,衣食無憂并且頓頓大米飯紅燒肉。
自從遇見燕賀瑾倒好,吃也吃不飽,睡也睡不夠,幾天下來叫人如何不憔悴。現下終于能喘口氣,白穆清只想好好歇會兒,喝上口熱茶。
探綠給兌了盆溫水端到房中,招呼白穆清過去洗洗臉上的灰塵。
白穆清欣然起身,剛要踏出門又回來,一踢少爺樣兒坐地四平八穩的沈墨林一腳:“還不學著點。”
“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新晉小廝委委屈屈地跟了上去。
傍晚,章嚴靈邀請白穆清和烏朗一同用膳,席上免不了一番客套寒暄,叫人吃的胃疼。
回了清輝院,白穆清忙不地叫沈墨林替自己張羅夜宵,說是沒吃飽。
“咦,這是探綠送來的花兒?”
瞧見素凈花瓶中斜斜插著三兩支石榴花,纖細的枝條上綠葉層疊,幾朵圓鼓鼓的火紅花苞點綴其間,端的可愛。
白穆清隨意伸指撥弄,瞧著挺喜歡:“放水里養著不知道能不能開呢……”
沈墨林哪兒分得清誰是探綠誰是探花,也沒把兩根石榴花放心上,一邊擺放提籠里的糕點,一邊胡亂點著頭:“嗯,嗯!”
趁主子沒注意,迅速捻起塊桂花糕放嘴里,甜滋滋!
芳蘅園,章家三小姐的閨房。
“怎么樣含珠?送到了嗎?”三小姐絞著帕子,一雙美目盈盈看向丫鬟手掌。
含珠一福禮,笑道:“哎呀,含珠做事兒,小姐就放心吧!不止送到,還看著小廝插進瓶兒里才走的呢!”
三小姐似乎害了羞,捏著帕子轉身道:“你說他會不會喜歡?”
“小姐……您是不是對白公子太上心了?”含珠小心翼翼提醒,其實送花已然是逾矩了:“老爺可說要將您許配給陜州的劉家呢……”
三小姐聞言漂亮的臉一垮,滿臉不甘愿:“陜州天高地遠,我若真嫁過去可怎么辦呀?況且,況且我連劉府的公子是高是矮都不知,如何又……”能成為良配呢?
“良配”這字眼從心中滑過,一人淡笑自若的翩翩身影便浮了上來,宛若扎了根般拔也拔不去。
不知他心中可牽掛著誰人?三小姐出神的想著,輕咬紅唇,半晌做下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