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東南科舉家族的社會關系與科舉事業
——以玉林高山村牟氏家族為例
高山村位于廣西東南部的玉林市北郊5公里處,是一個漢族移民村落,形成于明代中期,到清朝末年還不足千人。然而,就是這樣一個村子,自明代中期成村之后,卻培養出了4名進士,14名舉人,3名副榜,2名拔貢,193多名秀才,有13人出仕為官,而且主要集中于牟氏家族。據《郁林州志》載:郁林州從宋嘉定十六年(1223)至清光緒十五年(1889)的666年間,共培養出進士24名,城北高山村就占了近五分之一。在這樣一個移民村落的科舉家族里,其社會關系如何?對科舉事業又產生了什么樣的影響?本文以該村最主要的科舉家族牟氏為例,根據其家譜等資料,對這一問題進行初步探討。
一 高山村牟氏家族源流
據玉林《牟氏家譜》記載,高山村牟氏的祖籍在山東省登州府棲霞縣鐵口村,因此譜中有“高山仰止接棲霞”之說。鐵口牟氏自宋代牟千開始子孫繁盛,牟千的長支五世孫牟佐為元朝的節度使,六世孫牟息為元朝副節度;次支六世孫牟全,“元忠顯校尉管軍千戶,武略將軍欽賜金牌,授掌節兵印征日本,管領戰艦創開海道建大功后,御賜葬祭,子孫承襲,原居山東省登州府棲霞縣鐵口村”。牟全即為高山村牟氏的太太始祖。元末時,鐵口牟氏任武職者十多人,為當地一名門望族。明初,大將軍徐達遣散山東大族,牟全之子三臺公(高山牟氏的太始祖)一支隨宦遷居廣西,居住在桂林西鄉崖底山。始祖方言公,明正統時由歲進士(即貢生)任廣西興業縣外翰(教諭一類),授修職郎,并遷居興業縣六望村,葬于寨了蓮塘山。方言公長子云七公遷居玉林仁厚鎮牟埇村,云七的長子上序公遷居今玉林城北的高山村。
自此子孫綿延,科舉繁盛,在科舉時代培養出了3位進士,11位舉人,3位舉人副榜,1位經元,12位歲貢生,9位附貢生,22位增貢生,27位廩貢生,71位庠生,1位名宦鄉賢,3位鄉飲賓,受蔭封者更多。
二 牟氏家族的社會關系網絡
一般家族的社會關系網絡以血緣為建構的核心理念,科舉家族則是以血緣和科舉文化的交流為網絡建構的雙核心理念。依據宗法社會的特征和科舉制度的潛規則,像高山村牟氏這樣的科舉家族,其社會關系網絡是以代表科舉家族的科舉人才為中心,可以分為不同的層次。下面是一個關于科舉家族文化交流的示意圖:

該示意圖表示了科舉文化交流的不同關系層次和范圍的大小。越向內,其與中心的關系越緊密,但交流的范圍越小;越向外,關系越疏遠,圈子的范圍越大。中心與前四層的關系主要是以血緣關系和婚姻關系為紐帶,可以稱之為內部文化交流。中心與后五個層次的關系屬于外部文化交流圈,是真正的社會關系,科舉成為了外部文化交流圈的唯一關系紐帶。下面我們對牟氏家族的社會關系圈逐層分析。
三 內部文化圈與牟氏家族科舉事業的崛起
牟氏家族在明代中后期曾培養出了兩個舉人和數名秀才,但這僅是其崛起的前奏。牟氏作為一個科舉家族真正達到鼎盛時期是在清代,3名進士、15位舉人和100多名秀才顯示了它在玉林的無比輝煌的成就。考察高山村牟氏在清代科舉事業的發展,首先是其家族本身所具有的深厚的科舉文化傳統。科舉文化的傳承首先是從家庭開始的,主要表現為祖傳孫、父傳子、母傳子、兄傳弟、外戚相傳等。在高山村牟氏家族,出仕為官者僅有10余人,具有低級科舉功名而又不具備出仕資格的秀才生員數量眾多。這些人為了謀生和家族科舉事業繼續發展的需要,或開館授徒,或培育后代子孫。如高山牟氏“開家成族之祖”牟春芳(號萬川), “公勤于學,游庠食餼,而淡于舉業,殷殷然以奉親課子弟為事”。后其胞弟牟春華(號萬林)以明隆慶元年(1567)舉人出仕儋州知州,并因政績顯著入祀玉林州名宦鄉賢。又如高山村第一名進士牟延典的受業師廻瀾公,“以第一名入學,嗣后屢試優等,鄉試不售。開館延英,崇獎后學,采芹折桂數十人”。
其次,婚姻圈對牟氏家族的科舉事業影響相當大。在清代,玉林的科舉家族除了高山村的牟氏和李氏以外,還有南門陳氏、江岸蘇氏和州背的鐘氏、楊氏、蔣氏等。受傳統“門當戶對”的門第觀念影響,高山牟氏與這些科舉家族之間的聯姻現象相當普遍,從而形成了一個以婚姻為紐帶的科舉文化關系圈。比較典型的例子有:庠生牟蘭堂,號馥齊,其德配孺人陳氏為陸川即用司訓陳純臣之女,長子牟參元(附貢生,以辦團練積功,由附貢保以縣丞選用,加保知縣,薦保知州,任刑部主事)娶太學生唐玉圃之女,次子牟體元(由增貢生任梧州訓導)娶庠生蔣巨川之女;牟蘭堂的四個女兒,“長適即用縣丞楊厚川公子貢生詩珍,次適庠生蔣文河子附生武宣,三適監生楊錫珠子捷榮,四適弛封文林郎梧州府教授貢生李云峰(進士李拔謀的叔叔李世英)公子職員拔綱”;蘭堂的三個孫子,“長治修娶江西安義縣知縣丙戌科進士李拔謀女,次治斌娶候補縣丞附生蘇崇浦女,三治杰娶中書科中書蔣武堔女”。候選訓導增生牟靜江一家,其長女適州背蔣武宗,次女適羅村舉人梁君福
;廩生牟靜川一家,其德配蔣氏為州背人,與南和縣知縣、玉林州背人蔣繼芳為姻家弟,次女嫁給北邑太學生梁世璥,三女嫁給州庠生增廣生楊輔朝
。庠生牟廷
一家,其德配李氏為庠生李秀山之女,“有女三,長適興邑任懷集平南訓導廩生龐寬,次適北邑太學生梁文澍,三適州處士蘇懿楨”。
庠生牟廷煨之妻蘇氏為“敕文林郎、開源縣知縣仁亭公女”
。另外,還有丙辰恩科解元、聯捷進士廣東提標左營副府梁國煊為牟官顯之曾外孫,等等。這些例子雖然分散,但也足以說明高山村牟氏家族婚姻圈的主要組成。
明末清初,社會動蕩,高山村牟氏家族的科舉事業一度陷入低潮。據《郁林州志》統計,在清代順治、康熙兩朝七十余年間,高山村功名較高的科舉人才僅有兩名歲貢、一名恩貢、一名增生和一名附生而已。之所以能夠在此之后重新崛起,與其和玉林南門口陳氏及吉敦塘張氏的聯姻有很大關系。據不完全統計,在清代的玉林州,南門口陳氏共培養出了2名進士,20名舉人和4名副榜舉人。在高山村牟氏清朝第一名舉人培養出來之前,南門口陳氏已經培養出了一名進士,10名舉人,3名副榜,其科名比高山村牟氏要鼎盛得多。明末,崇禎癸酉舉人牟延懿之女嫁于南門口舉人陳朝報、副榜陳朝圭之祖父陳適園,之后,牟氏與南門陳氏世代聯姻。到了雍正初年,陳朝報的妹妹(郡城南康熙癸已孝廉諱圣瑞公次女)嫁于高山村的牟惟植(毓山公次子,順治增貢生牟峻華之弟,太學生,字淑芳,號榮泉,明經鄉可公之子也),因此,“報添祖戚兼屬姻親”。“乾隆丁卯秋,報曾掌教紫泉書院,翁孫輝孔嘗從游焉”,乾隆十七年,牟輝孔成為了清代高山村牟家培養出的第一名舉人。
吉敦塘姻親張南野對高山村牟氏在清代中前期的科舉發展影響更大。張南野,原名映軫,字為光,號南野,鬰林州城外吉敦塘人,康熙二十九年庚午副榜舉人,與牟萬林一起入祀鄉賢。據映軫子以煥記:“余父南野與靜翁(牟靜川)母姊舅也。年高艱嗣,于雍正癸卯,父承姊命,遷高山大巷園屋居焉。籍山川鐘毓,生余兄弟三人,得鄰斗極二十余年。”
張南野中舉后,于雍正、乾隆年間在高山村居留二十余年教書育人,作為一個副榜舉人,在當時的高山村是不可多得的高素質科舉師資。自張映軫到高山村大巷園教書之后,牟氏家族的科舉教育水平上了一個更高的層次,獲得科舉功名的層次也得到提升。雍正、康熙兩朝的七十余年內,牟氏培養出了1名進士、4名舉人、1名副榜舉人、2名拔貢生和5名歲貢生,為牟氏科舉事業鼎盛期的到來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四 內生性的科舉教育師資與牟氏家族科舉事業的中期發展
乾隆中期以降,牟氏家族培養的高層次科舉人才越來越多,其中一部分因為種種原因而未能出仕,從而擔負起了家族科舉教育的重任。牟毓基就是這類科舉人才中的一個早期代表性人物。牟毓基,號鐘靈,乾隆三十九年甲午科舉人,也是牟氏家族在清代培養出的第四名舉人。第一位舉人是牟輝孔,出任廣東長寧縣知縣;第二位是牟延典,后考中進士,出任江西省上高縣知縣;第三位是牟惟珩,出任廣西恭城縣教諭。只有牟毓基因奉老母而未能出仕,這與其早年經歷有關。毓基“年十三,熙猷公見背,所遺一弟兩妹,皆在襁褓,猶賴叔母鐘太孺人矢志撫孤,紡績為活,而家徒壁立,每難瞻足。兄以未弱冠之身,任成人之責,恒日負米以供膳粥,孤苦之狀難以備述。乃能克守遺訓,勵志詩書。堂伯靜遠公奇之,攜與同學,不數年文名大噪,十八入州庠,旋即食餼;甲午登賢書,時年二十四。闈墨一出,諸老咸服之”。由于家庭貧困,又文名早播,牟毓基自少就開始設帳授徒,到了中年信徒益眾,遠近出其門者不下數百人,多有成就,從而成為了乾隆后期至嘉慶初年高山村的名師。比如進士牟延典之子牟陛光、牟陛進兄弟,很早就在其父的指示下,“負笈從游,常與親炙,見兄言必有章,動皆以禮;諸子百家,莫不淹貫;而于治藝一道,特擅精工。吾家科甲蟬聯,有以學著,有以才顯,代不乏人。進或從之庭訓,或寄之景從,或私淑于當年,或親承于平日,非無師資之益。取法之方。要不若吾兄昕夕提撕,訓誨數十年如一日也”。
后來,牟陛光考中乾隆四十四年乙亥恩科副榜,牟陛進考中乾隆六十年乙卯恩科舉人,從而成就了高山村第一個“父子同進學,一門三舉子”的科舉傳奇。
除了牟毓基以外,高山牟氏在這一時期培養的貢生如歲貢牟惟樞、牟照監、牟惟璘、牟劻基和恩貢牟德明等也多未能出仕,主要是居鄉授徒,成為了支持牟氏家族科舉中興的一批高素質師資。
五 女性成員與科舉事業的發展
同時,高山牟氏家族的女性成員也為科舉家族的發展做出了重大貢獻。通過“門當戶對”的聯姻,科舉家族之間形成了一個有利于科舉事業持續發展的婚姻社會網絡。這個網絡包括兩個方面:一是嫁出,一是娶入。關于嫁出,上面已有簡要的闡述。這里再分析一下科舉家族娶入的母系成員。由于這種門第聯姻,牟氏家族的母系成員大多數也出身于科舉家族,具有從事初步科舉教育的能力。而且,在科舉考試和傳宗接代的雙重壓力下,從事科舉的文人形象往往是“手無縛雞之力”,很容易早逝,經常出現“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現象。在這種情況下,丈夫早逝的婦女往往是堅守貞節,守寡訓子,身兼父、母、師三重角色。而且,越是科舉興盛的家族,這種現象越普遍。這也許就是作為科舉家族的沉重代價吧!據不完全統計,有清一代,高山村僅三十歲以前守寡而受到旌表的貞節烈婦就有31人,三十歲以前守寡而未上報旌表者10人。具體情況見下表:
高山村節婦分類統計表

這類節婦的背后往往都有一段感人而辛酸的故事。如廩生牟春芳(萬川)之孫牟起隆妻牟鐘氏,二十二歲來歸,“僅數月夫死,遺腹生子憲天,撫孤誓守,冰操無玷,壽八十有一,憲天已五十八歲,領歲薦,白頭母子,聚首一堂,有詔建坊入祠”。庠生牟彝章妻盧氏,二十九歲守寡,“其教二子則維嚴,長懋圻成進士,官知縣,次懋孚國學生,同治四年學使孫欽昂題 ‘畫荻風高’匾額,壽七十九歲,同治七年旌表入祠。”
生員牟惟楹繼妻龐氏與庠生牟昭彰妻楊氏為姑媳,龐氏“年二十二夫亡,無子,矢志守節,撫前子照彰如己出,訓誨成立,得列膠庠。照彰故,妻楊氏二十三,僅一子,亦守志不渝,與姑更相為命,訓子肇基入學。乾隆二十七年以姑媳雙節詳準旌表,給 ‘彤管雙標’匾額”
最為典型者為牟陛進一家,三代四人共守貞節。南寧訓導舉人牟陛進側室梁氏二十七歲守寡,有子昌元。當時嫡室亦早亡,遺子鈞元、贊元。“氏則持躬玉潔,教子丸和。贊元得以入學。未幾,嫡子鈞元亡,妻楊氏矢志柏舟。越十三年,昌元亦故,妻楊氏盟心介石。”當時昌元無子,由贊元獨子文泰兼祧兩房承嗣。文泰九歲生母去世,昌元妻楊氏“鞠育教誨,弱冠入學”。不久文泰又亡,其妻劉氏無子守寡,撫養堂兄文淮三子潤章為嗣。梁氏守節三十年,昌元妻楊氏23歲守寡,守節35年;鈞元妻楊氏30歲守寡,守節35年;文泰妻劉氏30歲守寡,守節18年。
這些被家族記錄在譜并上報旌表的僅僅是三十歲以前守寡的貞婦,三十至五十歲之間失去丈夫而子未成年的婦女,因為沒有專門的記錄而常常被我們所忽視。如上述的乾隆舉人牟毓基,“吾兄有子一,克承家學,名列宮墻,性耽經籍,攻苦傷神,不幸先兄而卒。所余二孫,長方八歲,次繞四齡”。記載此事的舉人牟陛進壽亦不滿五十歲。又如牟鎮藩(號致莊)35歲去世時,“君遺孤三,長十三歲,次十歲,幼三歲。則楊氏茹苦撫之”,令兩長子經商,幼子讀書。“每就傳歸,篝燈自課,書聲與織聲相和。知者曰:‘此慈母先生也。’既而治經者通,治生者裕。年六十余,有孫則課之,嚴如課子。”
后來,牟鎮藩的小兒子治章成為了生員,孫子樹棠考中了進士,官至內閣中書,無論功名還是仕官,都是高山村牟氏家族中最高的。正是這些在科舉制度下過早失去丈夫的婦女,為高山村的科舉家族培養了一大批科舉人才,延續了很多支即將斷絕的“香火”,帶來了貞節滿門的榮譽,為科舉家族的發展做出了很大的貢獻。然而,她們卻又往往是科舉家族中最容易被忽視的一個群體,或者僅僅被看作是科舉制度和舊倫理的犧牲品而已。
六 外部文化圈與科舉家族的發展
以上所分析的與科舉家族崛起和發展相關的因素,主要以血緣和婚姻關系為聯系紐帶,可以稱為科舉家族的內部文化圈。除此之外,科舉家族的社會關系還有所謂的同年、朋友、師生、同鄉、同僚等,我們稱之為科舉家族的外部社會交往。這些交往主要反映在“譜序”、“縉紳贈譜詩”、“祠堂聯”、“墓志”和“壽文”等里面。下面我們對該譜中有關其社會交往的內容進行分析。
打開牟氏家譜,第一頁就是外翰吳鳳滌為該譜作的序文。吳鳳滌,乾隆乙卯拔貢,壬申科舉人,頭銜是敕授修職郎、候選知縣、博白學正,并記功一次。這位吳外翰與牟氏的交往是:“余雍正乙卯,與靜翁令郎次君惟理同拔心契,締交莫逆,乾隆戊辰蒞博白教諭任,壬申恩科又與令孫長君輝孔同榜,甲戌送考,欎林公餞,造訪出譜示余。”正因為他與牟氏兩代人的同年拔貢、同榜中舉,又在玉林州管轄博白縣任過教職,吳鳳滌就成為了牟氏家族的世交,也因此為之撰寫了譜序。而牟氏亦因他是世交,在當時具有較高的科舉功名并出仕為官,這個序文就被用行草原文照刻,放在了家譜的首位。該譜的第二篇譜序是牟氏姻親南門口舉人陳朝報所作,其身份與關系前文已有介紹,不再贅述。
在為該譜題贈詩文的縉紳里面,主要有:熊恩鈸,乾隆壬申恩科與輝孔同榜聯捷進士,翰林院庶吉士;李時沛,字澤民,乾隆壬申恩科與輝孔同榜,甲午明通;張以煥,字耀嵩,州庠增廣生,張映軫之子,上文有介紹;陳科鐸,字聲一,乾隆丁卯舉人,南門口陳氏人,其關系前文已述;何朝楷,字范臣,州庠生;其他還有北邑太學生梁世璥、州庠增廣生楊輔朝、進士梁國煊等。這些人均具有相當的功名,他們當中除了與牟氏有姻親關系的以外,熊恩鈸、李時沛和牟輝孔是同年中舉的朋友,何朝楷與牟氏是同鄉關系。
高山村科舉家族的顯著特征有兩個:一是科舉人才輩出,二是祠堂多,現存就有十六座,牟氏占了絕大多數。這些祠堂里有許多名人所贈的對聯,也能反映出牟氏的一些社會關系。筆者初步整理了一些比較大的祠堂對聯,其有名字可考的主要有:
著存祠:河內李棠楷,具體身份不詳;寶山楊德珍,戊申舉人;福山族人乙卯舉人牟惇儒;湖北族人牟昌裕;西蜀族人知州牟鈴;會試同考官,年家眷同學弟東吳王鳴盛;知玉林州事王達材;署知州西蜀族人牟鈴;署知州木齊屠英。
紹德祠:桂林后學林作梅,具體身份不詳;通政使司南崧張鵬展;興業縣知縣忝戚末楊景;福山族人乙卯舉人牟惇儒;誥授通奉大夫、前通政使司通政使、署督察院左副都御史馬平王拯;道光甲午榜眼、廣西學政、固始蘇畦祝慶藩;翰林院編修、乙酉廣西副考官、年家眷同學、滁郡
齊王煜;廣東廉州府知府戊午舉人年再侄張堉春;族人牟蔭喬;同治癸亥順天府府丞兼提督學政霞舫蔣達;畢道遠(身份不詳)。
思成祠:庚午副榜南野張映軫;四會縣知縣仁泉陳朝報;羅源縣知縣申亭文謝生;甲辰解元昆泉陳朝坦;甲午廣西正考官、年家眷同學弟菔塘戴璐;知州西蜀族人牟鈴,東吳王鳴盛;昭通知府受川陳科;歐陽永裿,身份不詳;京石吳植;云巖吳鴻;華九楊榮光;翰臣龍啟瑞;融縣司訓北邑仲山梁建藩,題贈壬申恩科經元牟輝孔;嗣沂劉曾。
惇敘祠:慶遠府教授、戊寅恩科舉人世愚侄茂園梁獻林;年愚侄楫英孫廷彥;丁酉拔貢丙午科亞元戚末谷廷梁詒堂;癸亥進士刑部郎中年愚侄宮山李璲;癸酉舉人西蜀族人毓培;道光己酉廣西正考官、提督學政、浙江蕖田孫鏘鳴;戶部主事、己酉廣西副考官山左心齊丁守存;年愚侄子良劉惠人;月波鄧廷林;甲午進士族人蔭喬;希白李光斗;粵樵許懿林;子塘謝鑒禮。
在各宗祠的祠記當中,紹德祠原記的作者為南門口舉人陳朝報,“報忝祖戚兼屬姻親,仰見其堂構森嚴,棟梁冠冕,親往而謁。適妹夫惟植出世譜,屬余言以記”。因而有此祠記。思成祠記的作者是南門口舉人陳朝圭,因其“先大父坦腹高山,蚤為心永公所器重”; “越雍正乙卯,圭將有事北行,趨謁外祖舅南野張先生于大巷園”。
牟氏家族的顯嗣墓志,大部分都是請具有一定科舉功名和官職并與其族人有相當密切關系的人物撰寫。具體列舉如下:
張堉春,戊午科舉人,官銜為誥授朝議大夫,廣東廉州府知府,歷任廣西慶遠分府、梧州府知府、玉林州博白縣知縣。他與牟氏家族交往的方式幾乎與吳氏一樣:“玉林孝廉壁峰牟君,堉知交之最契者也。故家令望,時抱襟懷。堉自戊辰會試,與璧峰同年,并其堂兄乙卯孝廉槐堂計偕晤于京邸,相得甚歡”;十年后,張堉春成為梧州府知府,省試在梧州舉行,“每大比年,公裔來赴省試者,恒不乏人,咸琳瑯偉器,直上聯翩,而揆臣旋領解去”。因此,為牟氏開族之祖萬川公撰寫了墓志。這是一種同年、至交兼父母官的關系。
瞿本初,廣西賀縣人,誥授奉直大夫,廣西鬰林直隸州學正,即選知縣,加知州銜。他為牟乘春撰寫了墓志。一是因為牟乘春“有孫俊章,為本初舉貢同年,嘗共舟車赴禮部試,復俱過夏都門,歷四寒暑”;二是因為“比本初任郁林學正,又得見先生之曾孫懋圻,端品植學,為一簧雋。會學使訪諸行孰優,即首以薦,士林帖然無間言”。后來,牟懋圻考中了進士,并出仕為官,并請他為乘春撰寫墓志。這是同鄉、同年兼師生的關系。
蘇展霖,玉林江岸人,己酉舉人,敕授文林郎,盡先即用知縣,桂林府灌陽縣教諭。“展自己酉與鑒廷(牟俊章)同舉于鄉,往來京邸十數年,同官于漓江、灌水者又數年,相得甚歡,故知公最悉。”因此,為牟俊章之父達能公撰寫了墓志。這是一種同鄉、同年、朋友兼屬同僚的故交關系。
謝麟書,舉人,全州知州。因為“玉林之有牟氏,華胄也。余自丁未簡發來粵,即咨訪各郡縣之世家望族,景仰之私,久已心焉識之。戊午鄉試,余與同考之列,所薦而售者,不一而足。若爾昌牟君紹堂,尤卓卓者。榜后來誯,見其英年俊偉,舉止不凡,知為世家子。詢之,則欎林牟氏,所稱華胄不虛也。嗣調補欎屬之北流,爾昌執師生。問字往還,或因公至郁,里居尤近,親炙彌殷,樽酒論文外,備悉其家世”。因此,應舉人牟紹堂之請,為牟氏榮泉公撰寫了墓志。這是一種科舉考試中的師生兼本地父母官的關系。
梁拔掄,玉林州背人,辛巳舉人。梁氏“嘗與公胞侄茂才超堂、孝廉紹堂二兄相友好,耳聞公與孺人令德,久心儀之。繼與馥齊兄締交,執子弟禮,登堂拜母,益知公與孺人卓卓可傳,所言不虛”。因此,為之撰寫了《芳園公墓志》。這是一種同鄉、朋友兼金蘭之交的關系。
梁獻林,玉林莫村坡人,廣西慶遠府教授。因牟氏為本地有名的科舉家族,自己與牟氏科舉名人多有交往,因此為馥齊公撰寫墓志。這是一種同鄉關系。
張紹華,賜進士出身,誥授通議大夫,二品頂戴,直隸通永道,前吏部稽勛司主事。“玉林牟芝農大令,余同年生也。”受芝農所托,為其同族曾叔祖秀臣作七秩晉一壽序。這是一種同年朋僚的關系。
覃遠琎,賜進士出身,誥授朝議大夫,特授南寧府知府,署潯州府知府,前署玉林州陸川縣知縣,賞戴花翎,丙辰科廣西鄉試同考官,加三級記錄五次。因“與其族曉天兄為問字友”而成為通家之好,并為致齊公撰寫墓志。這是一種通家好友兼父母官的關系。
在《牟氏家譜》里,記錄在譜的各類祝壽文章也反映科舉家族的社會交往情況。特別是高山牟氏最后一名進士牟懋圻,其為大母盧氏舉辦的七十大壽最為風光。牟懋圻,號芝農,同治癸酉年拔貢,同年舉人,甲午會試進士,先后在直隸任縣、阜平、蠡縣、饒陽、完縣、蠡縣等縣任知縣,居官十余載,政績卓著,前后加十級記錄十次,曾被當地民眾要求掛靴留念,并多次獲贈萬民傘,蠡縣民眾還為他供奉了“萬家生佛”的長生祿位,因此官聲頗著,同僚也甚多。光緒庚辰年牟懋圻復署蠡縣時,“時年大母七旬榮壽,先君(懋圻)以加銜請封,敬述大母盧太宜人旌表節孝事略,乞先生宿儒鴻篇雅什表揚淑行,藉光門屏,共得五十余篇,蒙曾公廷翊題 ‘荻訓堂貞壽辭’六字于籖,匯成一帙,付之手民,以冀垂永久”,從而成為了牟氏家族科舉史上的一件盛事。其中最為典型的一篇千言壽文,后面署名者達25人,均為牟懋圻在直隸的同僚。他們是:
年侍生運同銜趙州直隸州知州楊蔚本,
大名府南樂縣知縣張連瑞,
姻家弟南和縣知縣蔣繼芳,
年愚侄署肥鄉縣知縣唐榕林,
寧津縣知縣邱睿恪,
束鹿縣知縣于蘅森,
年再侄任縣知縣郝增祜,
愚侄清苑縣知縣吳繩曾,
龍門縣知縣王以和,
清豐縣知縣曾星輝,
深州直隸州知州朱靖序,
署安平縣知縣丁文浚,
灤州知州韓耀光,
曲陽縣知縣于長逵,
署棗強縣知縣江槐序,
西寧縣知縣杜受全,
新城縣知縣喬五,
調補豐潤縣知縣吳積眴,
臨城縣知縣李苞基,
南皮縣知縣張彭齡,
任邱縣知縣趙映辰,
贊皇縣知縣李毓貞,
調署雄縣知縣汪度前,
清苑縣候補知縣朱乃恭,
知府用冀州直隸州知州李秉衡。
另外,賜進士出身、誥授中憲大夫、太常寺少卿加三級、通家侍生胡聘之,敕授文林郎、棟選知縣、乙亥恩科舉人王樹枏等也為盧氏七十大壽撰寫了壽文,并被家譜收錄。牟懋圻并非官居顯位,不過是一名知縣。而其大母七十壽辰時,竟然能收到五十余篇壽文,并有名宦題詞,還有二十五位知州、知縣共撰的千言長壽文,此等殊榮在一般科舉家族中是很難覓到的。
被該譜收錄的壽文的作者還有:蔣式芬,賜同進士出身、誥授奉直大夫、翰林院檢討、國史館協修加三級,為盧氏八十壽辰撰寫壽文一篇;
蔣達,賜進士出身、誥授通議大夫、前順天府府丞、提督學政隨帶加二級,通家好,為增廣生牟寶成夫婦七十雙壽撰壽文一篇;
李鶴年,敕授文林郎、賜進士出身、甲午丁酉乙亥科同考試官、知桂林、陽朔事,牟端元(號揆臣)的同年,為端元祖母蘇氏九袞榮壽撰寫了千言長壽文;
陳繼茂,應授文林郎、揀選知縣,癸巳舉人,牟氏姻家再侄,為牟智川(名大元,癸酉科舉人,誥授奉政大夫、同知銜棟選知縣,軍功保舉縣主簿)八旬晉一大壽撰寫了長達一千三百言的壽文;
黃鈺,內閣學士,兼禮部侍郎銜、南書房行走。為牟曉天(名參元,誥授中憲大夫,五品銜刑部主事,加四級)的六十壽辰撰寫了壽文;
蘇人谷,賜進士出身、欽加同知銜、天保北流等縣知縣、戊子同考官,牟氏通家弟,是牟篤仁之師;李津,賜進士出身,欽加同知銜、昭平縣知縣、乙丑恩科同考官,牟氏通家弟,共為牟篤仁之父牟偉才(名樹綱,或懋輝,誥授奉政大夫,府同知職,國子監生)夫婦七十晉一雙壽撰寫壽文;
周德潤,賜進士出身、誥授奉政大夫、翰林院編修加四級。因“與翁從侄布南中翰(進士牟樹棠)為同年,交捻知世德。歲乙丑同道假,旋丙寅假滿都赴,取道郁林,重訪布南兄”。因布南之請,為融江作壽文。這是一種同年朋友的關系。
陳榮洙,賜進士出身,誥授奉政大夫,欽加府同知銜,知廣西潯州府貴縣事,歷署陸川縣、全州、富川縣各州縣篆,累充丁卯、庚午兩科鄉試同考官,隨帶加二級加三級記錄十二次。“于時西齊學博牟君明卿,癸亥同年布南太守從獨子也。”受牟明卿之請,作《東江公壽文》。這是一種世交與父母官的關系。
鄭獻甫,賜進士出身、欽點主事。進士牟樹棠在任上時,“春風吹我曾過一談,秋月照人重遺半紙,囑以瓦奏匏宣之語,代祝木公金母之詞”。因之為樹棠太封翁牟煥文撰寫壽文。這是一種朋僚的關系。
唐盛松,誥授中憲大夫、賞戴花翎、欽加四品銜、大挑一等、補授廣東廣州府順德縣知縣、前歷署封川、四會、樂會、瓊山等縣知縣,赤溪廳同知代理、瓊州府知府,乙亥恩科舉人,自稱“蘭侄”,為牟建亭六十壽辰撰壽文一篇。
黃鵬霄,號蓮槎,道光乙酉科舉人,廣西容縣名門望族珊萃黃氏(新桂系首領黃紹竑之祖上)人,高山牟氏賜進士出身內閣中書牟樹棠曾為之撰寫壽文《蓮槎先生七旬晉一授序》。
李拔謀,高山村人,賜進士出身,江西南康府安義縣知縣、歷任梧州、泗城、鎮安等府教授,與牟家是近鄰兼姻親的關系。為牟培先夫婦八旬晉一雙壽撰壽文一篇。
覃遠琎,賜進士出身,誥授朝議大夫,特授南寧府知府,署潯州府知府,前署玉林州陸川縣知縣,賞戴花翎,丙辰科廣西鄉試同考官,加三級記錄五次,通家弟。適覃遠琎由陸川縣調任,轄全潯道,經潭府。遠琎與其族曉天兄為問字友,遂訪其家而留宿。融江兄弟于聚星樓宴請遠琎,并請其為融江母黃太安人撰寫壽文。
楊掄詩,敕授文林郎,桂林府教授,前林桂縣教諭,覺羅學教習,辛酉科舉人,牟氏姻晚生。為誥授朝議大夫、光祿寺署正品加四級、國學生盛江公撰寫壽文。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從上面所列舉的資料來看,科舉家族的門庭之上真可謂“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牟氏家族與這些人交往的共同紐帶就在于科舉。比如:與科舉家族南門陳氏等的聯姻;與科舉發達的同姓聯宗;科舉試途所交的朋友;因同年科舉而成為的世交;科舉出仕后的朋僚或上司;科舉考試的考官;地方官與科舉家族的交往等等。而且,上面的材料也顯示出:科舉家族的社會關系經常是幾種關系交織在一起,也反映了這個社交網絡的復雜性。正是這個復雜而廣大的社會交往圈,為科舉家族的科舉事業發展創造了有利的社會環境,鋪就了成功的科舉之路。比如:張堉春成為梧州府知府后,省試在梧州舉行,“每大比年,公裔來赴省試者,恒不乏人,咸琳瑯偉器,直上聯翩,而揆臣旋領解去”。又比如:“比本初任郁林學正,又得見先生之曾孫懋圻,端品植學,為一簧雋。會學使訪諸行孰優,即首以薦,士林帖然無間言。”
這種因科舉而形成的社交網絡,是傳統科舉文化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也是科舉制度運行的潛規則之一。
【作者單位】廣西玉林師范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