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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非人類”概念的使用與生態倫理精神缺失的判斷

“非人類”這一名詞最初來自非文學領域。它在不同的語境中,其修辭方式有細微的差異。

湯因比在《人類與大地母親》[英]阿諾德·湯因比: 《人類與大地母親》,徐波、徐鈞堯、龔曉莊譯,上海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中論述生物圈的諸種成分及其相互關系時,把生物圈中有生命的物質,分為植物和動物,又把動物分為“人類”和“非人類”:

 

生物圈具有三種成分:第一種是不具備有機物質結構因而從未獲得生命的物質;第二種是活著的有機體;第三種是曾經是有生命的有機體,目前仍保留著一些有機性和有機能力的無生命的物質;在特定時刻有生命的物質中,有些是植物,有些是動物,在動物中,有些是屬于非人類的,有些是人類。

 

湯因比在使用這一名詞時,更多的是從生物學的事實,應用到歷史的事實,表明一種客觀存在。與歷史學領域不同的是,非人類這一名詞在法學界的確立,表明動物/野生動物作為一種事實的存在進入新的視界。《野生動物保護法》有這樣的表述: “人類不僅要注重自身的利益和價值,也要注意自然中非人類的利益和價值” “人類有義務關心非人類的生存”楊春洗、向澤遠、劉生榮: 《危害環境罪的理論與實務》,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年版,第6頁。。在法學名詞中,“非人類”一詞被約定俗成地指“動物”或是“野生動物”。非人類作為獨立個體,被寫在《野生動物保護法》的某些條例中,似乎是法律開始賦予了它們某些權利,人類對其從“殘殺”到“保護”,以法律的形式確立其地位。

在倫理學,尤其是環境倫理學中區分“人際倫理學”與“種際倫理學”時,把人類與“非人類”并舉,強調“人際倫理”不完全適用于“種際倫理”。這里的“非人類”指人類之外的一切物種,包括動物、植物乃至“環境中心論”者所指的環境。當環境倫理學把人類看作整個生物圈中唯一的道德代理者時,“非人類”這一名詞的使用,主要用來探討不同物種與人類之間的倫理關系。

本課題的展開,將“非人類”概念的界定作為切入點,還源于對話語修辭的關注?!皠游铩迸c“野生動物”屬于生物學的事實,有著自然科學的意味,本書不直接稱之為“動物”而是稱之為“非人類”的立意在于兩點:其一,是在人類與非人類的關系中,建構“生態倫理”的理論視閾,即生態倫理不同于傳統人際倫理之處在于,把倫理關懷的對象從人類拓展到人類之外的其他物種上;其二,本課題的研究對象并非生態倫理理論,而是生態倫理精神的文學敘事體現,其研究的切入點和關注的重點都在于剖析文學敘事如何呈現出生態倫理精神的內涵及其敘事話語的演變,因而把研究對象置于重重話語的權力網絡之中,然后,再層層剖析,重重解圍。

事實上,“非人類”這一名詞算不上嚴格意義上的命名,從邏輯學上講,定義得以成立的一個重要參數是它的“肯定性”,而“非人類”這一命名本身是一種否定性的,它說出了“不是什么”卻沒有說出“是什么”。相對于命名的“肯定”,它是否定性的、排除法和利用前綴的。本章借用這一名詞,旨在突出其中隱含的人類書寫的權利——通過書寫,人類獲得指稱自我和他者的權力,從而以對敘述和修辭策略的關注作為本章的切入點和立足點。

與“非人類”這一名詞相對應,“非人類小說”文本,一方面是指以動物、野生動物等非人類作為主角的小說(在這一類文本中,類似語言學中“擬人”的修辭方式,只不過是把擬人修辭中的句子擴展到“篇”上而已);另一方面也包括以“人類”與“非人類”的關系為主體的文本。

這里需要廓清與“動物小說”的關系問題。

首先,作為本書主要論述范圍的非人類文本,與通常意義上以動物為主角的“動物小說”并不完全重合,這種差異在本質上是視角、理論切入點和最終行文思路的不同。動物小說是題材意義上的文本分類,在新時期若干對于“動物小說”的評論文章中,從未對此有過嚴格的界定或是作一種描述性的說明。在此類評論中,通常用來作為經典的動物小說文本代表而常被提及的有沈石溪的《狼王夢》《第七條獵狗》等。施榮華: 《新時期動物小說的嬗變》,《云南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98年第12期。從外延上講,動物小說屬于非人類的文本研究應該關注并有必要對其中的種種現象給予解釋的對象。僅從這個意義上講,動物小說是且只是本課題論述范圍的一部分。除此之外,還有那些在題材意義上溢出動物小說論述范圍的文本——動物不再是文本的主角/主體,文本表述的主體部分是人類與非人類的關系,以及由此關系出發衍生出的種種話語修辭。對此話語修辭的清理和相應的倫理思考,是本書理應重視的主要問題。

其次,僅僅從題材等基本要素上區分,非人類小說在角色使用上很容易和童話、寓言中的一部分相混淆。二者的共同之處在于以非人類作為故事中的主人公,圍繞這些主人公衍生出復雜或簡單的情節。只是,除了文學體裁自身的差異外,在寓言和兒童文學領域的童話或小說中,動物更多的是以非人類的身份,發出人類的聲音,“非人類”通常只是人類某種倫理品質的化身,以一種符號承擔著某種倫理道德觀念的傳達。因而本書未將這一特殊領域的文本置于論述的視野之內。

最后,以“非人類”/動物為主體的小說,在兒童文學這一領域的發展,動力來自該領域之外的文學、社會學、教育學和倫理學等多種因素,其自身因主體性的缺乏,在發展中常常處于從屬地位,因而在情節設置上很容易滑向教誨型的套路,成為被裹挾在整個文學潮流中面目模糊的一脈。這樣,長期以來這一領域因權力密集而所向無敵,缺乏一種來自接受者的反饋所產生的互動,因而兒童文學通常是單向地指向接受者,很少有來自讀者的回應,因缺少互動而相對單調。對于話語修辭的考察來說,這種沒有反彈的單程寫作,更容易成為權力集中體現的區域進而成為一個頗有意味的例證,可以作為相關度較高的領域,成為論題進一步拓展的視野。

在這樣的視閾之下,生態倫理立場的缺失,可以從兩個角度解釋:其一是文本形態意義上的缺失,在人際倫理主導下的敘事中,非人類因處于人類中心的重重話語覆蓋之下,以隱喻、象征等工具性的功能存在,從未作為與人類對視的生命在文本中獲得審美主體性,始終處于“被講述”的處境而被“拘禁于話語之中”。其二是文學史意義上的缺失,即便個別文本在敘述人類與非人類的關系時,具有一定的自發的生態倫理立場,其中零星的生態倫理精神,也往往被隱匿在其他文學思潮的裹挾中,未能以獨立的命名浮出歷史地表,沒有自己的名字,只能以一種匿名的身份存在于文學史中,因而在新時期文學開啟之后的相當長時期里,在文學的敘事場域中,它們只能在一些陪襯性的場合中出現,在歷史注視的死角中,它們的存在就像不存在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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