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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化解社會焦慮

李剛 姜宗強

當代中國正經歷著社會文明系統的整體性、全方位變革,也有人將其稱為現代性轉型,需要物質文明層面、制度文明層面、行為文明層面、觀念文明層面彼此配套協調,互相適應地走向現代化。這場變革為我們帶來巨大成就和社會活力的同時,也帶來了社會轉型期的“全民焦慮癥”。處于轉型階段的社會各階層對現實和未來充滿了前所未有的焦慮:大學生在茫茫人海中的就業(yè)焦慮;白領追趕房價的焦慮;農民失去土地的焦慮;官員追求地位的焦慮;中年夫婦期盼兒女成才的焦慮;民營企業(yè)家對政策環(huán)境的焦慮;有識之士對國家民族命運的焦慮;百姓對物價上漲、食品安全、環(huán)境污染、腐敗滋生蔓延的焦慮。社會何以出現普遍焦慮,如何應對社會焦慮已成為當代中國不得不面對的一個社會問題。

一 價值焦慮:社會焦慮的實質

存在的本質就是存在于世。當我們從人的存在出發(fā)看世界,就會發(fā)現:人真正存在的世界是價值世界[德]海德格爾:《存在與時間》,陳嘉映等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6年版,第76—77頁。。此時的人是一個完整的人,是自然存在物、智慧存在物和社會存在物的統一體,此時人具有更高的存在形式——映現價值的存在者。和什格圖:《存在與價值》,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38頁。此時,人具有作為人獨有的存在方式——映現價值。映現價值就是通過外在事物映現人的存在蘊含的內在價值(生命、健康、快樂;真、善、美;尊嚴、權利、友愛等),使物顯現出迷人的外在價值,即賦予事物以價值色彩。同上書,第38—39頁。價值世界因此成為人的存在“投射”出去的意義世界。也正因為如此,人需要通過物質生活獲得生存價值、通過精神生活感受思想價值、通過社會生活發(fā)現交往價值。然而現實生活中的人往往將映現價值等同于占有和利用物的價值體會自身的存在意義,這就極可能將自身推入人與物、人與人緊張關系中。當人意識到與其存在形式同等重要的某種價值受到威脅時,他就會感到焦慮。正如人本主義心理學家羅洛·梅認為:“焦慮是因為某種價值受到威脅時所引發(fā)的不安,而這個價值則被他視為存在的根本。”[美]羅洛·梅:《焦慮的意義》,朱侃如譯,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0年版,第173頁。因此,我們需要重新理解人的存在方式并重新認識社會轉型過程中作為映現價值的存在者所遭遇的困境。

(一)就業(yè)焦慮

就業(yè)與人的尊嚴、權利、家庭和睦息息相關,就業(yè)失去保障,會導致人的生物存在、智慧存在、社會存在無法肯定。人與其說需要就業(yè),不如說需要通過勞動的創(chuàng)造性映現人的存在蘊含的內在價值。當個體處于失業(yè)狀態(tài)時,其通過外在事物映現其內在價值的能力會受到抑制,無法從價值世界感知其存在意義,特別是在個體無法承擔教育、醫(yī)療、住房等必要生活成本的情況下,個體存在受到威脅的焦慮感就會進一步加劇。就業(yè)中的“拼爹特殊主義”,實際上剝奪了個體映現價值的平等機會,限制社會流動,加劇階層固化,破壞了個體映現價值的制度公正。就業(yè)不足特別是大學生的就業(yè)不足問題與長期以來的經濟結構不合理有關。經濟結構不合理限制了個體映現價值的空間。如果我們僅僅陶醉于低端制造業(yè)帶來的GDP快樂,就會喪失中高端制造業(yè)的就業(yè)機會;如果我們僅僅為了保護與國有企業(yè)相關的特殊利益而限制中小企業(yè)的發(fā)展,就會減少許多就業(yè)機會;如果我們僅僅為了短期內的經濟沖刺癡迷于資源消耗型工業(yè)投資就會忽視服務業(yè)發(fā)展帶來的高端就業(yè)機會和環(huán)境效益。經濟結構調整的合理性體現在不僅要促進就業(yè)而且要保護就業(yè),為個體映現價值拓展更大的空間,提供更多的機會。

(二)身份焦慮

社會身份的重要性在于它是一種能夠帶來有形資產的無形資產。社會身份決定社會地位。地位是人在社會關系中所占據的位置,是與人的尊嚴最接近的外在價值,有身份地位自然會得到他人的重視和尊重。人與其說通過身份取得,不如說通過改變不合理的身份結構映現人的存在蘊含的內在價值。改革開放前,人們的社會身份是由勞動人事、戶籍等一系列管理制度確立的。干部、工人、農民成為基本的高低身份序列,社會成員的社會身份相對固化。改革開放后,體制弊端帶給社會成員的身份焦慮遠未消除,城鄉(xiāng)居民在社會公共資源的配置及社會保障方面仍然存在巨大差異,企業(yè)職工與國家機關事業(yè)單位人員的退休待遇差距明顯。另外社會成員渴望加快社會流動,實現身份轉換。《中國青年報》2012年11月8日發(fā)表的萬民調查顯示,60.2%打工者期待在未來十年成為城市的新市民。然而外來務工人員向市民轉化遭遇的門檻障礙并非短期內可以解決的,外來務工人員雖然從事城市職業(yè),卻由于制度改革滯后無法取得身份,陷入外來務工人員向市民轉化的焦慮中。與此同時以市場選擇和個人天賦能力作為階層流動邏輯的體制創(chuàng)新尚未完成,社會成員實現身份轉換很大程度受制于家庭身份地位的代際傳遞效應。這一切均可能造成不合理的身份差異,不合理的身份差異則會成為人映現自身內在價值的障礙。

(三)財富焦慮

財富是商業(yè)社會體現社會成員社會地位最常用、最顯著、最基本的標志之一,是與權利最接近的外在價值,是保障人的存在的基本條件。人們追求財富不僅是為滿足其生物存在和智慧存在的需要,還為了自身的社會存在得到他人的承認和肯定。“一部分人先富起來”為個體通過獲取財富映現價值提供了可能。然而在轉型時期,社會成員獲取財富的市場性機會并不一定為每位社會成員把握。一般來說,社會地位較高且已經擁有較多社會資源的社會成員比起社會地位較低且原本擁有較少甚至不擁有社會資源的社會成員,更有可能把握并實現其共享機會,那些無法把握機會的社會成員就會感到焦慮不堪。《中國青年報》2012年11月6日發(fā)表的萬民調查顯示,未來十年最有可能阻礙中國發(fā)展的問題:“貧富分化嚴重”(75.4%)排在首位。與此同時黑色、紅色GDP、“圈地”GDP,使人們對財富獲取方式道德合理性產生懷疑,進而對人能否通過合理獲取財富映現自身價值產生懷疑。如果我們不是以創(chuàng)造財富而是更多地以投機、剝奪、侵害社會的方式獲取財富,社會就會陷入經濟主義、道德崩潰、食品安全和環(huán)境污染的焦慮中。追求財富并不能使人遠離焦慮,只不過是以“一部分人先富起來”后的焦慮取代了對貧窮的焦慮,以精神富有的焦慮取代了對物質富有的焦慮,進而產生對“共同富裕”價值目標的焦慮。我們需要財富觀的轉型,不能僅以占有財富,而應以創(chuàng)造財富并使之回歸社會的方式映現人的存在蘊含的內在價值。

(四)權力焦慮

權階級別或官階級別仍然是當今中國社會最顯著的社會地位標志。權力作為價值的根據也是尊嚴。擁有權力的人更容易得到別人的承認,獲得他人的重視和尊重。“一方面,社會資源的配置仍然依據行政級別的高低進行,即行政級別愈高,其享用和控制的社會資源愈多,反之亦然。另一方面,市場化改革以來,由于市場機制作用范圍的擴大,各種社會資源的工具性增強,而政治權力又是最重要的工具性資源,因此,政治權力愈大,就意味著有可能獲得并享用更多的社會資源。”劉祖云:《中國社會發(fā)展三論》,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7年版,第124頁。“權力資源在社會資源的重新積聚過程中發(fā)揮了關鍵性的作用,那些擁有權力資源的個人成為最大的受益者,他們在這一過程中獲得了大量的財富,從而占據了社會階層結構中的最上層。”同上書,第153頁。掌握權力的人更容易映現自身的價值,并且極有可能將正價值映現為負價值,如“真、善、美變成假、丑、惡”,權力失控或者說權力濫用即用于牟取非公共利益即是證明。在權力不受制約的情況下,權力極有可能成為人們映現自身價值的非正常途徑。《中國青年報》2012年11月6日發(fā)表的萬民調查顯示,未來十年最有可能阻礙中國發(fā)展的問題:“權力不受制約”(59.4%)、“利益集團坐大”(52.8%)。權力失控一方面為國民所憂慮,另一方面為國民展示的是“升官發(fā)大財”的捷徑,使原本根深蒂固的權力依附文化進一步生根發(fā)芽,社會成員要么投抱權力中心一應俱有,要么成為邊緣化的失敗群體。權力體系在將越來越多社會精英納入其中的同時,進一步將其體制化、使之成為潛在可能的腐敗群體。

從以上看出,如果以占有和利用外在物價值的方式映現人自身存在的內在價值,不得不面對兩大難題:能否保持與物的穩(wěn)定關系?能否解決有限資源的合理分配?特殊主義是目前主要障礙。特殊主義將人的存在蘊含的內在價值視為特殊群體的特殊價值,因而在維護自身存在時,往往借助外在制度機制將自身置于優(yōu)先地位。由于有限資源使用機制不是以普遍的人的存在的內在價值作為依據,因而在調節(jié)人與人關系時不能體現社會成員期待的交往價值,以確保不同階層對于彼此其所得能夠相互認同并實現自我認同。由于缺乏合理的社會資源使用機制,社會成員為改善生存境遇的社會活動,反而會對社會成員造成新的創(chuàng)傷,使其對當前及未來存在意義產生普遍性焦慮。社會成員的不良反應是由于人的存在所蘊含的內在價值受到威脅后出現的,因而具有明顯的指向性。

二 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在有限資源使用機制中的有效性:社會焦慮的深層次根源

一個社會的核心價值觀是人的存在蘊含的內在價值投射在社會制度中顯現出的外在價值,是調整人與人利益關系的交往價值,包括和諧誠信、自由平等、民主法治、公平正義等。因其以人的存在蘊含的內在價值為依據,并用于維護人的存在蘊含的內在價值,相對于內在價值而言,應具有維護內在價值的效能。當前的社會轉型需要打破不合理的利益結構,實現社會流動,建立合理的有限資源使用機制,而這一切都離不開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有效性。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為社會成員使用有限資源確立互利共贏、互信的基礎,使人與人之間實現良性互動,這種互信基礎一旦遭到破壞,社會公眾就會對現代化的合理性、合法性產生懷疑,對自身生存環(huán)境和未來命運產生焦慮,就會成為無家可歸的人。互信是生存的必要條件,價值系統文明形態(tài)轉型是建立互利共贏、互信的關鍵。以特權思想為基礎的特殊主義則支持的是一種“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排他式的信任結構;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以全體中國人的“中國夢”為鼓舞,支持一種普遍主義的開放式的信任結構,這是社會全體成員實現共享發(fā)展成果的前提基礎。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關系社會轉型的方向,不是維護某個特定階層的利益結構,而是實現全社會公認的價值合理性。這種價值合理性必然要求把追求個人美好人生與建設美好社會統一起來,把關注人的物質生活、社會生活、精神生活統一起來,把人的生存合理性同人與自然、人與人關系的和諧統一起來,超越權力壟斷性特殊主義,確立以人民為本這一普遍主義價值目標,從而確保人在與世界的良性互動中獲得人生真正的價值和意義。然而由于受特殊主義的干擾,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在有限資源使用機制中的共享作用的發(fā)揮,還沒有取得巨大的效果,其重要性需要我們進一步重視,表現為以下方面。

(一)有限社會資源使用機制缺失和諧誠信穩(wěn)定的價值基礎,將會引發(fā)社會恐慌

社會主義的和諧誠信是一種重要的交往價值,有利于維護社會成員之間的良好社會關系。和諧社會最有利于維護人的社會存在。和諧社會以承認、肯定、尊重、保障社會主體的多樣性、差異性、獨立性為前提,克服了不同社會群體各自對于公平與效率、自由與平等、民主與法治的偏好,實現了不同社會群體間的一種融合、協調、有序的關系狀態(tài)。例如,在地位關系上能互敬互尊,在利益關系上能互惠互利,在人情關系上互諒互愛,每個人的社會存在都能得到他人的承認和肯定。而這一切離不開社會整體性發(fā)展為個體映現內在價值創(chuàng)造良好的公共服務環(huán)境,需要由“就業(yè)”“教育”“醫(yī)療”“食品安全”“收入分配”“住房”“養(yǎng)老”“社會保障”“環(huán)境保護”等關系公眾基本生存需要的社會基本制度的建設來提供保障。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強調,可以明確政府的價值取向,同時也表現政府對公眾的鄭重價值承諾。這種價值承諾表明,如果社會經濟飛速發(fā)展,卻忽略關系人民大眾生活質量的“就業(yè)”“教育”“醫(yī)療”“食品安全”“收入分配”“住房”“養(yǎng)老”“社會保障”“環(huán)境保護”等基本制度建設,就會造成政府公信力降低,無形加大社會公眾的生存壓力,使公眾對未來缺乏信心。所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強調,可以明確政府講誠信的職能。政府誠信,可以鼓舞社會個體的誠信行為,以此作為每一個社會公民的道德行為底線,社會才能和諧共生。

(二)有限社會資源使用機制如果缺失平等價值基礎,將會導致成員的相對剝奪感

一個開放、充滿機遇的社會才有可能將各種差異性的階層統合進同一個共同體。社會公眾渴望打破階層固化,建立開放合理的階層流動機制,獲得個人平等的發(fā)展機遇,實現合理的社會身份認同。民營企業(yè)、中小企業(yè)希望開放更多發(fā)展空間,建立公平的競爭機制。然而舊體制弊端限制了個人的自由發(fā)展空間,抑制了社會的發(fā)展活力和動力。國有企業(yè)和民營企業(yè)、大型企業(yè)和中小型企業(yè)、中小型企業(yè)和微型企業(yè)發(fā)展失衡,影響經濟結構的合理,經濟結構的失衡導致社會結構的失衡,社會結構的失衡導致社會的不公平。因此,一方面需要強調公平價值觀的引領,另一方面也需要強調通過改善經濟結構來實現社會公平的現實化。

(三)有限社會資源使用機制缺失自由價值底線共識,將會引發(fā)社會利益沖突

自由是人最高的價值追求。從內在因素看,自由需要主體的自覺意識和人格獨立精神,需要自我反省和批判精神;從外在社會歷史條件看,需要建立起“自由人的聯合體”,從而使每個人的自由成為一切人自由的前提,實現所有人的全面發(fā)展和自由解放。“以人為本”開啟以人為主體的新時代,但要防止主體主義異化為自我中心化的特殊主義,不能以權為本、以資本為本、以特殊利益集團為本,而要以人人為本、以每個人為本。“先富而后共后富”的理論告訴公眾,我們追求的是“自由的平等”,為自由限定了底線,也即是說每個人獲取財富的自由權利是平等的,不能以一部分人獲取財富的自由剝奪另一部人獲取財富的自由。社會所需的自由是承認差異性和貢獻大小基礎上相互尊重的自由,是法治之下的自由,是一種能夠尊重人性并釋放活力和創(chuàng)造力的秩序,顯然不是權力和資本聯合起來共同宰制、剝奪社會財富的自由。

(四)有限社會資源使用機制缺失民主法治價值觀,將無法保障公權力與私權利實現良性互動

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中的民主法治強調在堅持程序正義前提下,通過權利與權利的互動制衡,權力與權力的互動制衡以及權利與權力的互動制衡,實現對個人權利和個人自由的尊重和保護,為個人實現自我價值提供平等的機會。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中的民主法治理念與社會主義民主化進程要求:從經濟層面需要適時調整好政府與市場的關系,明確界定政府的活動空間。當前的腐敗問題、環(huán)境問題、國有企業(yè)低效率等均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中的民主法治理念不符。因此,必須轉變政府職能,建設有限型政府、服務型政府、規(guī)制型政府。從政治層面講,“要加強對權力運行的制約和監(jiān)督,把權力關進制度的籠子里,形成不敢腐的懲戒機制、不能腐的防范機制、不易腐的保障機制。”建立一個廉潔、公開、透明政府,確保權力始終運行在“權為民所用,利為民所謀”的軌道上。

(五)有限社會資源使用機制缺失公正價值基石,將會導致社會不穩(wěn)定

公正即“中”也,不偏不倚,是社會主義最富有魅力的一個價值理念,是調整所有社會主體一切行為的基本準則。公正的社會在于能夠不偏不倚對待每個社會成員享有的權利,不允許任何人享受任何特權,也不允許存在任何歧視。公正是所有利益主體得以生存和發(fā)展的基本前提,也是共同體持久繁榮的基本前提。“追求正義的主旨并不僅僅是努力建立或者夢想建立一個絕對公正的社會或絕對公正的社會制度,而是避免出現極度惡劣的不公正。”[印度]阿瑪蒂亞·森:《正義的理念》,王磊等譯,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3年版,第17頁。也許不同利益群體對于公正的理解出自不同緣由,然而致力于消除明顯的非正義卻可以成為我們的共識。公正要求不同利益群體超越自身特殊利益在保持公平與效率、自由與平等、民主與法治、權力與權利二元結構張力同時,建立起社會調節(jié)平衡機制,消除明顯的非正義。如果我們不能超越自身特殊利益消除已有的不公正,而又制造出新的非正義,則有可能將社會推入分裂的危險境地。

不難看出社會焦慮是社會公認的某種價值受到威脅而引發(fā)的集體不安,而這種價值則被社會公眾視為其賴以存在的根本,同時也是一個社會賴以存在的根本即普遍主義價值共識。價值系統文明形態(tài)轉型作為人類邁向現代化這一特定歷史階段的關鍵一步,決定著現代化的命運。正如吳敬璉先生鄭重告誡的,離開現代性的現代化是不可能成功的。歷史發(fā)展證明價值系統文明形態(tài)轉型能否成功取決于權力、資本、社會三方力量采取何種互動方式重建價值體系,無論是權力領導社會消滅資本,還是資本拉攏權力剝奪社會,均不可能建立起真正意義上的現代文明秩序,均會出現人和世界價值的貶值。唯一的出路只能在三方力量的互動中實現特殊主義與普遍主義的全面和解,避免以權力為中心、以資本為中心、以片面自我為中心的畸形價值觀占上風。

三 “以人民為主體地位”:社會焦慮的化解管理之道

可以看出社會轉型期出現的整體性生存意義困惑,源于人的“終極關懷”的失落,因此人的生存意義危機同時就是人的信仰危機。這就需要我們?yōu)閮r值體系尋求終極根據,化解價值體系存在的信仰危機。馬克思主義的社會發(fā)展理論提出社會發(fā)展的終極價值目標為了實現人的自由而全面的發(fā)展,通過社會的全面發(fā)展為人的全面發(fā)展創(chuàng)造條件,無疑肯定了人的存在本身的價值,它為中國社會轉型提供了以人為本這一普遍主義的終極價值目標。以人為本之所以成為最高的價值標準,在于人格存在受到尊重承認為人人之所欲,實現人的自由而全面的發(fā)展是人類尋求的社會共同追求。這一社會發(fā)展的終極價值標準,為社會制度建設從實踐層面提供了普遍有效的是非可辨性,同時為通過制度創(chuàng)新進一步維護人的存在蘊含的內在價值提供了可能。改革開放三十多年社會轉型在經歷了市場經濟的洗禮、對話外來文明之后,要求中國通過對西方文化批判性吸收和對中國文化創(chuàng)造性轉化的同時抉擇具有民族特色和時代特色的現代性理念。只有當體現民族特色和時代精神的現代性理念深入人心并與制度建設相互融合,現代化才有可能全面完成社會發(fā)展的預定目標,即滿足人的需要、發(fā)揮人的潛能、保障人的權利、實現人的尊嚴和價值。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就是應這一時代需要而提出,可以緩解和化解社會公眾集體的焦躁不安。制度的創(chuàng)新有待先進價值觀的引領,同時又要警惕和避免特殊主義價值觀的持有者試圖將社會核心價值觀視為謀取特殊利益的一種偏好,造成社會核心價值觀公共性喪失,導致體現社會核心價值觀并用于維護人的存在蘊含的內在價值的外在制度難以建立。為了避免特殊主義的誤區(qū),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弘揚和提倡必須始終堅持“以人民為主體地位”的社會主義“全民”方向,具體而言:

(一)共生和合,倡導社會主義的生命境界

轉型時期的社會焦慮問題迫使我們必須超越已有的生存理念和生存方式,重建社會各階層廣泛認同并予以普遍支持的公共信仰體系,因為人與其說是需要信仰,不如說需要在信仰中生存。不同階層的人,盡管其映現在事物上的外在價值不完全相同,但其存在所蘊含的內在價值(生命、健康、快樂;真、善、美;尊嚴、權利、友愛等)是相同的,作為外在價值根據的內在價值,使社會各階層重建信仰共識成為可能。重建公共信仰體系首要目的就是為人類的生產方式、交往方式、生活方式設定底線法則,它是一種超越時空的自然法則,也是被人類社會實踐活動反復證明的法則,即“善待生命,實現生命和合”,它理應成為我們這個時代的核心公共信仰。只有在此基礎上我們才可能會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生命交往方式,才有可能實現社會各階層普遍“秩序信仰”,包括:和諧誠信、自由平等、民主法治、公平正義等,建立起更具包容性的利益共同體、命運共同體和責任共同體,超越特殊主義的生存方式。公共信仰體系的包容性體現在“古今中外”多元一體的中華文明之常態(tài),只能在包括意識形態(tài)在內的多種信仰間的平等互動中達成信仰共識,完成多樣性的統合,用哈貝馬斯的話講,“規(guī)范共識必須從一種由傳統確定的共識轉變?yōu)橐环N通過交往或商談而獲得的共識”[德]哈貝馬斯:《交往行為理論》第1卷,曹衛(wèi)東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144頁。,其中“不僅包含政治價值,而且也內涵著由共同的歷史和文化經驗所形成的倫理價值、道德價值,乃至宗教經驗”許紀霖:《何種文明——十字路口的抉擇》, 2013年8月29日,http://www.21ccom.net/articles/sxwh/shsc/article_2013082990878_2.html。。公共信仰體系“所真正在意的,既不是對國家的尊奉,而是對國家所遵從的價值的信仰;也不是對具體的神祇膜拜,而是對其所象征的共同體價值的堅守。雖然在私人領域內部每個人可以有不同的宗教信仰,但在民族國家共同體的公共領域,卻有著公民宗教——公共的政治價值和倫理價值,從而體現為一個國家的核心價值觀”。許紀霖:《何種文明——十字路口的抉擇》, 2013年8月29日,http://www.21ccom.net/articles/sxwh/shsc/article_2013082990878_2.html。為全社會奠定了共同遵循的普遍價值準則。公共信仰體系給予社會一個意義的中心,并給予其成員一種目的感,關乎民族的精神信仰,國家的繁榮穩(wěn)定,個人超越有限生命存在的長遠意義,旨在建設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推動形成奮發(fā)向上、崇德向善的強大力量。這既關乎個人的精神關懷、社會運行的價值規(guī)范,同時也是政治改革、深度開放的基本內容。從此層面而言,重建公共信仰體系,倡導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信仰追求,早已是中國社會轉型無從回避的問題。由信仰共識到價值共識再到制度共識的演進,將決定中國能否緩解現階段的社會焦慮。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是緩解公共社會焦慮的應有之義。

(二)共享發(fā)展,彰顯社會主義的制度精神

社會主義制度建立的初衷是為了促進人的自由而全面發(fā)展。社會主義制度建設的根本倫理目標在于:為維護人的存在蘊含的內在價值(生命、健康、快樂;真、善、美;尊嚴、權利、友愛等)創(chuàng)造條件,使人人成為人,使每個人生活得更加幸福、更有尊嚴,體現生命和合的精神。其實踐理念只能是共享,正如十八屆五中全會《建議》指出:“共享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必須堅持發(fā)展為了人民、發(fā)展依靠人民、發(fā)展成果由人民共享,作出更有效的制度安排,使全體人民在共建共享發(fā)展中有更多獲得感,增強發(fā)展動力,增進人民團結,朝著共同富裕方向穩(wěn)步前進。”《中國共產黨第十八屆中央委員會第五次全體會議公報》, 《新華社》2015年11月3日。人在共同建設、共同享有中映現自身存在蘊含的內在價值(生命、健康、快樂;真、善、美;尊嚴、權利、友愛等),最大限度地感受外在事物的豐富價值,從而體驗人的存在意義。同時這就為當代中國如何更好地推進社會轉型指明了方向,只能在保持自由與平等、效率與公平、民主與法治、權力與制衡二元結構張力的過程中建立起社會主義的共享調節(jié)機制,不斷消除明顯的非正義,不斷改善人民實際享有的生活,實現人民的自由和幸福這一終極價值目標。社會主義的共享調節(jié)機制體現在逐步建立起統一的全民社會保障體系,滿足人民的基本生存需要,使人民獲得安全感,重塑政府與人民之間的信任,重建社會成員對公平正義的信心。共享調節(jié)機制體現在完善收入分配制度當中,不僅要重視二次分配中對最弱勢群體的補償,而且要突出一次分配對于實現基本社會公平的重要性,因為二次分配只是一個補充,一次分配是結構性的。通過稅制、金融改革來改善經濟結構,通過改善經濟結構來改善社會結構,從而實現社會公平,這種途徑和方式要比二次分配更為有效。發(fā)展中小型和微型企業(yè),是解決就業(yè)問題的最好手段。就業(yè)是個人和家庭收入的最主要來源,一旦沒有了就業(yè),最多最好的來自國家二次分配的社會保障,也難以避免個人和家庭淪落為貧窮狀態(tài)。鄭永年:《賦權社會與中國的制度創(chuàng)新》, 2013年9月20日,http://www.cao-gen.com/blog/infor_detail/53030.html。只有在一次分配中為國有企業(yè)與民營企業(yè)、大型企業(yè)與中小型、微型企業(yè)創(chuàng)造同等的發(fā)展機會,社會成員才有可能獲得更多平等的就業(yè)機會和收入提高機會,才有可能最大限度實現每個人的“應得”正義,最大限度減少社會分配不公引發(fā)的“相對剝奪感”,實現社會成員對“得其所得,付其所付”的彼此相互認同。共享調節(jié)機制體現在社會管理體制創(chuàng)新當中,要求樹立“大社會、小政府,強社會、強政府”的新思維,發(fā)展社會自治組織,提高社會自治的能力,讓社會自治組織承擔更多的權責,通過政府向社會分權,實現國家權力社會化、民主化,形成政府與社會共治模式。共享調節(jié)機制體現在教育體制改革中,確保免費義務教育的同時,還要優(yōu)化教育資源配置,把教育資源均等化作為社會發(fā)展的目標,盡可能為社會公眾創(chuàng)造同等的受教育機會,盡可能提高每個人的生存發(fā)展能力。共享調節(jié)機制體現在進一步完善反腐敗制度設計,實現自上而下反腐機制與自下而上反腐機制的有效結合。就自上而下反腐機制而言,需整合各類反腐機構,建立類似于中國香港廉政公署的受中央機構統一直接領導、權責明確的反腐機構,實現反腐權力統一行使;建立官員競爭使用機制,通過競爭暴露官員的腐敗問題;建立官員晉升前的財產申報公開制度。就自下而上反腐機制而言,加強媒體監(jiān)督力度,發(fā)現問題及時問責;為社會參與反腐提供體制內的有效渠道。社會主義的制度創(chuàng)新只有符合以人的存在所蘊含的內在價值(生命、健康、快樂;真、善、美;尊嚴、權利、友愛等)為根本依據的倫理規(guī)訓,才可能全面促進和維護全社會每個人的人格尊嚴存在的平等配享和生存權利的平等實現,促進和增益全社會每個人的最大利益,每個人才有可能以其獨特的方式映現人的存在蘊含的內在價值,感受到生活中事物的豐富價值,在物質生活、精神生活、社會生活中體會自身的幸福存在,從而領會自身的存在意義,從而使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彰顯在每個公民的現實生活中。


(作者簡介:西北師范大學哲學與政治學研究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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