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二節 認同和民族認同理論

一、認同理論

作為西方文化研究的一個重要概念,認同(Identity)已成為當今學術界的一個熱門話題,在許多學科的論域中都可以看見它的身影。何謂認同?這其實是個相當復雜的術語范疇,正如加拿大哲學家查爾斯·泰勒所說:“我們的認同,是某種給予我們根本方向感的東西所規定的,事實上是復雜的和多層次的。”[加拿大]查爾斯·泰勒:《自我的根源:現代認同的形成》,韓震等譯,鳳凰出版傳媒集團2008年版,第34頁。然而在當前的學術語境中,這個詞匯卻在被大量地想當然地誤用,幾成泛濫之勢。這幾乎成了中國學術界的一大通?。寒斈硞€新鮮的學術術語被傳到國內時,總會受到不同程度的誤讀。使用率的普及或許有利于理論的深入人心,但不負責任地誤讀往往會削弱理論本身的力量。因而正本清源的工作始終是必需的。筆者希望在此嘗試做一次正本清源的工作,較為全面深入地梳理認同理論,并重點剖析認同理論的當代發展形態——建構的認同論并闡明自己的觀點。

“‘認同’這個字眼在90年代后,成為跨學科國際研究的重要課題。但實際上,‘認同’并不是一個極為晚出且新興后起的概念?!?img alt="廖炳惠:《關鍵詞200》,臺灣麥田出版社2003年版,第135頁。"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0AD493/107972078049117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47251343-A5jDKK0GAqDA5tdl1zZ22copwcfZ1yRP-0-f7c22222d4af927e13013c1cca803b9c">從詞源學的意義看,“英文identity源自晚期拉丁語identitas和古法語identite,受晚期拉丁詞語essentitas(essence,存在、本質)的影響。它由表示‘同一’(same)的詞根idem構成。這一詞根類似于梵語idam(同一)”王曉路等:《文化批評關鍵詞研究》,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80頁。。然而,“在哲學的研究范疇中,從柏拉圖到海德格爾等人,均將‘同一’(identity)和‘差異’(difference)相互對照?!?img alt="廖炳惠:《關鍵詞200》,江蘇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129頁。"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0AD493/107972078049117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47251343-A5jDKK0GAqDA5tdl1zZ22copwcfZ1yRP-0-f7c22222d4af927e13013c1cca803b9c">這也就使得“identity包含著關聯人或物的同一和區分人或物的差異,而且,同一和差異都屬于概念范疇”。王曉路等:《文化批評關鍵詞研究》,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80頁。詞源學上的這一意義之根實際上深深地影響了后現代主義的認同觀,即強調認同的差異性和參照性。

認同的意思源自英語單詞identity或identification。國內的學界對這一詞有許多不同譯法,比如譯為身份、認同、同一性、特征、特性等。中國臺灣學者孟樊在《后現代的認同政治》中就分析了identity的中文翻譯情況,“認同一詞,英文稱為identity,國內學者有譯為‘認同’、‘身份’、‘屬性’或者是‘正身’者”。然而由于后現代語境下身份與認同緊密相連,“加之identity原有‘同一’、‘同一性’或‘同一人(物)’之意”,因此也譯為“認同”孟樊:《后現代的認同政治》,揚智文化事業股份有限公司2001年版,第16—17頁。。有人認為“將i-dentity譯作‘身份’以彰顯差異,‘認同’以突出同一,‘身份/認同’以強調整體概念”。王曉路:《文化批評關鍵詞研究》,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80頁。也有人基于英語單詞的詞性加以辨析:“從詞性上看,‘身份’應當是名詞,是依據某種尺度和參照系來確定的某些共同特征與標志;‘認同’具有動詞性質,在多數情況下指一種尋求文化‘認同’的行為,例如,美洲黑人通過小說、表演等文化形式表現出來的‘尋根’活動。”周憲主編:《中國文學與文化的認同》,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年版,第4頁。

如果從一般的意義上來理解“認同”,這個詞在現代漢語中經常表示的有兩層意思:1.認為跟自己有共同之處而感到親切;2.承認或認可。事實上,很多人就是從這兩方面來理解認同,從而造成上述的誤讀情況。

關于認同的類型,陶家俊認為:“身份認同大致分為四類:一,個體身份認同:在個體與特定文化的認同過程中,文化機構的權力運作促使個體積極或消極地參與文化實踐活動,以實現其身份認同。二,集體身份認同:文化主體在兩個不同文化群體或亞群體之間進行抉擇。受不同文化影響,文化主體須將一種文化視為集體文化自我,將另一種文化視為他者。三,自我身份認同:強調自我的心理和身體體驗,以自我為核心,這是啟蒙哲學、現象學和存在主義哲學關注的對象。四,社會身份認同:強調人的社會屬性,是社會學、文化人類學等研究的對象?!?img alt="趙一凡、張中載、李德恩:《西方文論關鍵詞》,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6年版,第465頁。"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0AD493/107972078049117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47251343-A5jDKK0GAqDA5tdl1zZ22copwcfZ1yRP-0-f7c22222d4af927e13013c1cca803b9c">也有論者認為:“以自我身份感為關鍵內容的當代認同其實是用‘主我’的眼光去審視‘他者’(others),是以‘我’為原點去看待他者。一般而言,‘主我’與其審視對象——他者之間的關系可以分為兩個向度:就縱向而言,涉及‘主我’(I)與‘客我’(me)的關系;就橫向而言,涉及‘主我’與‘非我’的關系。前者是自我的一種自我深度感和內向感;而后者則是自我與他人之間的社會關系,更多的是‘主我’與‘他者’之間的相互影響、相互造就的關系,而認同就是這種關系中的‘我’的位置感和歸屬感。相應地,人的認同大致上可以分為兩大部分,即人的自我認同和人的社會(集體、群體)認同。人的自我認同是一種內在性認同,它是一種內在化過程和內在深度感,是個人依據個人經歷所形成的、作為反思性理解的自我。它主要集中于對人的主體性問題的研究。人的自我認同的直接對象是對人自身的意義的反思。人的社會(集體、群體)認同是人在勞動中形成的、在特定的社區中對該社區的特定的價值、文化和信念的共同或者本質上接近的態度。社會認同的直接對象是人的行為的普遍和客觀的社會意義。人的認同是人的社會心理結構的重要內容。它以特定的方式規定和影響著人的生存和發展。在人的社會生活和實踐中,認同所賴以發生的諸向度之間形成了種種張力,而人的認同就是在這些張力之中形成的一種身份感覺,而這種身份感相對人的活動的內容和方式必將形成種種差異?!?img alt="王成兵:《對當代認同概念的一種理解》,《學習與探索》2004年第6期。"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0AD493/107972078049117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47251343-A5jDKK0GAqDA5tdl1zZ22copwcfZ1yRP-0-f7c22222d4af927e13013c1cca803b9c">筆者以為,對身份認同的分類與對身份認同主體的確認密不可分。一般情況下,身份認同的主體是一種單一的個體時,把身份認同區分為個體的自我認同和個體的社會認同比較簡便和容易操作。而個體的社會認同還可進一步細分,比如民族認同、國家認同、階級認同、性別認同等。當然,這種區分是相對而言,個體的自我認同和個體的社會認同也相互滲透,互相影響,難以截然分開。

認同的發生離不開認同的危機。認同的發生不是隨時隨地的,而是有其發生的契機,這就是認同的危急時刻。也就是說,嚴格意義上對認同問題的討論應該始于認同的危機。同時,通過對認同危機的考察,我們也可以將認同的嚴格之義與一般意義如認可、同意之類區分開來,因為在一般意義上使用認同并不需要特定的契機,而往往是一種自然發生的行為。而這里所研究的嚴格意義上的認同卻需要?!罢J同危機”的概念最早由心理學家埃里克森所提出,后來的理論家們也從不同角度論述過這一問題。比如查爾斯·泰勒提出的“現代認同”的危機:“當然,某些人已出現了這種處境。這就是我們稱之為‘認同危機’的處境,一種嚴重的無方向感的形式,人們常用不知他們是誰來表達它,但也可被看作對他們站在何處的極端的不確定性。他們缺乏這樣的框架或視界,在其中事物可獲得穩定意義,在其中某些生活的可能性可被看作好的或有意義的,而另一些則是壞的或淺薄的。所有這些可能性的意義都是固定的、易變的或非決定性的。這是痛苦的和可怕的經驗。”[加拿大]查爾斯·泰勒:《自我的根源:現代認同的形成》,韓震等譯,鳳凰出版傳媒集團2008年版,第33頁。也正是看到這一危機的存在,促發了他探討現代的自我或認同問題。而法國猶太思想家列維納斯談論猶太認同問題時對認同危機更有精辟論述:“當我們討論猶太認同時,就說明這種認同已經喪失。只是我們仍然想堅持它,否則的話,我們恐怕不會討論猶太身份問題。在這種‘已經喪失’與‘仍然堅持’之間拉起的直線上,西方猶太人的猶太身份不斷冒險,也不斷承受風險。”參見周憲主編《中國文學與文化的認同》,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年版,第12頁。也就是說,對認同的討論源于這種認同面臨著危機,亟須建構。學者張寧則認為“文化身份問題的提出總是在與異質文化的交往中浮出意識層面的:一種是共時橫向文化交往中產生的異質感,另一種是在異質文化影響下經歷歷史轉型所產生的文化缺失感或危機感。一般說來,認同欲望的產生總是與某種缺失或喪失感相聯系的”。同上。

認同有何作用?換句話說,人們為什么需要認同?齊格蒙特·鮑曼認為:“‘擁有一種身份’似乎是人類最普遍的需要之一?!?img alt="[英]齊格蒙特·鮑曼:《作為實踐的文化》,鄭莉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第39頁。"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0AD493/107972078049117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47251343-A5jDKK0GAqDA5tdl1zZ22copwcfZ1yRP-0-f7c22222d4af927e13013c1cca803b9c">“無論何時人們不能確定其歸屬就想到身份……‘身份’是逃避的一個名字,逃避是從那種不確定性當中尋求出來的。”[英]斯圖亞特·霍爾等編著:《文化身份問題研究》,龐璃譯,河南大學出版社2010年版,第23頁。也就是說,身份認同是人的一種基本需要,人們借此獲得情感的歸屬和確定感。這可看作從終極的意義上認識認同的作用。而在現實的意義上,認同也可能是出于能力和價值的實現或其他功利性目的。這正如有論者指出的:“角色認同——不管是對社會范疇角色的認同還是對個人角色的認同——都是出于提高自我價值的需要。當一個人面臨多個適當的角色時,他會扮演那個角色呢?這取決于顯著性等級。個體之所以用特定的方式將自己歸類(群體或角色),不僅是因為他們需要有自我價值感(自尊動機),還因為他們需要肯定自己的能力和效果(自我效能動機)?!?img alt="何成洲主編:《跨學科視野下的文化身份認同——批評與探索》,北京大學出版社2011年版,第3頁。"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0AD493/107972078049117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47251343-A5jDKK0GAqDA5tdl1zZ22copwcfZ1yRP-0-f7c22222d4af927e13013c1cca803b9c">

西方關于認同問題的研究最早起源于心理學界的研究,從心理學家弗洛伊德開始。弗洛伊德通過對其發現的認同過程(identification)這一復雜的心理機制的研究,提出“認同過程是精神分析理論認識到的一人與另一人有感情聯系的最早表現形式”《弗洛伊德后期著作選》,林塵等譯,上海譯文出版社1986年版,第112頁。。弗洛伊德的這一概念實際上強調了生理性沖動在個體發展中的重要性,帶有明顯的精神分析學的痕跡。弗洛伊德之后,心理學家埃里克森對其理論進行修正,提出了“認同危機”理論。在埃里克森看來,人在生長過程中“有一種注意外界并與外界相互作用的需要,而個人的健全人格正是在與環境的相互作用中形成的。他將人的一生劃分為八個階段,認同危機概念貫穿了成長的每一個階段”。參見周憲主編《中國文學與文化的認同》,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年版,第261—262頁。而在不出現危機的情況下,認同就是“一種熟悉自身的感覺,一種‘知道個人未來目標’的感覺,一種從他信賴的人們中獲得所期待的認可的內在自信”參見 [美]赫根漢《人格心理學導論》,何瑾、馮增俊譯,海南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第162頁。。埃里克森的“認同危機”理論對認同理論的發展起了重要作用,構成了認同理論的重要組成部分,至今仍在人文社會科學領域廣泛使用。埃里克森之后,對認同理論作出重大貢獻的是拉康。根據其提出的“鏡像階段”理論,他認為主體在鏡像階段將自我和他者區分開來:“一個尚處于嬰兒階段的孩子,舉步趔趄,仰倚母懷,卻興奮地將鏡中影像歸屬于己,這在我們看來是在一種典型的情境中表現了象征性模式。在這個模式中,我突進成一種首要的形式。以后,在與他人的認同過程的辯證關系中,我才客觀化;以后,語言才給我重建起在普遍性中的主體功能。”《拉康選集》,褚孝泉譯,三聯書店2001年版,第90頁。在這里,拉康實際上是把認同與語言結合起來,表現了對“象征性認同”的重視。這一思想同樣對認同理論產生了重大影響,比如后現代主義的認同理論就強調認同的象征性和認同與語言的關聯。

總之,經過弗洛伊德、埃里克森和拉康這幾位精神分析學家的理論發現和闡述,認同理論有了極大的發展,它使得以前對認同不自覺的論述變成一種自覺的研究,而且憑借著心理學的研究極大地增強了其理論的深度和系統性,對后來的認同理論研究產生了重大影響。比如關于認同概念、認同危機理論、象征性認同等都直接影響了后現代認同理論的思想,可以說構成了后者的理論淵源。

當今關于身份認同問題的討論始于20世紀90年代初的北美文化理論批評界,起因于由凱姆·安瑟尼·阿皮亞和亨利·路易斯·蓋茨將發表在《批評探索》上有關“認同政治”的一系列文章以《身份認同》的標題結集出版,成為對該問題研究的集中展示。兩位編者發現“來自各學科的學者都開始探討被我們稱為認同的政治的話題”,并認為“對身份認同的研究超越了多學科的界限,探討了這樣一些將種族、階級與女權主義的性別、女性和男性同性戀研究交織一體的論題,以及后殖民主義、民族主義與族裔研究和區域研究中的族裔性等相互關聯的論題。”Cf. Kwame Anthony Appiah and Henry Louis Gates, Identities, 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95, p.1.可以看到,當代的認同研究已經成為文化研究的主題,并滲透到人文社會科學的各個領域。

認同的發生與對主體的認識有關。事實上認同一詞的基本含義就是源于對如下問題的追問:我是誰?從何而來?到何處去?在后現代認同理論代表人物霍爾看來,認同問題的核心其實就是主體問題。我國認同理論研究的代表性學者周憲也認為“認同從根本上說是一個主體問題,是主體在特定社會—文化關系中的一種關系定位和自我確認,一種有關自我主體性的建構與追問”。周憲主編:《文學與認同:跨學科的反思》,中華書局2008年版,第188頁。從主體的角度研究認同實際上也就是從哲學的角度認識認同問題。在這一意義上,認同本身其實是一個終極性的問題,并且必將伴隨無論個體的生命還是整個人類發展的始終。

對主體的思考在西方從古希臘時期就開始了,著名的古希臘神諭“認識你自己”揭開了對主體進行思考的最早序幕。有不少理論家認為認同的思想根源產生于現代啟蒙時期?!袄碛墒牵簡⒚烧軐W同時賜予現代人以理性甘露與批判利劍,向現代主體提供了強大反思能力。所以說,啟蒙即反思,對以人為中心的世界的反思,對自我的反思,對人的社會存在的反思?!焙蟋F代認同理論的代表人物霍爾“從啟蒙哲學后的現代知識話語入手,探討現代和后現代主體身份認同的五大范式,它們分別是:馬克思主義、弗洛伊德心理分析、女權主義、解構主義語言中心觀、福柯的權力/話語分析”,并認為“從啟蒙哲學、馬克思主義,到當代少數話語,身份認同伴隨主體論的流變,經歷了三次大的裂變,形成如下三種模式”趙一凡、張中載、李德恩:《西方文論關鍵詞》,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6年版,第466頁。,分別為:“以主體為中心的啟蒙身份認同”,以笛卡爾、康德和黑格爾的主體論為代表;“以社會為中心的社會身份認同”,比如馬克斯·韋伯、弗洛伊德、后殖民主義、新歷史主義、女權主義等的主體論;“后現代去中心身份認同”,比如阿爾都塞、??隆⒗麏W塔、德里達、拉康等人的主體論。從主體論的這一發展軌跡可以看出,對主體的思考大體上呈現出從本質主義到非本質主義的發展歷程,這一過程直接影響認同理論的發展過程,即后文將會論述的從本質的認同論到建構的認同論。

當代對認同與主體問題的思考,查爾斯·泰勒的著作《自我的根源:現代認同的形成》做出了獨特貢獻,卻未能引起我們足夠的重視,這里特做一補充。在這本書中,泰勒從自我認同的角度對整個西方近代思想的成功作了系統的介紹,意在追尋人類對自我的現代理解從何而來,進而對自我實現的主張進行深入剖析。泰勒認為:“除非我們弄清了關于自我的現代理解是如何從人類認同的較早情境中發展而來的,否則我們就不能把握這種豐富性和復雜性。這本書試圖通過描述其起源,來界定現代認同。”[加拿大]查爾斯·泰勒:《自我的根源:現代認同的形成》,韓震等譯,鳳凰出版傳媒集團2008年版,第2頁。“用這個術語(‘現代認同’——筆者注),我想標示出整個系列的(大部分未表示出來)關于什么是人類的主體性的理解:這就是內在感、自由、個性和被嵌入本性的存在,在現代西方,它們就是在家的感覺。”同上書,第1頁。有論者認為“自我不是一種狀態,而是一種不斷生長的、有巨大的可塑性、無限的可能性、無限的內在深度的過程。泰勒的現代的自我概念是一種最廣義的人性概念。這也是哲學對主要由心理學與藝術理論開拓的‘自我’概念的‘刷新’,一種到目前為止最廣泛的自我或認同概念”。同上書,第3頁。而這種廣義的認同概念對我們理解認同的內涵不無啟發。實際上,泰勒對認同的研究是把它和善聯系在一起加以理解的,他認為“自我性和善,或換言之自我性和道德,原來是難分難解地糾纏在一起的主題”。同上。在這個基礎上,泰勒對認同與主體的關系作了這樣的闡述:“我作為自我或我的認同,是以這樣的方式規定的,即這些事情對我而言是意義重大的?!?img alt="同上書,第41頁。"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0AD493/107972078049117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47251343-A5jDKK0GAqDA5tdl1zZ22copwcfZ1yRP-0-f7c22222d4af927e13013c1cca803b9c">“對我們來說,回答這個問題(‘我是誰’——筆者注)就是理解什么對我們具有關鍵的重要性。知道我是誰,就是知道我站在何處。我的認同是由提供框架或視界的承諾和身份規定的,在這種框架和視界內我能夠嘗試在不同的情況下決定什么是好的或有價值的,或者什么應當做,或者我應贊同或反對什么。換句話說,這是我能夠在其中采取一種立場的視界?!?img alt="[加拿大]查爾斯·泰勒:《自我的根源:現代認同的形成》,韓震等譯,鳳凰出版傳媒集團2008年版,第32—33頁。"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0AD493/107972078049117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47251343-A5jDKK0GAqDA5tdl1zZ22copwcfZ1yRP-0-f7c22222d4af927e13013c1cca803b9c">

認同理論發展到今天,已經形成較為豐富的思想資源。為了更清晰地把握這一理論的內涵,我們可以把它分為兩種大的類型,即本質主義的認同論和建構主義的認同論。這正如斯圖亞特·霍爾所認為的,存在著兩種文化實踐活動:發現身份和生產身份。前者彰顯了一種穩定性、連續性和不變性,后者則強調了一種在歷史敘事中的建構性。有論者對霍爾的這一觀點作了進一步發揮:“有關身份與認同的最有爭議、最重要的問題確實是:人們的社會身份或文化身份到底是固定不變的、普遍的、本質論的,還是在實際的社會歷史過程中被人為地建構起來的,并且是為了某些特定目的和利益(政治的、民族的、意識形態的利益等)而人為地建構起來的?!?img alt="周憲主編:《中國文學與文化的認同》,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年版,第8頁。"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0AD493/107972078049117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47251343-A5jDKK0GAqDA5tdl1zZ22copwcfZ1yRP-0-f7c22222d4af927e13013c1cca803b9c">可以認為,“發現身份”屬于一種本質主義的認同論,也是一種傳統的認同觀;而“生產身份”則屬于一種建構主義的認同論,也是一種后現代的認同觀。

這兩種認同觀各自的特點如何?“從研究方法上看,傳統上對身份問題和認同問題的研究往往先從某種先驗的‘設想’出發,即把‘自我’設想為某種固定的、獨立的、自立的、自律的東西,認為身份與認同是對這種固定不變的‘自我’的追尋和確認,并據此對某種不同于這種‘自我’的、外在的‘他者’作出回應?!?img alt="同上書,第6頁。"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0AD493/107972078049117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47251343-A5jDKK0GAqDA5tdl1zZ22copwcfZ1yRP-0-f7c22222d4af927e13013c1cca803b9c">也就是說,本質主義的認同觀強調對一種實在的、穩定的、連續的事物的歸附沖動和行為。這種傳統的認同觀起源于西方17世紀開始的對主體性的探討,其肇始者就是笛卡爾?!暗芽柕摹墩摲椒ā罚?637)繼承柏拉圖的理念觀與奧古斯都的心靈知覺論,將自我闡釋成純思的自我。自我的本質就是卓立于世象之外的思想,是一切存在的基石。我思,故我在。它強調意識自為自在,肯定意識的懷疑反思能力。人的自我身份,在此等于純思的意識。笛卡爾式主體的身份認同不僅強調思與自我的一致和自足,他還堅信思想的我就是自我身份認同的內在核心?!?img alt="趙一凡、張中載、李德恩:《西方文論關鍵詞》,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6年版,第466頁。"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0AD493/107972078049117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47251343-A5jDKK0GAqDA5tdl1zZ22copwcfZ1yRP-0-f7c22222d4af927e13013c1cca803b9c">笛卡爾之后,關于本質主義的認同觀又有進一步發展。實際上,參照前面所說的西方本體論的流變歷程就可以看到,本質主義的認同與“以主體為中心的啟蒙身份認同”和“以社會為中心的社會身份認同”兩個階段相對應。其中“啟蒙認同肯定人的內在價值判斷與自律精神;社會身份認同則強調社會的各種決定作用。前者突出自我完整統一性;后者承認身份認同過程中自我與他者、個體與社會的相互作用。恰如一枚硬幣的正反兩面,自我和社會構成了身份認同對應的兩極”。同上書,第467頁。

建構主義的認同觀則對本質主義的認同觀形成了一種挑戰和解構。它強調認同的建構性、變化性、差異性等特征。正如有論者所認為的,建構的認同觀“把身份看成流動的、建構的和不斷形成的,重視差異、雜交、遷移和流離”。周憲主編:《中國文學與文化的認同》,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年版,第8—9頁。這種后現代的認同觀對應于前面所說的“后現代去中心身份認同”?!昂蟋F代去中心身份認同”最早從尼采那里吸取了非本質主義的思想,并加以發揚光大。比如在對本質主義主體論的解構中,德里達貢獻突出,“依靠延異、互文等革命性觀念,他徹底打破了結構主義語言學的能指與所指、語言與世界的對應整體觀。德里達筆鋒所向,西方邏各斯中心支離破碎,語言淪為能指符號的肆意嬉戲,世界也成了文本化的世界”趙一凡、張中載、李德恩:《西方文論關鍵詞》,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6年版,第468頁。。由上可知,建構主義認同觀的出現與人們對主體問題的重新思考密切相關。正如周憲所言:“假如說認同問題同時就是一個主體問題的話,那么,主體觀的轉變必然導致認同觀的轉變,這突出體現在從那種固定的、抽象(或超驗)的和普遍的主體,轉向地方性的、變化的和受制于特定語境的主體。于是,思考認同的路徑也就轉向了這種差異性的、動態的和多元的方向。更為重要的是,對認同的分析,在方法論上強調一種‘外位性’或‘他性’。不同于傳統的主體性自我參照的理論,認同研究是關聯性的分析。因為任何自我認同(無論是個體意義上的還是集體意義上的),都是對自我與他者關系的一種反思,一種關系性思維。后現代主義所提出的方法論原則之一,就是這種外位的或關系性的思考。”周憲主編:《文學與認同:跨學科的反思》,中華書局2008年版,第188頁。

必須看到,今天學術界對認同理論的討論總體上已經由本質主義的認同觀轉向了建構主義的認同觀?!鞍焉矸菘闯闪鲃拥?、建構的和不斷形成的,重視差異、雜交、遷移和流離,挑戰和解構本質論的、普遍化的身份觀,已經成了當代文化研究的主潮?!?img alt="閻嘉:《文學研究中的文化身份和文化認同問題》,《江西社會科學》2006年第9期。"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0AD493/107972078049117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47251343-A5jDKK0GAqDA5tdl1zZ22copwcfZ1yRP-0-f7c22222d4af927e13013c1cca803b9c">而持建構主義認同觀的代表有英國的斯圖亞特·霍爾的認同理論、美國的本尼迪克特·安德森的民族是一種“想象的共同體”觀點和英國E.霍布斯鮑姆的“發明的傳統”觀點等。

建構主義的認同觀以斯圖亞特·霍爾的理論最有代表性。首先,霍爾對認同概念的理解不是在本質主義的基礎上來把握的,而恰恰是對這種傳統的理解的顛覆。他認為:“認同就是這樣一個概念——在顛倒和出現的縫隙中,在‘消解之中’運作的概念。這是一個不再可能用舊方式加以思考的概念,但沒有這個概念,就無法思考某些關鍵問題?!?img alt="周憲主編:《文學與認同:跨學科的反思》,中華書局2008年版,第4頁。"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0AD493/107972078049117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47251343-A5jDKK0GAqDA5tdl1zZ22copwcfZ1yRP-0-f7c22222d4af927e13013c1cca803b9c">其次,霍爾認為離開了認同這一概念將無法思索某些問題。他的這一想法也被廣泛接受??梢?,霍爾的解構主義的認同觀并沒有完全否定和拋棄認同的概念,而只是在一種新的意義上來重新考察認同:“我認為這種去中心化過程所需要的——如福柯的研究進展所清楚顯示的——不是對‘主體’的放棄或消解,而是重新概念化,即在范式內從新的錯置的或去中心的立場來思考主體?!?img alt="同上。"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0AD493/107972078049117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47251343-A5jDKK0GAqDA5tdl1zZ22copwcfZ1yRP-0-f7c22222d4af927e13013c1cca803b9c">“此處所用的認同概念不是一個本質主義的概念,而是一個策略性的和定位性的概念。也就是說,直接與看似是它的固定語義的東西相反,認同這個概念不標示自我的穩定核心:在歷史的所有變遷中從頭至尾、一成不變地加以展示的自我,總是保持‘一樣’的自我,在時間中保持與它自己一致的自我。倘若我們把這個本質化的想象解釋成文化認同,那也不是‘集體的或真正的自我,以及隱藏在許多其他的、更表面的或虛假地被接受的‘自我’之內的自我,而那樣的‘自我’是一個擁有同樣歷史和祖先的民族所共有的自我,是可以確定、固定或保障一種不變的‘一致性’或隱藏在所有其他表面差異之下的文化屬性的自我’。我認為,認同從來就不是一致的,在晚期現代階段,它變得日益碎片化和斷裂化。而且,認同從來就不是一種單一的構成,而是一種多元的構成,包括不同的、常常是交叉的、敵對的話語、實踐和立場。它們完全服從歷史化,永遠處于變化和轉變的過程中。我們需要把有關認同的論爭定位在所有具體歷史發展的實踐內,因為這些發展和實踐打破了眾多人口和各種文化相對‘穩定的’特征?!?img alt="周憲主編:《文學與認同:跨學科的反思》,中華書局2008年版,第5—6頁。"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0AD493/107972078049117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47251343-A5jDKK0GAqDA5tdl1zZ22copwcfZ1yRP-0-f7c22222d4af927e13013c1cca803b9c">在這段話中,霍爾實際上指出了建構主義認同的幾個重要特點。這種新的建構的認同觀是什么樣的呢?我們將以霍爾的認同理論為中心,聯系其他一些人的思想,歸納出建構主義認同觀的幾個主要特點。

1.建構性

認同不是對某種本質之物的機械的歸附,而是一種人為的建構行為,即為什么認同、認同什么和如何認同都包含了一種人為的主觀選擇和策略抉擇。這正如霍爾所言:“在常規語言中,劃分是由于以下原因而建構的,即對某種共同本源的認識,或與他人共享的特征,或與一種理想、與建立在這一基礎之上的自然封閉的團結和忠誠的共享特征。與這一界定的‘自然主義’相反,話語研究把自居(認同)看作一種建構,一個從未完成的過程——總是‘在過程中’。它不是從以下角度加以決定的,它總是可以‘贏得’或‘失去’,可以維系或放棄。”周憲主編:《文學與認同:跨學科的反思》,中華書局2008年版,第4—5頁。“認同問題實際上是在其形成過程中(而非存在過程中)有關歷史、語言、文化等資源的使用問題:不是‘我們是誰’或‘我們來自何方’等問題,而是我們可能成為什么,我們是如何被再現的,是如何應付我們該怎樣再現自己的問題。因此,認同是在再現之內而非之外構建而成的。”同上書,第6頁。美國學者朱蒂斯·A.霍華德也認為“后現代主義并沒有宣告自我和認同的死亡,而是將研究方向轉到了研究它們何以被構建”。同上書,第87頁。國內學者周憲主張“我們有必要把認同看作一個持續不斷的建構過程,一個在歷史中不斷發展變化的歷程”。同上書,第242頁。有學者進一步談到了建構中的時間問題“我認為,認同是一個需要不斷被建構的歷史過程,其時間性總是在過去、現在和未來三個鏈環中起承轉合。因此,單純轉向過去或指向未來都是有局限的”。同上書,第256頁。必須說明的是,認為認同是建構的并非說認同是虛構的,建構與虛構并非同一概念。建構性只是強調認同不是一種本質性和確定性的存在,而是一種非本質性的、不確定性的、關系性和定位性的存在。但建構性與虛構又有某種關系,比如建構的方式可能帶有某種虛構的因素,例如,借助文學來建構就是如此。

2.話語實踐性

建構性直接帶來認同的另一特點:話語實踐性。因為建構需要方法,而話語實踐正是建構認同的典型途徑。正如斯圖亞特·霍爾所言:“我同意福柯的說法,我們此處所需要的‘不是知曉一切的主體的理論,而是一種話語實踐理論’?!?img alt="同上書,第4頁。"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0AD493/107972078049117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47251343-A5jDKK0GAqDA5tdl1zZ22copwcfZ1yRP-0-f7c22222d4af927e13013c1cca803b9c">周憲認為“通過話語這個范疇,他(霍爾——作者注)著意強調認同是在話語實踐中出現的,也是經由話語實踐(或更具體地說,是經由表意實踐)生產出來的。但是,霍爾又非常關注認同研究的歷史觀點(或者說歷史化和語境化),他注意到當前的晚期現代性背景,當下的認同已全然不同于過去,日益呈現出一片碎片化趨勢,因此認同的話語實踐絕不是單一或統一的,往往跨越了許多不同的、復雜的甚至互相敵對的話語實踐。這就使得當前認同過程變得異常復雜”。周憲主編:《文學與認同:跨學科的反思》,中華書局2008年版,第186頁。綜上所述,可知以霍爾為代表的建構認同觀把對主體的重新思考與話語實踐結合起來,認為只有通過對話語實踐的分析才能說清楚主體的問題,而話語實踐在當前的語境下又異常復雜,這直接導致了認同的復雜性??梢哉f,通過對話語實踐的引入,霍爾不僅讓我們看到了認同問題本身的復雜性,更為我們更好地認識和理解認同開辟了一條全新的路徑,即我們可以通過對話語實踐分析和理解認同。這一新的認識可謂意義重大,比如我們可以通過對文學這一話語的實踐活動來研究認同。

3.差異性

如果說傳統的認同觀強調同一性,那么后現代的認同觀則更強調差異性。所謂差異性,指認同的實現是一種與他者進行差異性區分之后的產物,通過這種區分而獲得了某種同一性。差異性的形成基于這樣一種事實,即認同的形成需要某種參照的存在。正如查爾斯·泰勒所說:“一個人不能基于他自身而是自我。只有在與某些對話者的關系中,我才是自我?!?img alt="[加拿大]查爾斯·泰勒:《自我的根源:現代認同的形成》,韓震等譯,鳳凰出版傳媒集團2008年版,第44頁。"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0AD493/107972078049117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47251343-A5jDKK0GAqDA5tdl1zZ22copwcfZ1yRP-0-f7c22222d4af927e13013c1cca803b9c">“一個人只有在其他自我之中才是自我。在不參照它周圍的那些人的情況下,自我是無法得到描述的?!?img alt="同上書,第43頁。"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0AD493/107972078049117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47251343-A5jDKK0GAqDA5tdl1zZ22copwcfZ1yRP-0-f7c22222d4af927e13013c1cca803b9c">盡管人的自我意識隨著歷史的發展而不斷得到強化,但這種認同的參照特點卻伴隨著認同概念發展的始終?!拔蚁朐诖吮砻?,自我的這種現代獨立性并不否定自我只能在其他自我中存在這個事實。”同上。而這種參照的事實必然導向了認同的差異性。喬治·萊瑞指出:“文化身份的形成以對‘他者’的看法為前提,對文化自我的界定總包含對‘他者’的價值、特性、生活方式的區分?!?img alt="[英]喬治·萊瑞:《意識形態與文化身份》,戴從容譯,上海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第194頁。"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0AD493/107972078049117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47251343-A5jDKK0GAqDA5tdl1zZ22copwcfZ1yRP-0-f7c22222d4af927e13013c1cca803b9c">霍爾認為“正是因為認同建構于話語之內而非話語之外,我們必須把它們理解為通過特殊表達策略在特殊話語形成和實踐之內特殊歷史和體制之場所的產物。而且,它們出現在特殊權力模式間的游戲之內,因此與其說它們是認同的、自然構成的統一體的標志(傳統意義上的‘認同’,即是說,一種包含一切的相同特征,無裂痕的,無內在的區分),還不如說它們是差異和排斥之劃分的產物?!?img alt="周憲主編:《文學與認同:跨學科的反思》,中華書局2008年版,第6頁。"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0AD493/107972078049117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47251343-A5jDKK0GAqDA5tdl1zZ22copwcfZ1yRP-0-f7c22222d4af927e13013c1cca803b9c">可以看到,霍爾所指的這種差異實際上包含了一種排斥的邏輯,差異說到底是排斥和區分之后的結果?;魻栒J為“認同所展示的‘統一性’事實上是在權力和排斥的游戲內建構的,不是一種自然的、不可避免的或基本的總體性構成,而是一種被加以自然化的、過度決定的‘封閉’過程”。同上書,第7頁。在論述這一點時霍爾也提到了巴特勒的觀點:“巴特勒提出了有力的論據:所有認同都經由排斥而運作的,經由一種外部構成的話語建構和邊緣化主體的生產而運作的?!?img alt="同上書,第17頁。"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0AD493/107972078049117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47251343-A5jDKK0GAqDA5tdl1zZ22copwcfZ1yRP-0-f7c22222d4af927e13013c1cca803b9c">這種差異性的特點在某些情況下構成了認同理論內在的弊端,特別是在我們強調一種統一而非分裂的原則時。有學者看出了這一點并提出了某種修補性的建設性措施。比如周憲認為,“在認同建構的歷史進程中,我們應該倡導的是一種兼容的而非排斥的差異邏輯。依據這一邏輯,差異的參照系不是‘我們’與‘他者’水火不容的對立,而是寬容和平等的互動關系”同上書,第245頁。。有的學者則認為認同理論存在著更大的問題。認為“從本體論的角度來看,‘認同’一詞有著揮之不去的原子主義意蘊。也就是說,認同理論首先假設獲得身份和取得身份的主體是單個個人。個人是身份的占有者、建構者,也是認同的能動的力量。個人具有先驗的合法性”。周憲主編:《中國文學與文化的認同》,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年版,第264頁。“基于這種原子主義,認同概念不僅鼓勵了多元文化和差異性條件下的平等,它也鼓勵了分裂主義的盛行,或者說,從本質上來講,認同概念就是一個分裂主義的概念,人們越來越傾向于發現自己的獨特性,越來越傾向于和主流標簽區別開來,這也就不利于促進共同體的團結和融合。如果認同理論最終不能解決共同體的團結問題,相反,它卻把人們引向分裂,那么,這個理論就不能真正解決我們所面臨的同一性和差異性的問題?!?img alt="周憲主編:《中國文學與文化的認同》,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年版,第265頁。"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0AD493/107972078049117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47251343-A5jDKK0GAqDA5tdl1zZ22copwcfZ1yRP-0-f7c22222d4af927e13013c1cca803b9c">如果說這種觀點還僅僅是一種純理論的思辨的話,那么現實也對此作了有力的印證,正如論者所指出的:“在文化批判實踐領域,女性主義者、同性戀理論家、少數民族代言人也往往把差異等同于自由、民主、合法性等正面價值,通過強調異質性、多樣性、多元性來獲取合法的活動空間,建構集體認同??偠灾瑥娬{差異的合法性已經成為身份認同斗爭中最為有力的思想武器?!?img alt="季中揚:《論“文化研究”領域的認同概念》,《求索》2010年第5期。"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0AD493/107972078049117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47251343-A5jDKK0GAqDA5tdl1zZ22copwcfZ1yRP-0-f7c22222d4af927e13013c1cca803b9c">這些觀點對于我們認識和警惕認同理論的弊端都不無啟示。

4.變化性

與傳統的認同觀強調認同的連續性和穩定性相反,后現代主義的認同觀則強調認同的變化性。斯圖亞特·霍爾認為:“身份并不像我們所認為的那樣透明或毫無問題。也許,我們先不要把身份看作已經完成的、然后由新的文化實踐加以再現的事實,而應該把身份視作一種‘生產’,它永無完結,永遠處于過程之中,而且總是在內部而非在外部構成的再現?!?img alt="羅鋼、劉象愚主編:《文化研究讀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0年版,第208頁。"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0AD493/107972078049117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47251343-A5jDKK0GAqDA5tdl1zZ22copwcfZ1yRP-0-f7c22222d4af927e13013c1cca803b9c">周憲認為:“晚近關于認同的研究特別關注認同作為一個開放的、發展變動的范疇。從精神分析、解構主義和文化研究的發展來看,認同不再被當作一個連續不變的范疇,而是被看作不斷發展變動的時間范疇?!?img alt="周憲主編:《文學與認同:跨學科的反思》,中華書局2008年版,第241頁。"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0AD493/107972078049117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47251343-A5jDKK0GAqDA5tdl1zZ22copwcfZ1yRP-0-f7c22222d4af927e13013c1cca803b9c">認同是不斷變化的,因此,查爾斯·泰勒認為:“談論現代意義上的‘認同’,對我們幾個世紀以前的祖先來說,是無法理解的?!?img alt="[加拿大]查爾斯·泰勒:《自我的根源:現代認同的形成》,韓震等譯,鳳凰出版傳媒集團2008年版,第34頁。"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0AD493/107972078049117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47251343-A5jDKK0GAqDA5tdl1zZ22copwcfZ1yRP-0-f7c22222d4af927e13013c1cca803b9c">

認同的變化性又帶來了與此相關的一些特點,比如認同的未完成性。這是因為認同既然是不斷變化的,那么也就是永遠處在進行和過程之中,試圖尋找最后的定點也只可能是一種徒勞的行為。正如有論者指出的:“身份認同的建設是一個永無止境的、永遠也不會完成的過程?!?img alt="[英]齊格蒙特·鮑曼:《共同體》,歐陽景根譯,江蘇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73頁。"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0AD493/107972078049117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47251343-A5jDKK0GAqDA5tdl1zZ22copwcfZ1yRP-0-f7c22222d4af927e13013c1cca803b9c">“認同,從來不是先有的,更不是個已完成的產物;它永遠僅可能是有權使用一種總體想象力的問題生成過程?!?img alt="周憲主編:《文學與認同:跨學科的反思》,中華書局2008年版,第55頁。"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0AD493/107972078049117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47251343-A5jDKK0GAqDA5tdl1zZ22copwcfZ1yRP-0-f7c22222d4af927e13013c1cca803b9c">

5.權力性

這一特性來源于??碌脑捳Z權力思想。??抡J為生活中的權力無處不在,這種權力包括“宏觀權力”和“微觀權力”。權力編織成了生活的網絡,人無時無刻不處在權力的包圍之中。因此,作為主體而言,也只可能是權力關系的產物。周憲認為“當??骂嵏驳芽柺降闹黧w觀念時,他就指出了權力/知識共生現象所導致的話語對主體的規訓作用,或者更準確地說,主體性說到底不過是經由話語生產出來的。換言之,主體性是話語的產物,而話語又是權力的產物”。同上書,第190頁。霍爾受福柯的這一觀點影響較深,他明確指出了認同是在話語實踐中形成和發展的,離開了話語實踐,認同便不復存在。這實際上也變相承認了認同與權力之間的密切關系。我國學者也認為“文化身份之所以被稱為身份政治,其重要理由是因為這里面也涉及一個權利關系的問題:誰在定義,誰決定標準,誰被描述和界定”。劉巖等:《后現代語境中的文化身份研究》,鳳凰出版社2008年版,第18頁。

除這些主要特點之外,認同還有其他一些特點,比如多樣性等,這里不再一一論述。

相對于傳統的本質主義認同觀而言,后現代的建構主義認同觀自有其獨到和深刻之處,也與當今的后現代文化和學術語境構成了某種暗合,這也是它能為今天的人們所青睞的重要原因。當然,一味地強調認同的建構性就絕對正確嗎?那也未必。這實際上給我們提出了一個帶有根本性的追問:認同到底是本質的還是建構的?格羅塞說道:“有一個古老并再次引發激烈爭論的因果二元論斷:個人之身份是與生俱來的還是后天獲取的結果?答案是如此明顯,我很難理解為什么會有那么多詮釋熱情地爆發:有一部分是天生的,也有一部分是習得的,只是各占比例多少的問題,這里缺乏的恰恰就是邏輯協調性。比如,收養孩子就是假設人們相信借助教育環境、借助未來的習得,融入新的家庭是可能的。而如果孩子的人格只是由其先祖的生物基因延續下來的,這種假設就會毫無意義。”[法]阿爾弗雷德·格羅塞:《身份認同的困境》,王鯤譯,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0年版,第73頁。周憲認為:“我們一般認為,文化身份與認同并非天生不可變更的。身份既有著自然天成的因素,同時也有著后天建構的成分?!?img alt="周憲主編:《中國文學與文化的認同》,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年版,第90頁。"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0AD493/107972078049117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47251343-A5jDKK0GAqDA5tdl1zZ22copwcfZ1yRP-0-f7c22222d4af927e13013c1cca803b9c">而筆者以為,認同的本質屬性應該是兼而有之的,但又是以建構為主的。也就是說,所謂認同建立在建構的基礎之上,但又是以某些相關的事物或屬性為基礎。強調建構,意在突出認同具有一種人為的實踐性;而強調以某些相關的事物或屬性為基礎,意在突出認同不是一種毫無根據的空穴來風式的建構,而恰恰要以特定的目的為指引,以特定的材料為基礎,以特定的方法為指導。可以說,這兩方面屬性是有機地聯系在一起的,對于我們全面科學地把握認同缺一不可。陶家俊認為:“身份認同植根于西方現代性的內在矛盾,它具有三種傾向:一,傳統的固定認同,它來自西方哲學主體論;二,受相對主義影響,出現一種時髦的后現代認同,它反對單一僵硬,提倡變動多樣;三,另有一種折中認同,它秉承現代性批判理念,倡導一種相對本質主義。”趙一凡、張中載、李德恩:《西方文論關鍵詞》,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6年版,第465頁。大致說來,筆者倡導的認同論應該屬于第三類。筆者以為“傳統的固定認同”和“后現代認同”都過于絕對,走上了認同論的兩個極端,折中認同是一種較為理性同時也更符合現實情況的認同觀,這也構成了本書所說的“認同”的基本精神。

二、民族認同理論

從邏輯關系上說,“認同”與“民族認同”是種與屬的關系,認同包括民族認同或者說民族認同從屬于認同。這實際上告訴我們,認同本身的特點民族認同都具備。不過既然民族認同屬于認同中的一種獨特門類,當然也就會有屬于自身的一些特點。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有必要對民族認同作進一步的認識。

何謂“民族認同”?安東尼·史密斯認為,民族認同是“對構成民族與眾不同的遺產的價值觀、象征物、記憶、神話和傳統模式持續復制和重新解釋,以及對帶著那種模式和遺產及其文化成分的個人身份的持續復制和重新解釋”。[英]安東尼·史密斯:《民族主義——理論,意識形態,歷史》,葉江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18頁。王希恩認為“民族認同即是社會成員對自己民族歸屬的認知和感情依附”。王希恩:《民族認同與民族意識》,《民族研究》1995年第6期。韓震認為“自己有沒有特性,如果有,這種特性表現在什么地方,這就是所謂人的認同問題。一個民族有沒有自己的文化特性,如果有,這種特性有何別樣的表現,這就是所謂民族文化的認同問題”。韓震:《現代性與認同問題的思考》,《學習與探索》2004年第6期。鄭曉云在《文化認同論》中對民族認同的基本原理有過專門研究,其對民族認同的定義是“一個民族對于其文化及族體的認同,也就是民族認同”。鄭曉云:《文化認同論》,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2年版,第131頁。而筆者認為,民族認同是民族成員對其所屬民族的認同,具體內涵包括三個方面:民族身份指認、文化特質把握和民族感情歸屬。這三個方面是有機統一的關系:民族身份指認是民族認同的前提,一般而言從屬于某一民族才會產生對這一民族的認同;文化特質把握是民族認同的關鍵,因此一般情況下民族認同可以等同于民族文化認同;民族感情歸屬是民族認同的伴生性特點,對民族的認同必然會產生對民族感情上的歸屬感。

從內涵上看,民族認同還可進一步劃分為兩個層次?!暗谝?,民族是一個人們共同體,對這一共同體中人們的相互關系的認同,是民族認同中的核心問題。這種認同劃清了此民族與其他民族之間的界限?!?img alt="鄭曉云:《文化認同論》,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2年版,第134頁。"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0AD493/107972078049117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47251343-A5jDKK0GAqDA5tdl1zZ22copwcfZ1yRP-0-f7c22222d4af927e13013c1cca803b9c">“民族認同的第二個層次是對民族文化的認同,在人類發展的過程,很長的時期內文化之間的差異表現為民族之間的差異,一種文化體系以民族為載體,而民族也是以文化為聚合的?!?img alt="同上書,第137頁。"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0AD493/107972078049117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47251343-A5jDKK0GAqDA5tdl1zZ22copwcfZ1yRP-0-f7c22222d4af927e13013c1cca803b9c">“對于一個民族的認同,必須包括這兩個方面的內容,對民族這一概念的歸屬及體現這一民族的文化。當然,隨著時代的發展,這兩個要素也會有一定的主次變化。在民族形成的早期及形成過程中,前者——從血統等方面考慮人們之間的關系的比重要大得多。而當民族已經形成,民族融合擴大,尤其是在今天文化的全球化進程加快的時代,后者——對體現一個民族的文化的認同就更為人們所注意,人們往往是從文化上面而不是從事實上的血統上去區分一個民族。盡管這一民族可能分屬于不同的國界及政治制度之下,認同了這兩個要素中的一個,也就意味著對另一個要素的認同?!?img alt="同上書,第138頁。"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0AD493/107972078049117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47251343-A5jDKK0GAqDA5tdl1zZ22copwcfZ1yRP-0-f7c22222d4af927e13013c1cca803b9c">

民族認同概念最早出現在18世紀啟蒙運動時期,20世紀七八十年代的民族認同理論研究有了較大進步,具有代表性的理論主要有族群關系新變量模型、族群成員身份認同變量理論。與認同理論分為本質的認同論和建構的認同論相對應,“在民族認同建構的問題上,學界主要有兩類觀點:即‘原發主義’觀和‘現代主義’觀。‘原發主義’觀出現較早,以德國詩人赫爾德為代表,他從挖掘民族認同的起源入手,認為它扎根于歷史之中。民族認同可以追溯到前現代時期,它是存在于共同體成員之間的基礎性和持久性的力量。這種觀點認為,由于語言、地域、血緣,或是其他一些原因,民族認同原發性地從屬于一個共同體,并體認為獨特的文化傳統——這表現在語言、宗教、習俗、神話等之中。它存在于成員的意識深處,具有持續的約束力?!F代主義’的民族認同觀則是近數十年來的主流觀點,它與前種觀點相對立。蓋爾納、霍布斯鮑姆、安德森等人指出:民族主義是一種現代運動,是為了實現新的社會規劃而誕生的意識形態。而民族認同也是一個現代現象,它出現在傳統社會向工業社會轉變的特定時期,是現代社會結構和文化體系的產物”周憲主編:《文學與認同:跨學科的反思》,中華書局2008年版,第246—247頁。。厄內斯特·蓋爾納認為:“原生主義者主張民族是一直存在著的(或者無論如何其中的一部分一直是存在著的),而且更看重過去的事情。像我自己這樣的現代主義者相信,現在的世界是18世紀末產生的,以前發生的事情,沒有什么可以讓我們所面對的問題出現任何細小差異。”載 [英]愛德華·莫迪默、羅伯特·法恩主編:《人民·民族·國家——族性與民族主義的含義》,劉泓等譯,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第52頁。與筆者所持的建構的認同論的內涵相一致,在民族認同建構的問題上,筆者也持一種折中主義傾向,即認為建構的民族認同論是綜合了“原生主義”民族認同觀和“現代主義”民族認同觀,同時又是以后者為主。

進一步看,在認同建構的問題上,鮑曼認為“建構身份的概念和文化的概念被誕生在一起并且也只能被誕生在一起”。[英]斯圖亞特·霍爾等編著:《文化身份問題研究》,龐璃譯,河南大學出版社2010年版,第24頁。對于民族認同的建構而言就更是如此,因為民族與文化本就是密不可分?;舨妓辊U姆指出:“族群特性往往是指共同的血緣背景以及世代相傳的家系,族群的共同特征與集體認同,便是借由他們代代相傳下來”;但是,這并不是說“文化源自血緣”,因為“究其實,族群之所以能成為社會組織的一種型式,乃是基于后天文化的塑造,而非先天的生物因素所能決定”。[英]埃里克·霍布斯鮑姆:《民族與民族主義》,李金梅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72—73頁。霍布斯鮑姆實際上強調了在民族認同中文化因素的作用甚于生物因素。這種作用是如何發生的?“同一族體內的成員可以通過文化所表現出的一切在感知上體驗到相互之間的關系,而與此不相同的因素則自然地與自己有區別與距離,從而帶來人們在族體之間的意識、情感、性格上的區別。”鄭曉云:《文化認同論》,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2年版,第135頁。由此,一種民族認同的效果就生成了。

民族認同的建構也不是一蹴而就,而是一個需要不斷進行、沒有止境的過程。“集體認同需要行為個體和社會集團達到某種一致性、凝聚性、連續性。這種緊密關系經常是暫時性的,并且具有或多或少的不穩定性。正如艾伯托·梅盧西指出的:‘塑造集體認同是一個微妙的過程,要求不斷投入……’必須經年累月、借助集體記憶,借助共享的傳統,借助對共同歷史和遺產的認識,才能保持集體認同的凝聚性。維持它還必須跨越空間,借助疆域與疆界的復雜構圖,借助界定‘我們’與‘他們’的包含原則與斥異原則?!?img alt="[英]戴維·莫利、凱文·羅賓斯:《認同的空間》,司艷譯,南京大學出版社2003年版,第97—98頁。"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0AD493/107972078049117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47251343-A5jDKK0GAqDA5tdl1zZ22copwcfZ1yRP-0-f7c22222d4af927e13013c1cca803b9c">

主站蜘蛛池模板: 星子县| 大埔区| 开阳县| 惠州市| 桃园市| 浮梁县| 昌宁县| 城固县| 阿尔山市| 宜春市| 永新县| 衡东县| 万宁市| 名山县| 靖边县| 大关县| 正安县| 原阳县| 通许县| 江源县| 琼中| 读书| 宁武县| 溧阳市| 茂名市| 汶上县| 嵊泗县| 绍兴县| 普兰店市| 绍兴县| 木里| 永川市| 武夷山市| 榆社县| 马龙县| 定襄县| 渭南市| 彭州市| 阿鲁科尔沁旗| 宾阳县| 南京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