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國特色解決民族問題之路
- 郝時遠
- 1607字
- 2019-01-04 17:02:04
一 “五方之民”共天下
中國,是世界上唯一沒有中斷古老文明的東方大國,這在世界古代文明發展史上可謂絕無僅有。因此,解讀中國古代文明的綿延傳承也絕非輕而易舉。但是多樣性構成了統一性,“大一統”包容了多民族,無疑是“中國特色”的歷史背景。在中國遠古的歷史中,文明發祥具有類型多樣性、分布廣泛性的特點。在當代中國的地理版圖內,已發現的遠古人類化石遺跡數以百計,舊石器時代的文化遺址數以千計,而新石器時代的文化遺址則數以萬計。這些分布廣泛的人類文明遺跡,反映了中華文明多源多流的歷史格局。
從中國新石器時期各個文化系統的分布、交匯和傳承情況來看,它們與早期人類群體的關系大體上可以勾畫出這樣的脈絡:在仰韶文化及其發展出來的龍山文化基礎上,逐漸形成了華夏人群;在大汶口文化及其發展出來的山東龍山文化基礎上,逐漸形成了東夷人群;在河姆渡文化、馬家浜文化、良渚文化、大溪文化、屈家嶺文化以及南方其他新石器文化的基礎上,逐步形成了南蠻人群;在新樂下層文化、富河文化、紅山文化以及北方其他新石器文化基礎上,逐漸形成了北狄人群;在馬家窯文化和西部其他新石器文化基礎上,逐漸形成了西戎人群。這就是先秦歷史概括的“五方之民”。
在中國傳統的“天圓地方”宇宙觀中,“五方之民”共天下。其中“居天地之中者曰中國,居天地之偏者曰四夷”。華夏之屬為“中間之國”或“中心之國”,位居四方的群體統稱為“夷”,這是古代中國最早的“中心—邊緣”觀。據文獻記載:“五方之民”各有特性,他們的資質才藝因居住的自然地理環境不同而相異,他們的飲食、衣著、民居、器物、工具各不相同,價值觀念和行為方式也不一樣,“五方之民,言語不通,嗜欲不同”,相互之間的交往需要翻譯。
這段描述,可以說是中國古代文獻對人類群體文化多樣性最早的民族志記錄。這些群體之間表現出的不同文化因素,正是古今中外識別不同人類群體最基本的要素。這類群體,在中國古代漢語中統稱為“民族”。
在中國的文化傳統中,人以群分、物以類聚是最基本的分類標準,稱為“類族辨物”,即以“族”作為自然萬物的分類口徑,如水中的生物歸為“水族”,鳥禽之屬稱為“羽族”,等等。對人類則區分為家族、氏族、宗族、部族和更加廣義的民族。人類社會群體形式的發展,經歷了由家庭擴展而成的具有血緣關系的氏族、部落,具有地緣聯系的部落聯盟、酋邦,諸侯林立的城邦國家,進而形成君主統治或皇權至上的帝國,這是人類社會群體形式和古代國家形態演進的一般規律。
正如世界各民族都有遠古祖先的神話傳說一樣,中國也有“盤古開天地”“三皇五帝”的歷史記述。根據歷史文獻和考古資料,中國古代紀年的歷史,大約可追溯到公元前2000年的夏代。在夏、商、周的傳承中,夏代一般被認為屬于部落聯盟的酋邦時期,商代以殷墟古城遺址、甲骨文和青銅禮器(鼎)而著稱于世,周代的西周時期(公元前11世紀—前8世紀)則是以禮樂制度折服天下諸侯的時代,“周禮”成為統治權威合法性和人倫儀軌的制度標準。東周時期(公元前770年—前221年),是中國的春秋戰國時代,周天子之于諸侯“共主”的權威地位已被束之高閣,思想激蕩、百家爭鳴,各個強勢的諸侯國開始爭奪繼承“周禮”的法統地位,最終形成七國爭霸的局面。
在“周禮”的思想體系中,地處中原農業社會的華夏對周邊“四夷”的天下共處之道,概括為“修其教不易其俗,齊其政不易其宜”。意思是說以中原的文化禮儀教化四方,要入鄉隨俗;以中原的政令法律統一四方,要因地制宜。可以說,這是一種相當開明的思想。在實踐中,“修其教”之“禮義”、“齊其政”之“刑禁”產生的正統觀念,成為“夷夏之辨”的分類認同標準。遵循和維護“周禮”,“蠻夷”可變“華夏”,反之“華夏”也可視為“蠻夷”。因此,在春秋戰國時期,展現了中原“諸夏”爭霸、“四夷”內化為“夏”的激烈互動過程。當時,所謂“周之同姓諸侯而克永世者,獨有燕在焉”,而“吳、楚、秦、越皆蠻夷之國”。
秦國即是吸收了西戎成分的諸侯大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