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摩登主義:1927~1937上海文化與文學研究
- 張勇
- 1183字
- 2019-01-04 16:45:01
第三章 “摩登主義”:日常生活的美學
近些年,關于民國時期上海的研究成果層出不窮,一幅生動的上海都市文化景觀已經被細致地勾繪出來。對此間所產生的文學的研究也從中受益匪淺,那種把文學孤立出來的研究方式已經為人鄙棄了。然而,值得注意的是,上海都市文化并不能僅僅被當作文學產生的現實語境,或作家所置身的文化空間,更不能僅僅以某種方式拓寬、替代原先的文學研究,而應進一步發掘這種文化空間的形成之于文學所產生的作用、意義。譬如,海派都市文學和左翼等其他都市作品產生于相同的文化空間之中,但卻表現出相當不同的品質,這差異便在于作品、作家與環境發生作用的方式的不同。吳福輝先生在比較了海派小說與《子夜》、《日出》等都市題材作品后認為,“可以說,在現代的中國,再沒有任何一個流派會像海派那樣能從現代物質文明的層面上,能從現代文化與傳統文化交替接續的意義上,來表現都市了”。都市在海派小說那里,第一次“獨立地真正成為審美對象”。海派不是一般性地領會到了都市的現代美,它“放棄了舊的評價標準,引進了新的都市文化價值觀念”。這里事實上還可以引出一些有待探討的問題:上海的摩登消費娛樂場所是如何成為審美對象的?為什么恰恰是都市生活的這些內容構成了海派都市文學的“風景線”?誠然,物質文化和洋派的生活方式從來都不只體現為“物質性”的一面,而是同時被賦予了不同的價值內涵。那么,它們在海派都市文學作家那里承載了什么樣的價值觀念和追求?這種價值觀念是如何被構造出來的?
筆者認為20世紀30年代上海的時尚生產在其中發揮了重要的功能,需要從時尚生產體系、媒介技術和海派都市文學的關系等角度回答上面的這些問題。前二者不只是后者的載體、工具,事實上,時尚刊物上有時也刊載非海派的創作,像《良友》畫報上并不缺少茅盾、郁達夫、老舍等人的文字。我想強調的是,時尚刊物和海派都市文學一起建立了日常生活的美學。所謂“日常生活”,借鑒自列斐伏爾,當然也保留了他在“日常生活”(everyday life) 和“每天生活”(daily life) 之間所作的區分:“每天生活是從來就存在著的,但充滿著價值與神秘。而日常一詞則表示這種每天的生活已經走向了現代性:日常作為一種規劃當中的對象物,是通過一種等價交換的體制,一種市場化與廣告,即市場而展現出來的。”日常生活是伴隨著19世紀“競爭資本主義的出現和世界貿易的擴張”而出現的,是資本、市場對社會操控、規劃的產物。時尚在這種操控中占據非常重要的地位,列斐伏爾說,“時尚通過拒絕日常生活的方式來控制它,因為日常生活不可能成為時髦的”。時尚雜志不是時尚的附著物,而是時尚的生產者,“在現代意義上,時尚是與時尚雜志一同誕生的”。
本章即以時尚雜志為中心探討時尚是如何使“新”、“摩登”本身變成了商品,同時又通過商品美學使其成為美學對象的;并且探討海派文學的生產與這些時尚雜志的關系,在其背后媒介技術以及報刊媒介的特性又是如何發揮作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