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就不缺肉？這話是那李大妞兒說出來的？”羅氏拔高了音量，自動忽略了女兒前面那句“我家啥都缺”這話。

“嗯，不會假的，我剛才蹲那邊兒，聽著二朵兒三朵兒可高興地說這話兒了。”把姐妹倆的話再現學了一回，羅氏都瞪眼了。

“還真有這樣事兒啊？走走，咱們悄摸地去看看。我不相信傻子李大妞兒會有錢，還說出這樣的話來。那傻子，要真的這么精明，當年怎么會被我們設計……”

似乎覺得話有不妥，羅氏接下來的話就不再說下去。

李艷麗到是不明白，便追問了一句，“娘，啥設計啊？”

“唉喲，你個閨女家家的，問這么細做甚。走，咱去看看。”

李艷麗看看天色，有些個為難，“娘，這天都快黑了呢。三岔山那塊兒，一到晚上會有野獸出沒的。”

石頭村畢竟挨著山林，山里面的野獸出沒，可是向來不認人。尤其是三岔山腳底，時不時的還能碰到一二只大家伙的。就因為這樣，村里但凡有點出息的人，都不會去三岔山腳求活。哪怕那片兒有的地特肥，種的莊稼也豐收。但村里人還是寧肯住的遠一點，用多些力氣去那邊兒干活，也不愿意搬到三岔山腳下來求存。

想到前些年還有人在那邊兒干活被熊瞎子咬傷了，羅氏也就打了退堂鼓。“也是，咱就不用去了。那地方可是有大家伙出沒呢。你說那老劉婆子和李大妞兒也是邪門的人啊？怎么住在那樣的地方，愣是沒有野獸叨走她們呢？”

“娘，你咋這么說人呢，咋的那大妞兒也是我們家的吧。這么恨她入骨的想讓她被獸叨走，若是讓人聽見了，還不定說你這當嬸嬸的心多狠毒呢。”李艷麗面色不豫地輕斥羅氏。

那羅氏看著女兒紅撲撲的圓臉盤兒，閨女的臉兒雖然不是瓜子臉兒。但卻勝在圓的好看，一雙眼睛也水靈靈的，象是蓄著一層水汽似的。走出去，哪個不夸好看漂亮。且，個個兒都說有福氣的。

不少人家都在試探著口氣，想要找個好人家。她也因著這閨女看著就是個有福運的，是以從小便嬌養著。好在，閨女人聰明，啥事兒都比自己思慮的遠。就算平時會被女兒說道小事處的不圓滿，她也不會生氣。

就如現在，閨女說道她不是了，這羅氏還笑嘻嘻的。“艷麗啊，我這不是怨李大傻子。就是覺得這邪門歪道的人啊，估摸著就是野獸也是怕她們的。唉，要擱正常的人家去三岔山腳底生活，不定得被大家伙們叨著去呢。”

這一次，李艷麗不再反駁教訓自己親娘。而是看著三岔山腳的方向，眼神閃爍地轉了轉。

“娘，擱家里，你還是少說些話兒罷。咱祖父母年紀大了不曉事兒。可下面那些人若是話說的太多，到時候咱們也不好脫身的。”

“這娘曉得呢。你個小小年紀的閨女家，凈操心些破事兒做啥。對了，這一次回城去，咱就答應老周家的，去他們那啥親戚家走走看看唄。你年紀也不小了，得趁著咱家還在那城里面挑一門好親事兒。”

提到親事，李艷麗輕輕咬唇。她當然清楚，象她這樣十二三歲的閨女家，只有訂上一門好親事，才能在以后的日子里有個好的。只是，上門提親事的，幾乎都是和她們家相差不多的人家。

就算有那家境略好些的人兒，人又長的歪瓜咧棗的居多。在城里悄悄相看個男人，確實是比鄉里方便的多。可惜，看的多了，滿意的……也就越來越少了……

“娘，這事兒，咱不急的。女兒總會嫁一個人不錯，家世也極好的人家，你且等著吧。”李艷麗說起親事，并不顯羞澀，到象是在談一樁生意一樣。

看閨女這自信的樣子，羅氏也不急。笑瞇瞇地打量著閨女粉嫩的圓臉兒，“嗯，好多人家都說你是有福氣的人兒。我看啊，你這臉兒光滑似銀盤，屁股也圓，肥實，偏偏小腰兒還細。以后肯定會找個不錯的男人家。艷麗兒啊，咱可得說在這兒，你可不興亂和男人搭訕。若是壞了名聲，以后咋嫁那好男人去。”

李艷麗淡然地收回眼光輕掃一眼羅氏，冷靜地點點頭，背挺了挺，一幅胸有成算的樣子。母女倆人說著話兒，一步三搖地緩慢地往李老實家走去……

快到了家門口兒，遠遠地，便看見老許氏拎著一藍子菜顛顛地往家去。李艷麗驚見，立馬便“花容失色”地搶奔上前，飛快地搶過老許氏手里的藍子，嘴里叨嘮不停。

“唉呀，祖母呢，你年紀大了，家里兒孫成群的，咋的還做這樣的活兒？都是艷麗不孝，回來的晚了，害的祖母還親自去摘菜提這么遠的路回來。”

那羅氏也趕緊搶步上前，扶著笑瞇瞇打量著閨女的老許氏，“娘，你也是，這樣的活兒，讓我們子孫來做么。你這么多子孫，還親自去做這些個活兒，這些人……這真的是不孝啊。”

老許氏打量著一天天變的更象自己的李艷麗，“好好，好，還是你們最體貼我老人家啊。”

屋里，還在燒火做飯的萬氏一聽，突然間就把火鉗狠狠往灶膛里攪弄，咬牙切齒地嘀咕著，“呸，每次回來都是油面子做的賊好。話兒也說的漂亮，要真的讓你大房一家子擱家里干上一年半載的活兒，我看你還會象今天這般孝順，知事理兒不？”“死老婆子也是，就愛吃那些個花里胡哨的東西，就是個拎不清的。”

“唉呀，還是我們家艷麗體貼孝順我啊。咱老李家，也就是你們大房幾兄妹教導的好，知道孝順。老大家的，你這些年功不可沒啊。把我的孫女孫子都教導的好。”

老許氏故意扯著嗓門兒說著，眼神兒輕蔑地瞥一下屋里的方向，“老婆子我雖然生的多，可這家里就沒一個是貼心窩兒的人兒。老二家的，還窩在屋里做甚，趕緊出來把藍子提進去。”

吼完，老許氏那蓄著濃濃愛意的眼神兒又在李艷麗的臉上打轉兒。這個孫女最肖似年輕時候的她，每次看見她，就覺得象是看見了年輕時候的自己。“咱艷麗這么漂亮粉嫩的丫頭，提這樣一個又重又不好看的藍子，還不得把身子骨兒壓壞了。喲喲，看看這雙小手，若是磨出了繭子，以后怎么找好人家。咱家艷麗，可得找個這一片兒出挑的一等一的好人兒才行的哩。”

萬氏咬牙，屁股沒挪窩，心里自我催眠著：“每次都是這樣，也不嫌聽的煩。你個小賤蹄子，這才搶過來的提藍子的活兒，都能支使著別人去干，我聽不到聽不到。”

到是她那和三朵兒同歲的五丫兒，一聽老許氏這樣說，畏縮地看一眼她娘，便趕緊蹬蹬地出去幫李艷麗提藍子。

李艷麗其實還比五丫兒還要大上一歲，但倆人的樣貌，身高，可就相差了許多。

李艷麗從五歲開始就生活在城里，人長的白皙漂亮，高挑，一雙眼睛更是水靈靈的好看的讓人挪不開眼兒。

五丫兒見天在地里干活，磨損，那腳上的鞋子常年都包不住腳趾頭兒。一雙手，更是割了無數的口子，上面布滿了一層厚厚的繭子。至于臉……雖然同樣是年輕的正處于發育階段的少女，但五丫兒卻是面色臘黃，面相也死板的很。

五丫出來后，便不聲不響地來接藍子。

“五丫妹妹，還是我來吧，你這樣我多不好意思啊。”李艷麗在五丫兒把藍子提過去后，還是習慣性地說了句客套話。

五丫兒嚅了嚅唇，臉倏爾一紅，她有些羨慕地看一眼打扮俐落的李艷麗一眼，再低頭，把露出的腳趾頭兒往里面使勁地縮……每次看見家里這位穿戴周整的姐姐，她就會羨慕又自卑。

“艷麗你就是心眼兒好，這丫頭見天在地里干活，皮實著呢。提一個菜藍子，哪里累的著她。到是你，這細皮嫩肉的，莫要干這些個農事活兒。姑娘家家的，得養著了。”

屋里的萬氏原本就窩火，這段時間諸事不順啊。媳婦生個賠錢貨。原還想趁著媳婦生了孩子要個雞蛋解下讒，老許氏不給，還說些難聽的話兒……

在大妞那兒也沒落著好，五丫頭這會兒上趕著出去提藍子。本來是件極小的事兒，可有了老許氏那話頭兒，她這當娘的就怎么聽怎么不舒服。感覺，象是在說她和老大家的一樣。難道她就天生在家里干活的命？老大家的就能命格極好的去城里當太太樣的養著？明明當年都是一樣從山里嫁出來的好么。

老許氏的偏心，雖然早就習慣了。但今天她還是因著老許氏如此明顯區別對待而惱火。

蹭地把火鉗子把火用力地拔弄，滿廚房就嗆了股子灰和煙兒。蹭地一扔火鉗子，站起來就沖了出來。

“喲喲喲喲，還真的是喲，娘也知道這姑娘家得養著才能長的好了。咱家的五丫兒，可只比艷麗小大半歲呢。要說這提個藍子，咱也不說個啥廢話的。可娘你這么區別對待倆個孫女，這不是太明顯了么。感情，咱家的五丫兒不是娘你親生的孫女兒呢。還有三房的二朵兒，要是我記得不錯，她恐怕是和艷麗兒同歲的罷？二朵也沒養著，這對艷麗兒……咋這么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