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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洗完澡換上睡衣,周雨晴又在領口處噴了點兒香水,聽到有人敲門,忙跑出去開了門??砷T口站著的卻是趙正義,手里還拎著鋪蓋卷。

“怎么?又叫房東攆出來了?”周雨晴讓進趙正義。

“這話說得不對,你應該說我又忽悠出去一套房,所以暫時又沒地方住了。”趙正義一屁股坐進沙發里,抓過茶幾上的水杯喝起來。一杯水下肚,正義掏出幾張彩票:“今晚開獎,我還沒看呢。號你記下來了嗎?”

周雨晴拿過彩票看了看,抽出一張:“五塊錢?!?

趙正義拿過彩票欲撕,周雨晴忙攔著:“哎,干什么你,五塊錢哪,燒的你。”

正義一臉失落:“還不夠麻煩的?!?

周雨晴抓過彩票:“蒼蠅腿也是肉。五塊錢都不要了,燒的你,還真覺得自己是大款了?!?

正義打量著周雨晴:“這花枝招展的……一定中了不止百八十塊吧?”

周雨晴自嘲地一笑:“賠本賺吆喝,瞎激動一場。”

正義想起三年前合伙買彩票的事:“三年前咱們攜手能中五百萬,那說明你我還是有財緣的,所以我琢磨,往后咱倆的錢還是應該合起來去買?!?

“合什么合,中了算你的還是算我的呀?別找那麻煩事了,一旦‘分贓不均’,傷了和氣?!?

“看嫂子說的,咱都是一家人,原來又不是沒中過,就是五百萬一眨眼沒了,咱不還照樣安定團結,在一個鍋里攪勺子嗎?”

“攪什么勺子攪勺子,你趕緊找個人把自己嫁出去,老老實實成個家,也讓我和你哥了份心事。”

“這商討發財大計呢,你又扯到兒女私情上去了?!?

“趕快把你的彩票收起來,一會兒你哥回來看見又該不樂意了。”

正義收起彩票:“我哥就是死腦筋,不靠外財不發家,他就是別不過這個勁兒來。”

周雨晴道:“我一說當年中獎的事,你哥就朝我瞪眼。”

趙正義曖昧地笑笑:“你這么花枝招展,我哥還朝你瞪什么眼?我看他是燒的?!?

“別胡說八道,這深更半夜怎么還跑來家了?”周雨晴扯了扯領口,踢了腳沙發旁的鋪蓋卷。

趙正義舒了口氣:“這回真是邪門了,大半夜房東去查房,一看我這個中介住在里面,立即就酸鼻子酸臉起來,一點兒情面都不講,非說他的房子半個月沒租出去,是因為我這個中介占著他那個茅坑!嫂子,你說說,就那個破地腳,就那個宰人的價格,誰稀罕租呀?傻子才租呢!我能在那里住幾晚上,是給他長面子!是給他攢人氣!”

周雨晴坐下:“被人攆出來,你還得理了?下家找好了嗎?”

趙正義吞吞吐吐起來:“快了……這座城市我可住了一大半了,我要爭取一年之內,把全市所有的新建小區都住一遍?!?

周雨晴一笑:“我信你有這個能耐?!?

趙正義朝里屋張望:“正果和好好睡了?”

“睡了……”周雨晴也望向里屋,“真要命,倆人把一面墻都涂成了羊圈啦!”

“怎么,又拿白墻當畫板了?這個正果,要是小時候好好培養培養,沒準還真是吃這碗飯的料?!?

周雨晴說:“回頭我貼上壁紙,看他倆還往哪兒畫?!?

趙正義說:“嫂子,這你就外行了?,F在誰家還貼壁紙呀,最時髦的就是手繪墻。正果是真有天分,不出門就懂手繪墻?!?

周雨晴冷笑:“手繪墻?你倒是會起名?!?

趙正大一進屋,就聞到一股臭腳丫子味兒。當著周雨晴的面,他沒說正義,也沒問他怎么半夜跑來家了。去衛生間簡單洗漱了下,剛一進臥室,周雨晴就跟進來,把正義被房東趕出來的事說了一遍,明著是罵那個倒霉的房東,暗著其實還是在數落正義的不著調。趙正大看周雨晴今晚打扮得有點兒不正常,看了眼床頭柜上的臺歷,明白過來是怎么回事,趁周雨晴回身在衣柜里找被褥的空當,伸手把臺歷扣過去。

周雨晴翻出被褥抱到床上:“給正義送去,厚的這床給他當褥子?!?

“正果和好好幾點睡的?”趙正大掛念著正果和好好。

“沒多大工夫。”周雨晴隨口應道。

“怎么睡這么晚?明天好好還上幼兒園呢。”

“我倒是想讓他早點兒睡了,那他也得聽啊。正果也是,一玩起來就收不住,不讓玩就不高興,還會給我扔小臉子了?!?

“好好都知道扔小臉子,別說她了?!?

“她能跟好好比嗎?好好是健康孩子,她是腦子有病!”周雨晴有些不高興。

一句“腦子有病”,讓趙正大心里很不是滋味兒:“你怎么說話呢!”

周雨晴自知失言,低聲辯駁:“本來嘛……”

周雨晴這句話是不是有口無心,趙正大無法確定,退一萬步講,就算是周雨晴失口、無意的,趙正大也不樂意。他一直覺得自己虧欠正果太多了,他容不得別人詆毀自己的妹妹,即便那個人是自己的妻子。趙正大在心里也明白自己可能把問題想嚴重了,可還是由不得自己。情緒這東西就是這樣,不由心。碰到點兒好事或是聽了句好話,就情緒高漲;碰到難心的事聽到難聽的話,就情緒低落,渾身不自在,甚至還會失去理智。

趙正大把被子抱到客廳,讓正義趕快去洗腳,正義嘴里答應著,卻就是不動,只是一個勁兒跟趙正大感慨現在的客戶都鬼精明,一個鬼過一個。趙正大勸道:“房屋中介暫時干著還行,終歸不是長久之計?!?

“現在哪有長久之計的活,美國總統還四年一換呢?!闭x皮笑肉不笑。

“你別跟我貧,我說的是正經事。”正大不喜歡弟弟油嘴滑舌,一揮手,“趕快洗腳去,味兒這么大,你自己聞不著???”

“我這就去洗,你趕快進屋吧……忙正經事去吧,別管我了,嫂子等你半宿了?!闭x擠眉眨眼,朝里屋示意。

“胡說什么?”趙正大慍怒,“我剛才說的你當回事,這么大人了,得找個正兒八經營生,老這么晃蕩什么時候是個頭!”

“哎呀,行了行了,深更半夜你就別教育我了,快去吧。”趙正義壓低了聲音,“要不嫂子該記恨我了。咱當小叔子的絕對懂事!”

趙正大揚手要打正義,不小心閃了下腰,疼得直哎喲,正義偷偷地笑了起來:“怎么,還沒上陣就掛花了?”

周雨晴剛要躺下,發現桌上的臺歷扣在床頭柜上,拿起來擺正,想了想,干脆放在趙正大的枕頭上,這才一臉壞笑地鉆進被窩。趙正大一進屋就要上床,周雨晴伸出腳攔住,指指外面,小聲提醒:“門沒插!”

趙正大回身插門,一轉身,忙又托著腰,“哎喲”叫了聲。

周雨晴警覺地坐起來:“怎么了?”

趙正大說著沒事,順手關上臺燈,爬上床來,鉆進被窩,周雨晴聽到臺歷掉在地上的聲音。周雨晴的手伸過來,搭在趙正大的腰間,輕輕撫按著,趙正大像塊木頭一樣,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周雨晴湊到趙正大耳邊:“怎么,還生氣啊,剛才我說正果那話……不是故意的?!?

“嗯,知道?!?

“那你還生氣?”

“沒有?!?

“沒有怎么不理我,還得我上趕著哄你?!?

“睡吧,我困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忘了?”

“什么日子?”

“你說什么日子!”周雨晴打開臺燈,從趙正大身上翻過去,拎起掉在地上的臺歷,翻到這個星期,遞到趙正大眼前。

趙正大掃了一眼臺歷,情緒低落地嘟囔了一聲:“干什么都算計,這事也能拿出計劃來,真服你了?!?

周雨晴欺身上來:“不做計劃,你就跟我打馬虎眼……今天晚上我非當一回地主婆不可,不交夠公糧,看你敢睡……”

算起來,趙長祿一年也能來兒子家兩三回,可回回來,他還是記不住兒子住的這個小區到底在哪條街上。在幾個長相差不多的小區外轉了一圈,總算見到了熟悉點兒的景致,他才進了小區。以往每回來,都是兒子把他直接領進家,也用不著他記該進哪個門洞?,F在,看著眼前幾幢樣子相同的高樓,提著編織袋子的趙長祿不免有些發蒙。他分辨了好一陣,也沒確定應該往哪個門洞里進。

趙長祿覺得兒子是名人,周圍的人肯定知道兒子住在哪幢樓上。他剛想找人打聽,只見一個遛狗的老頭兒追著一條狗跑來,嘴里喊著:“歡歡,歡歡,慢點兒,等等爺爺。”

趙長祿禁不住笑了,笑過之后,他在心里胡亂琢磨開了:沒人傳香火,也不能讓狗當孫子啊。

歡歡竄到樹根旁,抬起一條后腿肆無忌憚地方便起來??蠢项^兒走近,趙長祿一臉恭謙地上前:“老哥,打聽個人,有個叫趙正大的,就是廣播里的那個主持人,說《正在說》的,是俺兒子,老哥知道他住哪個樓吧?”

“正在說?說什么?”老頭兒一臉疑惑。

趙長祿還要進一步解釋,卸下包袱的歡歡已經跑開,老頭兒也緊隨而去,扔下趙長祿。

“還城里人呢,《正在說》都不知道!大清早的,干點兒啥不好,有勁兒到村頭拾驢糞蛋去!”趙長祿嘟囔著,回身走去。憑著模糊的記憶,在錯走了三幢樓之后,總算摸到了目標。在兒子的家門口剛要敲門,趙長祿的手又縮回來。他知道兒子下了節目后已經是晚上十點了,回到家躺到床上,怎么著也得一個多小時之后。他擔心兒子一家還沒起來,把耳朵貼到門縫處聽了一會兒,里面悄無聲息。他放下手里的編織袋子,剛想坐到樓梯上休息,見樓道里不大干凈,便拿起一戶人家門口放著的掃帚,掃起樓道來。

趙正大躺在被窩里,睡眼惺忪,側臉一看,周雨晴還躺在床上,看了看表,已經六點半了,就用胳膊捅了捅身旁的周雨晴。周雨晴翻了個身,并不理會。

趙正大拍拍她:“起來吧,快七點了,還得做飯呢……”

周雨晴沒好聲氣:“誰吃誰做,我又不是你們家的使喚丫頭!”

趙正大伸手摸了把周雨晴的額頭:“這大清早的,也沒燒啊。”

周雨晴一撲棱:“少碰我,該碰的時候不碰,現在倒來精神頭了。告訴你,不交足公糧就沒飯吃!”

趙正大笑笑,起身:“行,你躺著吧,我做。好好吃了還得上幼兒園呢。”

“幼兒園有早飯,好好餓不著?!?

“那……還有別人呢?!?

周雨晴轉過身來,朝正大瞪著眼:“別人?這個家除了我,都姓趙,就我是別人。我減肥,不吃!”喊完,又背過身去。

“你這不是抬杠嗎?行行,我抬不過你……”趙正大起身,抓過衣服往身上套著。

周雨晴又轉過頭:“我怎么抬杠了?一天到晚伺候你們老趙家人,當牛做馬,任勞任怨,我敢跟誰抬杠?我敢跟誰放個屁?”

趙正大的頭從衣服領口鉆出來:“這個家一天到晚就聽著你大呼小叫,你還有不敢放的屁?”

周雨晴呼地爬起來:“趙正大,你說誰放屁?”

趙正大嘟囔:“你自己說的嘛……”

周雨晴剛要發火,外面響起沒有規律的捶門聲,好好在門外扯著嗓子喊叫:“媽媽,媽媽!”

周雨晴坐著不動。趙正大忙下地,拉開門閂,剛把門打開一條門縫,好好便鉆進來,手里揮著一張畫紙,上面是正果畫的紅太狼,一手叉腰,一手舉著平底鍋:“媽媽,媽媽,姑姑說這個是你?!?

周雨晴看了眼畫紙,有些不高興,朝正大指點著畫紙:“你看看你看看,我在正果心里就這個形象!”

趙正大掃了眼:“別瞎聯系。”

周雨晴反駁道:“這還用我聯系???正果是有病,可也不能太寵著她了。一會兒你去看看那屋的墻上,讓她都畫成大花臉了,我跟正義抱怨兩句,正義還說正果有藝術天分,知道做手繪墻了。”

趙正大伸了個懶腰:“正義說得沒錯,正果從小就有繪畫的天分,像好好這么大的時候,整天就愛拿著根樹枝在地上描呀畫的,要不是我娘走得早,培養培養,或許真能成個好畫家?!?

“嘁,越說你還越吹上了……”周雨晴不屑。

“怎么是吹?原來她在動漫公司、設計公司都干過,干得怎么樣,你又不是不知道?!壁w正大爭辯。

“行行行,你們家都是神人,個個能耐都比天大!”

趙正大看不上老婆對自己家人這種態度,想反駁,卻忍住了。

好好伸出小手:“媽媽,我比姑姑穿衣服快,你給什么獎勵?”

周雨晴隨手從床頭柜上拿起一塊錢,塞到好好手里。好好高興地接過去,舉著錢跑出去:“姑姑,姑姑,我贏了!”

趙正大有點兒生氣:“干什么你?好好多大呀,你就物質刺激,也不怕他小小年紀就沾上一身銅臭氣!”

“銅臭氣怎么了?我就愛聞這味兒!”周雨晴說著,把昨晚記錄的賬本丟過來,“看看吧,書到用時方恨少,錢到月底不夠花。正果這個月的高壓氧就花了三千六。”

趙正大看著賬本,發了一陣呆,起身來到正果和好好的臥室,只見墻上畫著五顏六色的喜羊羊、灰太狼。好好站在床上,一手握著錢,一手拿著筆正在涂鴉。好好聽見動靜,回頭看到趙正大,有點兒害怕地停下手里的筆,怯怯地叫了一聲:“爸爸……”

“沒事,畫吧?!壁w正大親了口好好,朝客廳走去。

客廳的窗簾拉著,屋子很暗,正義還在睡。正果跪在地上,專注地看著二哥,臉上掛著微笑。趙正大站在不遠處,安靜地看著弟弟妹妹。

周雨晴過來,捅了下趙正大:“有什么好看的,快洗臉去!”

趙正大走開。

周雨晴抽了抽鼻子:“全是臭腳丫子味兒,昨晚不是洗了嗎,怎么還這么大味兒?一準是光洗腳了,沒洗襪子……真受不了……正果,你還趴在那兒聞,也不嫌臭,快叫你二哥起來!”轉臉朝衛生間喊,“正大,一會兒找雙你的襪子給老二!”抽了抽鼻子,拿起地上的襪子,“這硬的,都能站起來了……”

周雨晴一把拉開窗簾,早晨的陽光瀉進來,周雨晴瞇了瞇眼,沉睡的正義也瞇了瞇眼。正果先是擋住照在正義臉上的陽光,繼而兩手捂在正義眼上。正義推開正果的手,睜開眼一見是正果,臉上堆滿了笑意:“起來了,果兒……”惺忪著眼,坐了起來。

周雨晴綁上窗簾:“你以為正果像你啊,她把雞蛋都給你煎好了?!?

正義沖正果豎起大拇指:“果兒真能干!”

“快穿上衣服,我開窗了……這味兒,能把人嗆一個跟頭……”周雨晴打開窗戶。

正果拿過衣服,幫正義穿著。

“嫂子,我剛剛賣出去一套復式房子,三百多平呢,馬上要成交簽合同了,你這一嚷嚷……”正義一臉遺憾。

周雨晴鄙夷:“叫我給嚷嚷黃了唄?黃就黃了,好事,往后再中大獎,咱自己把那三百多平的房子買了,省得讓你再來的時候睡客廳?!?

正義眨眨眼,半天才反應過來,尷尬地笑著:“嫂子說話……越來越有水平了,窩在家里真是屈才,我看干脆我哥讓賢,你去主持《正在說》算了……節目名改成……《家在說》?!?

“別跟我提家,一提家我就來氣……當初買房子的時候,我就跟你哥說買個大點兒的,他偏不干?,F在好了,房價跟坐直升機似的,呼哧帶喘連滾帶爬都攆不上,就這么兩間屋,擠這么一大家子人……”

趙正義加快了穿衣服的動作速度:“你也不能怨我哥,當時不是沒錢嘛。”

“后來倒是有錢了,可怎么樣?不還是飛了。五百萬大獎跑來敲門,咱都不在家!”

趙正大過來:“又說那些破事,你煩不煩。”給正義扔過雙襪子。

“本來嘛,我說的句句是實話。”周雨晴抓起房角的垃圾走開。

趙正大要說什么,趙正義低聲勸阻:“哥!”

“這張破嘴!”趙正大看了眼沙發旁的鋪蓋卷,對正義說,“還是搬回來住吧。整天讓房東攆來攆去,還不夠折騰的?!?

“那個倒霉房東,非要把房子租不出去的責任賴在我身上,還要讓我賠償損失……”正義發著牢騷。

“你也是,告訴你多少回了,讓你搬回來,你就是不聽,你這三天兩頭到處搬家……都好趕上蝸牛了。”

“別糟踐蝸牛啦,人家走哪兒背的是房子,我背的是行李?!?

“又沒錢了?”

“上個月的業績不太好……”

“這個月正果的錢你別給我了。”

“那不行,這錢我必須掏,要不,我沒臉見正果。”

“那你沒錢了,還得回來跟我伸手要,背著抱著還不是一樣?!壁w正大從兜里掏出一疊錢扔給正義,“快放起來,一會兒給你嫂子?!?

正義收起錢:“那算我借的啊。”

正大低聲:“借個屁?!?

正義隨手抓走茶幾上的一盒香煙,觍著臉笑笑。每回趙正大偷著塞錢給正義,正義都挺不好意思,他自己知道,每回說算自己借的并不是要搪塞大哥,他總想等以后自己寬裕了,一定要把那些錢還給正大。

這些年里,趙正大背后塞錢給弟弟,周雨晴未必一點兒不知道,但她卻從不說破。這讓趙正大感到周雨晴大大咧咧之外的聰明之處,不拿家里人為難對方,這是夫妻和平共處的一個技巧。在趙正大心里,照顧好弟弟妹妹是義務,是分內的事情。什么是兄長?兄長就是在弟弟妹妹遇到困難的時候,義無反顧地幫他們解決困難,像一棵大樹一樣為弟弟妹妹擋風遮雨。

周雨晴提著垃圾袋,準備放在門口,剛一開門,發現趙長祿正揮著掃帚在掃樓梯,不禁吃了一驚:“爸,你怎么來了?”周雨晴說話不走腦子,脫口而出。

趙長祿放下掃帚,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俺來半天了,怕你們沒起來?!?

“早起來了,快進來……你掃什么樓梯啊,人家有物業。”周雨晴往里讓著趙長祿,回頭朝屋里大聲喊道:“正大、正義、正果,爸來了——”

一家人都迎了出來。趙長祿一看到孫子,臉就樂開了花,一把抱過好好,伸過下巴用胡子去扎孫子。正大讓好好叫爺爺,好好掙扎著大喊救命,周雨晴忙從公爹懷里把孩子接過來。好好轉身跑回來,不愿理會這個不太熟悉的爺爺。趙長祿想抱孫子的熱情沒有得到滿足,只好拉著正果的胳膊,上下看著,嘴角動著,喃喃地說:“果兒,瘦了,比上回瘦了……想爹沒?”

周雨晴不愛聽公爹的話,大家都吃一樣的飯,平時有點兒好吃的還都先盡著好好和正果。三天兩頭趙正大還給正果買點兒益腦的保健品,自己也從來沒有說一個不字。公爹這話,分明是說自己沒伺候好正果。

趙正義看出嫂子的臉色,忙打圓場:“瘦了好,現在的人不怕瘦,都怕胖。”

趙長祿道:“俺還是稀罕銀盆大臉,看著富態。”

“你這觀眾太老了,不與時俱進,是吧,嫂子?”趙正義討好地朝周雨晴揚著笑臉。

趙長祿剛坐下,好好就拿著一本喜羊羊的圖畫書跑過來,向爺爺炫耀:“爺爺,你看,喜羊羊!”

趙長祿接過去,放在遠處端量著,搖搖頭:“這個……爺爺在電視里面看見過,畫得不好,哪像羊啊,羊哪有長成這樣的,這不糊弄孩子嗎?正大,你在廣播里得說說這事。這不能把孩子往瞎道上引。城里的孩子沒見過真羊長啥樣,要都覺著羊就是這樣,跟人似的,那不亂套了?”

趙正大笑笑:“這就是個動畫片,沒人會當真?!?

趙長祿一本正經:“怎么沒人當真?這都印成書了,還說不當真?你跟孩子也得說明白了,得‘登清登清’?!?

周雨晴更正:“那叫‘澄清’,不是‘登清’,得有三點水……”

趙長祿沒明白過來,正要追問,趙正義卻替父親搶著回答:“嫂子,你不懂,咱爹這叫幽默,故意不往對了說?!?

周雨晴笑了:“對對對,幽默,爸是夠幽默的……”

趙長祿咳嗽一聲:“那啥,正大,俺還想跟你說呢,你那節目里不能嘮點兒別的嗎?一天到晚東家長西家短,那不是嚼老婆舌嗎?”

趙正大一時無語。趙正義急忙解圍:“怎么能叫嚼老婆舌,我哥給大伙兒送的那是心靈雞湯?!?

趙長祿疑惑:“怎么還送雞湯了,正大,你不做節目,讓人家發配到廚房了?”老爺子越說越著急。

趙正大要解釋,正義搶在前面:“這個雞湯不是喝的雞湯,是滋養精神的。總之,就是我哥的節目火著呢?,F在的人吃飽喝足了,就凈琢磨生事,我哥就是給他們平事的?!?

趙長祿點頭:“反正別傳出事來就行?!?

趙正義還要繼續解釋,被趙正大攔住。趙長祿掏出一疊煙紙,趙正大忙從茶幾上拿過煙盒,抽出一支給父親:“爹,抽這個。”

趙長祿接過煙卷,放在鼻子下聞了聞,擱在一旁:“這煙沒勁兒……”趙長祿掏出旱煙絲,捏出一撮放到白紙上,伸出舌頭舔了下白紙,卷出個喇叭。

趙正大給父親點上煙,趙長祿深吸一口吐出來,煙霧頓時繚繞起來。周雨晴皺著眉頭,表情有些僵硬,她受不了煙味兒,只覺得一股煙霧鉆進她的鼻腔,嗆得嗓子發癢,直想咳嗽。周雨晴借口做飯,轉身去了廚房。趙正大察覺到老婆情緒上的變化,本想跟上去說兩句,讓老婆忍忍,想想還是算了。

趙長祿看著趙正義把個沙發四周弄得橫七豎八,他也知道周雨晴不煩那是假的。趁趙正大去了衛生間,他悄聲問正義:“老二,沒惹你哥你嫂子生氣吧?”

趙正義臉一拉:“你怎么不問問他們惹沒惹我生氣?”

趙長祿向廚房張望,低聲道:“你哥是咱自家人,你嫂子是兩姓人,你吃住在人家家里,得哄人家高興?!?

“行了行了,老是這一套……”趙正義有些不耐煩。趙長祿還要繼續說什么,好好驚天動地地哭著從廚房里跑出來。原來是他要吃爺爺帶來的地瓜干,周雨晴嫌臟,不讓好好吃。趙長祿有些難堪,周雨晴趕緊解釋:“爸,我沒別的意思,我是說地瓜干上有泥……洗洗再吃……這孩子不聽……”

趙長祿掩飾地擺著手:“孩子的話,當啥真……”

從廁所跑出來的趙正大趕緊打圓場:“地瓜本來就是土里長的東西,哪能不見點兒泥?!?

周雨晴跟著附和:“就是就是?!?

趙正義陰陽怪氣:“還是主持人同志會解釋?!?

趙正大臉一拉:“老二,你就別跟著煽陰風點鬼火啦!”

忙乎出了早飯,趙長祿剛坐到桌上,周雨晴想起公爹從進家門到現在還沒洗手,就連忙提醒。趙長祿說在火車上洗過了,卻不自信地伸出雙手查看著,一家人不約而同地把目光聚集在他那黑黑的指甲縫里。趙長祿坐立不安,很是尷尬:“這……這個多少年了,老也……洗不掉?!弊焐线@么說著,他還是起身去了衛生間。

趙正大和趙正義的臉上都有點兒掛不住,趙正大清楚,雖然父親堅持己見的時候容不得商量,認死理,經常倔得像頭驢,雖然父親身上有這樣那樣的缺點,但父親最看重自己在別人眼里的形象?,F在讓他在小輩面前接二連三地失面子,難受的不光是父親一個人,還有他趙正大和弟弟。

周雨晴不是傻子,當然看得出飯桌上的尷尬局面是因自己而起,忙解釋:“我沒別的意思,我這也是為大家好……”指了指桌上,“病從口入,你們也不是不知道。”

“行了,你閉上嘴吧!”趙正大摔了筷子,起身回了臥室。

周雨晴也跟著進了臥室,她關上房門,才跟趙正大掰扯起來:“哎,你什么意思,我讓咱爸講講衛生還不對了?這一大家子人,吃出個什么病來怎么辦哪?大人好說,那孩子行嗎?”

趙正大壓著嗓門:“周雨晴,你一會兒‘澄清’,一會兒地瓜干臟,一會兒逼我爹講衛生,你怎么那么多事?你嘴邊能不能站個把門的?”

“怎么沒把門的了?孩子正是學說話的時候,爸老是‘登清登清’的,一嘴錯別字,不影響孩子?。康毓细缮媳緛砭陀心?,能讓孩子吃嗎?爸那手上別說看著就藏污納垢,就是看著干凈,坐了一宿火車,也應該好好洗洗呀!”說著說著,周雨晴的聲調就把持不住,直線飆升。

“那……那你不能婉轉點兒說!”趙正大也來氣了。

“我就是個直筒子,不會繞彎!”

“你……”

“我說得不對???讓好好吃了臟東西你高興啊?你安的什么心???再說,我讓爸講衛生還不是為他好?我哪句話說錯了?”周雨晴的聲調越來越大了。

回到飯桌上的趙長祿,隱約聽到正大和兒媳婦在爭吵。他像個做錯事挨了老師批評的小學生,兩只手放在桌子下摳著指甲縫里的黑物。

趙正義一把摔了手里的筷子:“我哥就是一怕老婆的主兒,周雨晴說句話,他連個屁都不敢放!”

趙長祿道:“你少跟著瞎摻和,俺這手……是不大干凈……”

趙正義起身要往臥室里闖,被趙長祿一把拽住:“干啥你?”

趙正義道:“我問問我哥,這個家還有沒有大小啦!”

“這家沒你說話的份!”趙長祿要拉小兒子坐回桌前,趙正義卻像條泥鰍,一扭身,還是出去了。

臥室里,兩人都憋著一股氣。周雨晴用挑釁的目光盯著趙正大,語氣里也帶了挑釁:“你說呀,怎么不說了?你可是廣播電臺大名鼎鼎的鐵嘴,你還有理虧詞窮的時候???”

趙正大怒視著周雨晴,剛要回擊,門被一腳踢開,趙正義站在門口,朝著趙正大質問起來:“哥,干什么呀你?還懂不懂事了你們?”

趙長祿跟過來,厲聲喝道:“老二!”一把扯開趙正義,沖著趙正大吼著,“不就洗個手嗎?好好媽又沒說錯!都吃飯去!”

趙正大朝外走。周雨晴一屁股跌在床上,淚水四濺,嗚嗚地哭了起來:“趙正大,你個沒良心的,這日子我沒法和你過了……”

“你再說一遍!”趙正大回身吼道。

趙長祿抬手給了趙正大一記耳光:“你閉嘴!”

趙正大一下子被打蒙了,周雨晴也有些發蒙,回過味兒來,繼續坐在床上嗚嗚地哭。

周雨晴覺得委屈,這幾年照顧丈夫、照顧好好、照顧正果、照顧小叔子,一大家子,做飯洗衣、操持家務,樣樣都是自己的事。累確實是累,有時候她也忍不住愛跟丈夫叨叨幾句,對方不回應也就過去了。這次吵架,讓她覺得心里發冷。雖然自己的話不太中聽,但這也話趕話,不過是為爭口氣,才怎么狠怎么往外說。自己哭兩聲,鬧騰鬧騰,也是讓趙正大明白,這個家離開她周雨晴,就是一個難收拾的爛攤子。

趙正大發這么大火,倒不是考慮周雨晴不給自己留面子,關鍵是覺得老爹在場,他要真是由著周雨晴胡攪蠻纏,會讓老爹下不來臺,更會讓老爹難過。自己在這個家頂不起鍋蓋,那弟弟妹妹就都得跟著受氣。在趙正大心里,女人當著外人特別是對方的至愛親朋擺臉子,是最讓男人討厭的事。

趙長祿很明白周雨晴在這個家庭的作用,即便是周雨晴錯了,他也得站在兒媳婦一邊。沒有這個兒媳婦,這個家就不是一個完整的家。趙長祿沒有多少文化,但這點兒道理他一清二楚。扇了兒子一記耳光,他也有點兒后悔,可那一巴掌要是不扇出去,真不知道兒子還會說出什么不中聽的話來,那樣就不好收拾了。趙長祿扇出的那一記耳光,打在趙正大臉上,更打在周雨晴心上。兩口子拌嘴是常有的事,最后的勝利十之八九都是自己,公爹一摻和進來,就變了性質,她先覺得矮了幾分,再鬧下去,就真是無理取鬧了。周雨晴也后悔自己剛才確實有點兒撒潑的意味,便立即偃旗息鼓,再不破馬張飛了,這才讓風云突變的局勢慢慢走向風和日麗。

一家人尷尬地吃過早飯,趙正義極力緩和著氣氛,周雨晴也就借坡下驢。趙長祿張羅要送孫子去幼兒園,好好卻不買賬,根本不搭理爺爺湊上來的好臉子,執拗地要叔叔和姑姑送自己去,趙長祿趕緊妥協,才讓事態有了點兒好轉。為了挽回老爹的面子,趙正大呵斥了好好兩句,臭小子卻又委屈地哭起來,還越哭越來勁兒,氣得趙正大就差武力解決了。趙長祿一邊勸著孫子,一邊罵著兒子,兩頭都沒管好。后來還是正義和正果把好好送去了幼兒園。

周雨晴在廚房收拾碗筷,臉上還是有些不好看。雖說隱約聽見公爹在客廳里一直數落著正大,逼著他來跟自己認個錯,但丈夫根本沒有跟自己低頭的意思。周雨晴倒不計較這個,她心里明白,夫妻過日子,沒有筷子不碰碗、飯勺不碰鍋沿的,凡事都斤斤計較,這日子就過到頭了。周雨晴泡了茶,端到公爹面前:“爸,這是今年剛下來的新茶,正大單位發的,說好幾百塊錢一斤,又是你們家廣告頂的吧,正大?”她看著正大,沒話找話。

趙正大像沒聽見。趙長祿忙打圓場:“嗯,挺香,是好茶葉的味兒……”

“那你多喝點兒啊爸……”周雨晴訕訕地走開。

“雨晴都不跟你計較,老大,你別不知道好歹啊!”趙長祿低聲呵斥。

“爸,你怎么突然就跑來了,是有什么事吧?”趙正大盯著父親。

趙長祿有些不自然,端起杯子吸溜了一小口茶水,在嘴里含了會兒才咽下:“俺這次來,是求你辦個事?!?

聽趙長祿這樣說,正大有些奇怪:“爹,你怎么還說上求了?”

“這件事,你就是頭拱地,也要給俺辦成?!?

“什么事?還叫你專程跑一趟。”趙正大不解。

周雨晴從廚房出來,警覺地聽著。

趙長祿捧著手里的杯子:“以前呢,你們都小,咱過得窮,怕村里人瞧不起咱,都不愿出門,出去辦個事,都得貼著墻根走,就跟過去的‘地富反壞右’一樣?,F在不一樣了,大伙兒都奉承著咱。俺現在就愿意出門,出門就愿意見人,見人就愿意說起你,這叫啥?‘禿子跟著月亮走’,用咱鄉下的話說,展揚呀。這不,前兩天,咱家后院的賴瘸子找上門來,說他兒子要出來打工,想在城里謀份閑差,求不到別人,就求到咱家了。”

周雨晴過來:“爸,正大在電臺就是一個主持人,天天對著一個冷冰冰的話筒扯東道西。他能認識幾個人呀,你看正義大學畢業這么些年了,不還是窩在家里?”

正大有些疑惑:“爹,這賴瘸子不是一直和你不對付嗎?我記事起就知道他和咱家有過節兒,你怎么還要給他辦事?”

趙長祿不滿正大的說法,張嘴就是教訓的口氣:“虧你還進城了,虧你還算是個名人!連俺這個扛鋤頭的人都明白的道理,你卻不明白!越是當年瞧不起咱家的人來求著辦事,咱越要辦得利落!只有給仇家辦事,才能顯出咱趙家人大度,才能給咱趙家賺足面子!”

死要面子活受罪,周雨晴心里這么想著,忍不住插嘴:“那也不能為賺個沒用的面子,讓自己活遭罪呀!”

聽兒媳婦這樣說,趙長祿的臉掛不住了,立時晴轉多云,很是難看。趙正大看到老爹不高興,斜了周雨晴一眼:“你聽爹把話說完!”

趙長祿面無表情:“就這事,完了。你們兩口子合計合計,俺知道你聽媳婦的。合計好了,給俺一個準話,俺就走人。”

趙正大有些為難地望著老爹,趙長祿把頭扭向窗外。周雨晴怕趙正大答應下來,朝正大又是擠眉弄眼,又是擺手。趙長祿一回頭,兒媳婦的舉動全看在眼里。周雨晴發現公爹在看自己,急忙尷尬地把臉扭到一邊。

“爹,這事……”趙正大撓著頭,感到實在為難。

“撓什么頭呀你,昨天剛洗的,又癢了?”周雨晴看不慣丈夫的磨嘰勁兒?!暗@事……我覺得……”

“什么這事那事,有什么好覺得的……你在廣播里伶牙俐齒,這會兒怎么還結巴起來了?”周雨晴看出來了,指望趙正大把這件事回絕掉的可能性不大,只有自己做這個惡人了,“爸,他不好意思說,我說……爸,不是正大不幫這個忙,是他確實幫不了。就是咱自己家的事,正大都辦不明白,更別說這外人的事了……再說了,現在求人辦事,光靠一張臉不行,哪里有白幫人的呀?”

“這么說,俺這張老臉……在你們兩口子這里不值錢?”趙長祿盯著周雨晴,只覺得一股火從胸口直往上躥,嘴角控制不住地抖起來。

周雨晴連忙解釋:“爸,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說……”

“行了,不用說了……那啥,俺回去了?!壁w長祿覺得胸口發悶,搖晃著要起身。

趙正大忙把父親摁?。骸暗氵@是干什么,這早晨剛來……”

趙長祿臉色發青,還是強作平靜:“不了,你們都忙,好好也看見了,俺就放心了,過些日子再來……”趙長祿往外走。

“別走呀爸……”周雨晴攔住趙長祿,“爸,你看你……你就是要走,也得把話說清楚,不然這屎盆子可就扣在我腦袋上了!”

“你能不能閉上嘴!”周雨晴的話讓趙正大很反感。

周雨晴的臉色立即變了,她覺得自己是在給丈夫擋事,可丈夫不光不感激,反而大加呵斥。她忍無可忍,終于爆發了:“我閉嘴,我閉嘴你倒是說呀!你自己有多大能耐不知道???逞能也得有本事,吹牛也得有力氣,你有什么?是你有能耐不給爸辦啊,還是你本來就是熊蛋包一個,根本就辦不了?我不說,爸就這么走了,算怎么回事?”

趙長祿看到兒子和兒媳婦火藥味兒沖天,連忙打圓場:“俺走是俺的事,不怨你倆……”

周雨晴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架勢:“爸,話可不能這么說,你要是為正大走了,我心里不覺得怎么著,這要是我給你氣走了,我可過意不去……趙正大,你自己吃幾碗高粱米飯你不說,偏逼著我替你說,這出了事都算在我頭上了?趙正大,你說這公平嗎?”

趙正大覺得肺都要氣炸了,他咬牙切齒地對著周雨晴:“你能不能閉上你的嘴?啊?”

“我干什么要閉嘴?這是在我自己家里,我連一句話都不能說啦?”說話的權利都要被剝奪,周雨晴心里不甘。

“誰不讓你說了?你去照照鏡子,照照你現在這副兇神惡煞的樣子,你這是說話嗎?”趙正大也是在氣頭上,什么難聽說什么。

周雨晴抬手指著趙正大:“你放屁!”

趙長祿張著口想說什么,卻發不出一個字來,只覺得胸口悶得像堵上了一床大棉被,喘口氣都困難。他腳步踉蹌,身子一歪,靠在墻上,緩緩地堆萎下去。

趙正大嚇得大叫:“爹!”

周雨晴也驚慌失措地喊著:“爸!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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