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貴儀面色如常，略微添了些擔憂，“那這樣王嬪妹妹還是要多加小心呢，若是吃壞了身子，以后可怎么服侍皇上呢。”

王嬪依偎在皇后懷中，少了端莊嚴肅，只是個可憐兮兮的小女兒，她面容蒼白，咬著嘴唇，饒是裁云看了也覺得憐惜。

“臣妾知道了，只不過并不是臣妾吃壞了東西，而是臣妾用了劉貴儀您送過來的銀耳，紅棗，所以才——”劉貴儀睜大了眼睛，搶白道：“怎么可能，那些銀耳紅棗本宮也用了，怎么沒事？依本宮看，只是妹妹身子太過嬌弱了。”

寧帝抿著唇未開口，皇后卻呵斥道：“劉貴儀，銀耳也是你送過來的，紅棗也是，如今太醫(yī)已經查出來了是這些東西有毒，你還爭辯？”

劉貴儀眼中帶了些盈盈淚珠，看向寧帝，“皇上明察啊，臣妾這些東西也不僅僅送給了王嬪妹妹一個人，容婉儀，逸芳儀，還有楚美人，臣妾都送了，怎么也不見她們請?zhí)t(yī)呢。”裁云聽到提起自己的名字，抿了抿唇，她并不想牽扯到這趟渾水中。

寧帝聽了斟酌不定，婉夫人聲音柔和，似乎能夠撫慰眾人的心一般，“皇上，既然劉妹妹提到了容婉儀和逸芳儀，不如問問她們？”

寧帝展眼，“容婉儀，逸芳儀，走近一些來。”

楚良人擔憂地望著裁云，裁云回以一個微笑，反正與自己沒有關系，跟在容婉儀身后，緩緩行至寧帝面前，他并不看兩人，只是側目瞧著病懨懨的王嬪，帝王柔情，無端似有端，裁云心中一痛，忙低下頭。

寧帝的聲音響起，“容婉儀，劉貴儀送去的銀耳紅棗你可用了，有問題嗎？”

容婉儀搖了搖頭，聲音清淡，“沒有，臣妾不喜歡喝湯，都放在庫房之中。”寧帝頷首，又看裁云，不知是不是裁云的錯覺，寧帝的聲音似乎柔和了一些，“逸芳儀，你可用了劉貴儀送來的東西？”

裁云側眼看劉貴儀，她淡然自若，似乎有后手一般，裁云知道，自己只要說一聲有毒，眼前女子的驕縱便會被無情地打破，可是——

“臣妾……沒有。”寧帝眸色深沉，看不出是什么情緒，只不過淡淡地點了點頭。

皇后爭辯道：“皇上，太醫(yī)說了清兒素來腸胃嬌貴，其中定然是有毒的啊。”皇后今日似乎與平常的淡然從容大相徑庭，許是因為擔心堂妹身體才如此的？裁云猜測。

寧帝沉吟，旋即問劉貴儀道：“然太醫(yī)實說其中有毒藜子，倩倩，若是你說并不是你所做，總要拿出證據(jù)來，若不然可就委屈了王嬪。”寧帝竟大庭廣眾下喚了劉貴儀閨名，可見兩人情分，劉貴儀眉宇間稍露得意之色，而王氏二姐妹均是有些黯然。

在宮中任憑你位分多高，也是那人的一句話罷了。

裁云與容婉儀站在一旁，暗自猜測，為何寧帝對劉貴儀如此偏愛？若是容貌，她比不上婉夫人，若是家世，她也比不上容婉儀，可是……

劉貴儀聲音里帶了些啜泣，“若是皇后娘娘和王妹妹非要臣妾說出一個人來，臣妾為了自保，也不得不將魏答應供出來了。”

裁云一驚，魏答應，哪里又跑出來一個魏答應？

原來這魏答應原來是寧帝太子時醉酒寵幸的歌姬，在王府中就不得寵，一年也見不到寧帝一面，只能依附于當時的太子良娣，劉倩倩。

眾人看向站在最后的魏答應，她長相算得上姣好，大約是因為被深宮所摧殘，不過十八來往的年歲，卻老成如婦人，著家常宮裝，神態(tài)也是怯怯縮縮。

見劉貴儀把毒害妃嬪的罪責推在她身上，連辯駁都不敢，跪在地上發(fā)抖。

裁云嘆息，若是魏答應生得好些，如此嬌弱可憐說不定還能讓寧帝憐香惜玉，可是魏答應容貌一般，又如此怯懦，怪不得會成為劉貴儀的墊腳石。

寧帝目光中閃過一絲冷光，面無表情地道：“魏答應？怎么是她？”

劉貴儀同樣是跪在地上，卻因為桃花一般的容貌和嬌弱的神態(tài)，讓人看了就不忍心，她梨花帶雨地道：“魏答應素來與臣妾交好，她說得了不少好銀耳，便送了本宮一些，本宮吃著也不錯，就送給了新進宮的妹妹們，誰知道是這個后果。”

鄭貴人站了出來，替劉貴儀辯解，“是啊，魏答應也送了嬪妾不少，嬪妾嘗了些便撂在一邊了，貴儀還與嬪妾夸過魏答應的苦心，誰知道魏答應竟然是如此狠毒，借刀殺人，一石兩鳥，皇上明察啊。”

寧帝沉眸望著地上跪著的三個女子，沒有絲毫猶豫地道：“既然如此，人證物證俱在，答應魏氏毒害妃嬪，杖斃。”聲音里似乎擰著冰碴子。

劉貴儀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勝利的得意表情，隨即被皇上溫柔地扶起，鄭貴人也站了起來，唯有一直瑟縮的魏答應被太監(jiān)宮女拖了下去，只來得及睜大眼睛伸著手對寧帝喊了一句，“不是，嬪妾沒有啊，皇上！”然寧帝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

皇后有些不甘心地道：“皇上，魏答應這般做對她有什么好處，臣妾看其中還有——”寧帝只是淡淡地道：“此事已查明，皇后無需太擔心。”皇后只得捏緊了手絹，連嘴唇都有些發(fā)白。

“皇后好好照顧王嬪，此事交由婉夫人處理。”寧帝的聲音寡淡清冷，一句話，一個妙齡女子便要冤死紅墻，可是所有人都知道罪魁禍首是誰。

裁云忽而感覺很冷，側眼看其他人，似乎都是勝利或是頹敗，亦或是面無表情，她清楚地知道，魏答應的死在深宮里只不過是一件小事，過了今天，誰也不會再想起這個卑微而可憐的女子了。

她于寧帝，是安慰王氏姐妹的籌碼。

于王氏姐妹，是礙事的絆腳石。

與劉貴儀和鄭貴人，是乖巧的替罪羊。

于其他人，是一場鬧劇中的倒霉蟲。

與自己，大約也是一件小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