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早便逃離了賽后的慶功會。我得清醒一下。
興奮與喜悅很快轉變成憤怒。在我晃進洛菲爾德體育場的宴會廳參加大家的慶功宴之時,我對鄧肯的仇恨是又進一層。
我感覺像被搶劫了一樣。踢進制勝一分的狂喜僅僅持續到我回到中圈,也正是那時候,換人牌上赫然出現了我的號碼——九號!
九號請下場。你的時間到了。
好吧,我知道你們在想什么。
可憐的老紹爾啊,我好像聞到了一點悲慘的氣息?不過咱們應該以大局為重。老波只是想加強中場,打拖延戰術。
好吧。這些我都懂。我可不需要再去進修足球技術指導手冊。只是為什么被換下的是我?
難道我的進球還不足以向大家證明一次我已經克服我腳踝的傷了么?
可能是我坐在那兒強顏歡笑露出了馬腳吧,波普爾摟著我回到了更衣室。
我聽著他解釋著換我下場的原因。我們贏得了冠軍稱號,也就沒有什么資格抱怨的了。是我自己太過自私,太過以自我為中心了。
戴維·紹爾不過是隊里的一員罷了。
就那樣吧,盡管內心充滿愧疚,但是坐在中間的我對于混亂的慶祝場面卻無動于衷,狂歡甚至成了一個人的孤單。
沃爾斯頓的管理層也出面見證我們取得的成就。主席布萊恩·羅和兩位一隊的經理馬克·皮科克和羅布·鄧肯坐在上座,鄧肯作為這場勝利的幕后決策者,沾沾自喜地主持著晚宴。這對他來說又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
我要了五道菜的正餐。只是我的心情一點都不好,爸爸媽媽可能覺得他們的兒子是因為興奮過頭而變得精疲力盡才這副模樣。
鄧肯的餐后演講簡直就是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還好沒壓在我身上。在這個蘇格蘭人起身準備開講的時候,我便借口和父母說想呼吸點新鮮空氣逃走了。找個完美的藏身之所躲起來吧。
我想辦法和保安套近乎,離開宴會廳,通過緊急出口來到體育場。他被我用跟爸媽那里同樣的借口騙了過去。從天藍色的看臺通道往下走,穿過繞著球場鋪就的礫石路,我踏著緊急疏散階梯向上來到位于球門后側的西看臺。
我想坐在上層前邊的親友座。那是父親帶我去看和利物浦比賽時同樣的位置。也是那年以后,幾乎每次買季票都會選的那個位置。
經典的戰役,傳奇的進球,振奮的歌曲和無盡的狂歡,這就是沃爾斯頓啊!充滿了那些歡樂的回憶,當然也有極少的辛酸。
已經快到午夜。整個球場墜入一片漆黑之中。只有宴客廳里透出的一點微光打在天藍色的看臺上,稍微映亮了一旁的地面。
只有25000個空空的座位陪伴著我。我低頭看了一下手表,已經過了12點。
新的一天來了,全新的開始。對陣阿森納的比賽,我曾經努力不讓任何事使自己分心,現在又該如何?我的眼神注視著這無邊的黑暗。我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機會在那美麗的綠茵場上奔跑,去實現自己的夢想,追逐自己的偶像。這好像近在眼前卻又遠在天邊。我把頭埋進了雙手,盡力不去想這些糟糕的事情。
羅布·鄧肯在我們對陣阿森納之前告訴我們,對于我們誰去誰留他心里早有打算,希望我們不要分心,專心比賽。
呵呵,說的比做的簡單啊,領導!
爸爸這幾個月一直試圖在老波那里套一點關于學院是否會選拔我的口風,好讓我不要一直糾纏著這件事不放。所有的學院的教練都很擅長回避他們喜愛的隊員這方面的問題。而正是他們的沉默,更讓謠言四起。
流浪者隊在物色兩個威爾士的和三個丹麥的年輕球員,凡此種種,看得出這支球隊確實有強烈的斯堪的納維亞[1]情節。在那兒踢了很多個夏天的青少年巡回賽后,我對這點也頗有了解。但我印象中那里卻沒有什么特別突出的前鋒。
確切地說,沒有一個比得上我的。
你若想揣測鄧肯的心思是毫無意義的。沃爾斯頓會在全英國乃至全世界尋找人才,競爭如此激烈。作為一支英冠俱樂部,在和其它英超球隊競爭時反倒是一種優勢。我們訓練基地的設施是最好的,每一支來我們這兒踢球的隊伍都嘖嘖稱贊。當年我們的戰績不只是英超的炮灰時,沃爾斯頓就建成了自己的訓練中心。
這一冒險的投資事與愿違,但是基礎設施仍然可以使用。皮科克準備好給年輕人一次機會。畢竟有幾個少年能突破曼聯或者利物浦的首發陣容?又能有幾個能把英超冠軍,英冠冠軍,各種國際比賽中的頂尖選手給打敗呢?
可能會有一兩個卓越的天才,但絕會不多。任何勤奮踢球的16歲少年以及想看到自己的孩子在這方面大有作為的父母都可能被沃爾斯頓提供的獎金所吸引。
來吧,在成為眾人焦點之前學會踢一腳好球,你將較早獲得進入一隊的機會,在其他英超俱樂部登門之前還有大量成人比賽助你成長,如果到那時沃爾斯頓還未進入英超聯賽的話。
為這些大牌球隊效力我一點興趣都沒有。我戴維·紹爾只想在洛菲爾德路球場,在家人面前閃耀,穿著那天藍色的T恤,成為倫敦西區赫赫有名的射手。
忽然一束亮光出現在天藍色看臺上那個我來時的緊急出口。我來到這兒都足有一個小時了。慶功會一定早就結束了,一些人想必開始對我展開“搜救”行動了。
正當我走下臺階,早前的雨又開始下了起來,盤旋墜落在這被人遺忘的看臺上。
我卻莫名其妙地感到樂觀起來,這還是今晚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有這種感覺,就好像我已經準備好了接受最壞的結果一樣。
沃爾斯頓不留爺?好吧,自有留爺處。
我證明了自己能成為一名職業足球運動員,不管鄧肯,波普爾還是其他任何人怎么看我在對陣阿森納時的表現,我已經讓整個比賽變得不同了。奪沒奪冠,慶不慶祝,一切不都是因為我么?
我自欺欺人地覺得只要我輕輕撥一下開關,就能變成受傷之前的我,用老辦法破門得分。真是夠愚蠢的,我骨子里都在逞能。
當這些天真的想法無法立刻實現的時候,我開始變得恐慌,但是昨天當壓力襲來,當事關重大的時候,我又做到了!
距這場與鄧肯孤注一擲的最終較量已經過去了幾個星期。沃爾斯頓學院的領導需要時間去整理分析他的材料,見見老波和其他教練來決定獎學金名單。于我則有另一個當務之急——備考!
難以置信我竟然會把考試想得那么重要。
在踢完和阿森納的比賽后,我答應老媽要從足球中休息一段時間了。自圣誕節以來,我就一直在學校、訓練、作業、睡覺以及周末的比賽中艱難地平衡著我的生活。壓力在我身上來來去去,循環往復。
數學和化學對我來說太晦澀了,但我打算好好學習德語。我的老師盧恩特女士在了解她最愛的漢堡市的情況,所以一直勸我也學習語言,她也的確很會說服人。只是就我個人而言,我更想了解拜仁慕尼黑。
歡迎來到我新的現實生活!一個沒有足球,沒有樂趣的混沌世界——白天上課,晚上復習。
今晚復習歷史。我掃了一眼關于二戰的教科書,把床頭柜那邊的日歷翻過一頁——4月30日,鄧肯,訓練基地。信息一邊有我用紅氈頭筆潦草地打的一個問號。印象中,那應該是個鉤才對啊。
距今才過去一個星期,我的思緒正在從不列顛之戰轉移到了鄧肯“軍士長”身上。
我的流浪者奪得足總杯冠軍的屏保照片彈了出來。皮科克,隊長布萊恩·基倫,伯羅斯,皮克和其他人在溫布利捧著獎杯,雖然精疲力盡,但是仍狂喜地擺著各種姿勢拍照。
我躺回床上,合上雙眼陷入那最美的幻想里——我置身于那張團隊的大合照里,右手緊緊地握著冠軍的獎牌!
“戴維,下來一會可以么?”
老爹的聲音一下子將我從和球員們狂歡的幻想里拽了回來。沒事,我可以在待會的敞篷巴士游行時再來加入他們。倫敦大轟炸什么的等半小時再學也無所謂啊。
我將筆記本擱到一邊,下床,開門,準備往樓下走。
我早上忘記把垃圾箱放出去了么?再一次?不,不!我清楚記得出去放垃圾箱的時候看到鄰居一大早上班去了。
我來到樓梯口的時候,看見一個男人的背影,父親正在招呼他進客廳。
“你好啊小伙子。”那個陌生人在我下樓梯時從我父親最喜歡的扶手椅上站起來沖我打招呼。
“你好。”
“我是奈吉爾·伊瓦特。現在在查普爾聯合足球俱樂部工作。”
查普爾聯合足球俱樂部,和流浪者一樣的英冠隊伍,總部在英國東北部。上賽季他們成功保級。我親眼目睹了他們在洛菲爾德贏球,拿到了保級的關鍵分數。他們的球迷涌進了球場慶祝狂歡。只要他們一來,東看臺就一定爆滿!
為什么會有一個查普爾聯合足球俱樂部的人來我們家做客呢?
“戴維,過去幾周我一直在和你父親商量,他呢就邀請我今晚過來和你面談……談一下未來,你的未來。”
我側身看了一下爸爸,確定剛剛聽到的確實是這幾個星期來一直被提及的話題“未來”。
我錯過什么了么?
“戴維,你媽媽想要你多花點心思在復習考試上。”
我的眉頭緊鎖明顯收到了成效。
我坐在沙發的扶手上。也許父親是對的,我真的不需要在復習迎考時收到這顆催淚彈。
“最近學習可好?”
“很開心第一門已經過了。數學還有兩周。我真心不喜歡數學。”
“你和我一樣,”坐在我們中間的這個“入侵者”笑著說,“我大概只會用計算器,當我孩子讓我幫忙解決代數問題時,我都會叫他們去問媽媽。”
“考試好運,戴維。這一刻,考試對你一生來說和足球一樣重要。真的,那是我最大的遺憾了。那時候我的考試要是能順利通過該多好啊。”
伊瓦特看了一下我的老爹。
“你看吧紹爾,我還沒有拿到我的中學畢業證書,便離開了學校。我怕是太渴望快點成為一名職業足球運動員了。”
父親也一樣,16歲,沒有任何文憑就直接參加工作了。在談話開始走向分享人生經驗的時候,涉世頗深的老爹感覺來到了自己的主場。伊瓦特曾是埃弗頓一隊的主力球員,少年時被選入北愛爾蘭國家隊,職業生涯前半段和我一樣一直在踢中鋒,直到西班牙世界杯前夜不幸弄傷了膝蓋。
我老爹每次談及他關于足球的回憶就會犯老毛病。他一直將沃爾斯頓作為任何故事的立足點。明明在講一些鮮有人知的南美足球隊的事,最終故事總能莫名其妙地扯回流浪者。
老爸正在回憶起當年伊瓦特在客場對陣流浪者隊時從中線打進的一記遠射。那是他見過的最精彩的進球之一。
伊瓦特向前探了探身子,他看起來有點不好意思。只是要讓我印象深刻這還不夠吧。我從未曾聽說過他,他只是坐在我們客廳的灰發老男人罷了。
“你太熱情了,紹爾太太。”
媽媽端著一盤餅干和茶出來。而且用的是最好的瓷器,那東西我們可是只在圣誕節或其它特殊場合才用的啊。這有點過了。
他沒有那么尊貴吧?
父母接待伊瓦特就像接待一位很久不見的親戚一樣。
“好了戴維,我知道你對我的拜訪有一點困惑?”
伊瓦特將全麥餅干放在他的茶碟上,將杯子輕輕地放在咖啡桌上。
對,伙計。為什么不干脆點開門見山呢?
“我是查普爾聯合俱樂部學院的招聘主管。基本上每個賽季,我們都會派一些當地的小伙子每周去看青少年足球賽,然后給我匯報比賽情況,這些報告將存入我們的數據庫。”
這些還是不夠吸引我。羅布·鄧肯可能也有廣泛分布的眼線。每個俱樂部都有一個星探網絡。不同的只是去哪兒發掘人才罷了。
像沃爾斯頓和查普爾這樣的俱樂部會去發掘附近的天才球童,而不是試圖和那些大牌球隊競爭,將網撒向全世界。
“我們觀察你很久了。我們見證了你在沃爾斯頓的成長。對了,你的腳踝怎么樣了?”
哇。現在我終于知道你要干嘛了。
“是,沒事了,謝謝關心,伊瓦特先生。”我咕噥著回答。
“真好,我知道這么嚴重的傷意味著什么,因為我深有體會。正如你的父親說的,傷病把我登上世界杯賽場的機會都給剝奪了。那時候的醫學治療和如今的發達技術根本沒得比。”
真是有趣啊伊瓦特先生,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是能談回我的事么?
我快要失去耐心了。
“上周你對抗阿森納的那個進球太精彩了,簡直可以載入史冊,知道的人都會覺得你就是個天生的終結者。”
“您當時在那兒么?”
“對的。我們好幾個人都在看那場比賽。那天有幾個很有天賦的少年都表現的不錯。”
“現在告訴我,戴維。沃爾斯頓至今也沒有給你提供獎金合同是吧?”
沒錯!廢了這么長時間喝茶吃餅干和閑聊,我們終于來到正題了。
我腦子里有一大堆問題在往外蹦,但是我意識到一件事,伊瓦特一定是做足了功課。他知道我的傷,我的進球,甚至是我的合同情況,他知道我缺什么。
等等,鄧肯!我應該在這里談這些么?
沃爾斯頓的人如果知道我和另一支冠軍俱樂部或是其它任何俱樂部在商談這種事情,該怎么想?羅布,你要知道安排這場會面可不是我的本意。都不知道我老爹怎么想的?邀請他來我們家。甚至都沒有問過我的意見。
“沒事,戴維。我知道接受這一切對你來說意味著很多,也不用太擔心。”
伊瓦特察覺到了我的尷尬。可能是我心跳得太快了吧。
“就我對沃爾斯頓的了解,你的一些隊友怕是早就和學院簽約了。”
這話簡直就像引爆了我腦中的炸彈。嘭!
“不好意思,伊瓦特先生,”我說。我能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您剛剛說什么?”
我一定是聽錯了。他剛剛的確是在指鄧肯已經為球隊物色好了人選?
“隊長戈達德和另一個男孩,我相信他們已經簽約了。在和阿森納的比賽后我去拜訪過戈達德家,他父母告訴我流浪者早就為他們兒子提供獎學金了。”
爸,趕緊把這個瘋子趕出我們家吧,直接打電話給羅布·鄧肯。
這是發生了什么啊?難不成鄧肯沒仔細看下被拒球員,就從沃爾斯頓的冠軍陣容里選了那么可憐的幾個人么?
“我可以理解為俱樂部大概已經簽了至少三到四個人甚至更多么?”
四個人已經入選。我數學可能不好,但是至少剩下幾個獎學金名額我還是算得出來的。自上次奪冠后,沃爾斯頓每次選拔新人都不會超過九個人。
過去這幾周,一大堆瑣事,元素周期表和盟軍空戰什么的不斷地擠占著我的腦容量,頭痛欲裂。這家伙似乎對鄧肯這個格拉斯哥人頗為了解。
漫長而不安的空白,伊瓦特明顯已經在他的工作中習慣了這種靜默的僵局場面。
“不要太吃驚戴維。人才本來就少,每年俱樂部都在為同一批年輕運動員爭個頭破血流。恐怕像我們這種級別的,競爭更加激烈。老話說得好,信息就是力量。人們會談論,加上這個時代科技的發達,每個人的那點事大家都知道。”
“今時不同往日。在我剛退役的時候,還能在后街踢球的人里挖掘到一些天資聰穎的。而現在,踢足球的小孩子越來越少了。從我自己的孩子的生活就可以知道,太多讓人分心的事情了。”
父親點頭表示同意,他對這個特別的話題很有共鳴。
“你父親和我說過為流浪者效力對你有多大的意義。我都懂,因為我對我自己的俱樂部也有一樣的感情。”
伊瓦特開始懷念往事來打破這沉寂。
這個前埃弗頓球員后來加入了紅軍利物浦,那也是我在洛菲爾德路球場上見過的第一支球隊。
我能聽出他言語中的熱情。我能感受到他說這番話是用心的。他明白對自己的俱樂部那份深沉的愛意義重大。這和在不同時代踢球沒有關系,他也很明白背叛流浪者對我是什么感受,會帶來多大的悲傷。
事實上,我確實想成為一個職業足球運動員,但是我更貪心,還想成為沃爾斯頓的選手。這個夢想與金錢、跑車、名氣甚至和獎牌都無關。
好吧,我承認我撒謊。成為一名足球運動員不僅僅能帶來那些物質上的利益。有一些更深沉的原因在驅使我在這條路向前。
沃爾斯頓永遠也沒法去挑戰那些豪門勁旅。即使我才16歲,我也知道這回事。像我們這種規模的俱樂部也只能寄希望于在英超中有一席之地,興許現在享受著體面的杯賽,又如歷史上最輝煌的日子。
豪門球隊可以幻想著奪取英超冠軍,幻想著每年都可以在歐冠聯賽上挑戰歐洲勁旅。
只是這和我沒有半毛錢關系。沃爾斯頓就是我的世界,我的生命。
“戴維,查普爾聯合足球俱樂部想得到你。”
伊瓦特的邀約把我扯回了現實。
“我覺得你潛力無窮。我工作的這家俱樂部想要重返英超賽場。只是和許許多多其它的俱樂部一樣,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投資于你們這些年輕的運動員。我們愿意給你提供兩年的獎學金合約。”
我看著爸爸媽媽,希望得到他們的確認。
我需要現在就回答么?難不成我要坐在沙發上,在這個45分鐘前還素昧平生的家伙面前做一個可能是人生最大的決定么?
他們沖我揚起了嘴角。我應該很興奮才對啊。這個從未聽過的家伙給了我一個朝成為職業足球選手邁進的機會。問題是,他們不是沃爾斯頓!
“伊瓦特先生,我下周和沃爾斯頓的學院領導有一個會談……”
“是的,我理解的,戴維,”伊瓦特打斷了我,可能是怕聽到我的推辭吧,“我不希望你和你的家人現在便做出任何倉促的決定。慢慢來,權衡利弊。若我是你,也一定會好好考慮的。我只是覺得在你們會談之前來親自見你很重要,你要知道我們多么希望你加入查普爾,一起譜寫輝煌。”
“盡管過了幾十年,足球仍是我的生命。我的技術還不賴,教了一些很棒的球員,也發掘了許多人,他們現在都有自己精彩的職業生涯。我覺得我對足球比賽也算了解頗深,也知道成為一名球員需要什么,依我拙見,你就是成為職業球員的一塊璞玉。”
伙計,你講的真的深得我心。好吧,我承認他有點帶著推銷性質了,但是相比之下,鄧肯卻是那種我不得不拿著槍指著他的腦袋才能讓他勉強說一句“做的好,小子”的人。至少我是這么覺得的。
也許伊瓦特是專門挑我想聽的講給我聽。他知道我即將和沃爾斯頓的面談,便用盡渾身解數來留著我,不過他確實是個不錯的說客。
媽媽看起來都要站起來鼓掌了。這并不是因為事關她兒子才讓她贊同。
伊瓦特看起來和羅布·鄧肯完全不同,他對我只有利誘沒有威逼。單單聽到他說我有天賦成為職業選手都很棒了。我沒開玩笑,前路漫長,但是查普爾聯合俱樂部已經準備好在我身上下賭注了。
短短幾句暖心的稱贊的話,伊瓦特便從一個陌生人變成了我紹爾的良師似的。
現在他已經開始和我爸媽商討一些合約的細節了。查普爾隊的學生會住在俱樂部訓練基地特地修建的宿舍。他還說了一些和一個當地體育大學有關的不錯的教育機會。所有這些感覺都正中紹爾太太的下懷。
隨后他邀請我們考試后去參觀俱樂部和學院的設施。這一切聽起來都太過完美了。
等一下。他最后說什么?
他是不是說“住在專門給我們建的宿舍里”?我現在才明白過來,為查普爾隊效力意味著搬家,離開家人和朋友,去到這個國家的另一邊,在那兒我是舉目無親的。
我僅有的離家多日的時候是和流浪者過了一個短暫的夏日旅行,還有就是學校的交流項目。像兩年前那次和瑞士學院的交流活動,最后兩天還惹了麻煩,我和雷亞普因為違反宵禁被關禁閉。
還有一次復活節和球隊去黑潭市旅游,馬克斯·福克斯從衣柜上面跳下來砸壞了旅店的床,因為不敢和教練講就在地上過夜了。真棒的旅行,多有趣的故事啊,不過伙計們,我還是喜歡回家吃媽媽的飯菜,睡自己的大床,看喜歡的電視節目。
現在我那安全的泡沫有破碎的危險。來到新學校,感覺就像池塘里的大魚來到大海變得無比渺小一樣。
伊瓦特在門廳和我父母握手,不斷談及在沃爾斯頓游覽的一些地方。
我不得不說,他很老練。
他遞給我父親一張名片。
“年輕人,很高興今晚能見到你和你的父母。謝謝你們邀請我到家里做客。”
“謝謝你哦,伊瓦特先生。”沒什么,真的沒什么。我盡量不表露出我言辭里諷刺的一面。
“戴維,你將做出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決定。我把我的聯系方式給了你父親。如果你想要聊一聊,歡迎隨時打電話給我。我想你現在腦子里一定很混亂。這幾天好好休息,不管你做什么決定,千萬不要太倉促就是了。可以坐下來和你父母談一下,但是要記住,到那一天就將決定你的生活,你的職業生涯了。永遠記得做自己覺得對的選擇。”
我和他握了握手。現在,我又有一個需要在日歷上面圈出來的日期了。七月一號。查普爾聯合足球俱樂部新的獎學金合同簽約的日子。我倚在半開的門前,看著他大步走過我們家花園的小路。
車燈閃了兩下,那是一輛精致的黑色旅行車,昂貴的德國貨。上車之前,伊瓦特對我笑著,最后一次沖我揮手。
我看著他離開,在巷道盡頭剎車拐彎,消失在我的視線里。
看來在查普爾聯合足球俱樂部的待遇很不錯啊。
注釋:
[1]斯堪的納維亞,又譯斯堪地那維亞,在地理上是指斯堪的納維亞半島,包括挪威和瑞典,文化與政治上則包含丹麥。這些國家互相視對方屬于斯堪的納維亞,雖然政治上彼此獨立,但共同的稱謂顯示了其文化和歷史有深厚的淵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