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故居依依不舍地離開,吳遠暉帶著袁苑或沿著湖邊或鉆進胡同小巷慢慢游玩。
一路上遇到有趣的東西他們便停下仔細地觀看,有不少東西吳遠暉都事先有過了解,他知道的便會一一給袁苑做講解,因此對于袁苑來說,這一路走來十分有趣,比如觀察四合院門口的兩個門墩子,就非常有意思。門墩子有圓有方,造型各異。經過某個院子前,吳遠暉看了門墩子一眼,便告訴袁苑這里以前住的很可能是身世顯赫的文臣。
“為什么?”袁苑問道。
“你看看這門墩,”袁苑順著吳遠暉手指方向望著某四合院門口那兩個門墩子,它們是方形的,上面還各趴著一只神態鮮活的獅子,吳遠暉說道,“文臣們比較偏愛方形的門墩,方形即箱型,取其諧音‘書香’,表示自己是書香門第,同時還有人品方正的意思。門墩上面趴著一只野獸,這在過去是只有王公貴族才敢使用的裝飾。”
“真是長見識!”袁苑贊嘆道,“那圓形的呢?是武將嗎?”
“很多人都這么說,但是其實不是,圓形沒有什么說法,誰都可以用。圓形門墩又叫抱鼓石。它的數量最多,因為在中國傳統文化中,圓是最受歡迎的形狀。至于沒有任何裝飾的方條石,則是最底層老百姓使用的。”
“你知道的真多!”
“這算是我們專業的范疇,不知道才叫丟臉。”吳遠暉說道,心中不禁想到建筑學涵蓋的東西實在太多,很多東西越了解越是有趣,單單是一個門墩就有說不完的講究,同時他也自覺著急,深感自己在專業上的無知與欠缺,尤其與一些從大城市里考來的學生相比。
“你們專業,究竟是怎么樣的?”袁苑問道,“是設計房子嗎?這些老建筑倒是很有趣,可是我們一般人應該是沒多少機會住在這樣的房子里。但是在其它很多地方,就比如咱們的老家吧,甚至更大的城市,看到的建筑物總是給我千篇一律的感覺,走到哪里都像是一個地方。”
“那是因為它們都是普通設計師設計的。”吳遠暉嘆了一口氣,說道。
“什么意思?”袁苑望著他。
“如果我有一天也成為了他們中間的一員,我應該也會設計出那樣的建筑出來。”
“你不會的。”袁苑斬釘截鐵地對他說道。
他驚訝地看著她。
“你絕對不會成為一個普通的設計師,”袁苑盯著他,一臉認真地說道,“在我心中,吳遠暉不可能會設計出那樣的房子來,不可能。”
“袁苑——”吳遠暉說道,“之前的我對建筑學可以說一無所知,現在呢,說我是一知半解可能都高抬了我。”他低頭看著門墩子上的石獅子,“如果我知道建筑學其實是一門人文科學,我一定不會報這個專業。”
“呀!”袁苑看著他,“吳遠暉居然跟我說這樣的話,這一點都不像你了!不過這樣一來,你倒是變得沒那么遙遠了,”她說著笑了起來,馬上她又把笑容收了起來,“那,吳遠暉同學,你告訴我,你喜歡建筑學嗎?”
吳遠暉看著她,與她四目相對,他不覺恍惚。
“喜歡。”他輕聲說道。
袁苑一時沒有說話,她的眼睛盯著他,他的眼眸里仿佛閃著星光,表情里卻又似有迷惑。她嘴角一翹,再次笑了,她說道:“那就沒問題了!”她邁步向前走去,吳遠暉怔怔地看著她的背影,她走了五六步的樣子,停住了腳步轉過身來,“我們打個賭吧。”
“什么?”吳遠暉不知道她想說什么。
“我打賭,將來你獨立設計的第一個建筑我一定會喜歡,”她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不帶任何私心的。”
“袁苑,”他聽完這個賭注的內容,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他心里歡欣鼓舞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我沒見過這么打賭的,輸贏完全在你。”
“怎么會?我說了,我會不帶任何私心地評價,是喜歡還是不喜歡,我決不說假話。”
吳遠暉走上前去,站在她的身邊:“賭注是什么?”他問道。
“你說。”袁苑說道。
他低頭看著她,感覺自己的心跳突然猛烈起來,他努力平靜下來,說道:“你——”他看見袁苑猛地抬頭看著自己,漆黑的瞳仁里閃著光芒,他接著說道,“你這個賭很奇怪,你不喜歡的話,我倒是贏了,那我贏了也沒什么光榮的,我豈不是只能盡力爭取輸給你了?你贏了的話,想要什么?”他問道。
袁苑轉過身去,不再看他,她往前慢慢走著,抬頭四處張望,一支桃花枝從路邊的院子里探了出來,她盯著它看著。
“這個我還沒想好,我可得仔細想想了。”她仔細地看著那粉紅色的桃花,說道。
“小心腳下!”吳遠暉眼見她踩著了地上一根枯木枝,向前打了一個趔趄,他下意識地伸手過去抓住她的手將她拉住。待她站穩了,他急忙把手松開。
“呀!”袁苑的臉紅了,她伸手抓了抓頭發,轉身往前快走了幾步,“我真是太不小心了,差點摔一跤。”
她的手很溫暖,給他以溫柔的感覺,雖只是短暫的一握,卻連靈魂也為之顫動,吳遠暉看著她的手,目光隨之慢慢轉到她的背影上,繼而在她身上流連。
兩個年輕人在美麗的春日陽光下一前一后默默地走著,各自想著心事。吳遠暉慢慢追上了袁苑,兩人并排而行。
“如果我贏了,我提的要求你都答應嗎?”袁苑說話了。
“什么?”吳遠暉剛說完便又回答她道,“只要不是特別離譜只要我能做到,應該能吧。”
“那我就慢慢想,到了那天再說。”說完她沖他嘻嘻一笑。
“我仔細想了想,”過了一小會兒,吳遠暉開口說道,“如果你贏了,其實也是我贏了,公平起見,到時你也答應我一個要求吧?”吳遠暉說道。
“只要不是特別離譜只要我能做到,可以。”袁苑答應了,臉上笑盈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