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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御龍

  • 南國異語
  • 武司風
  • 6689字
  • 2017-07-18 15:16:35

天似圓廬,地若方盤;

人神兩道,亙古無干。

“豢龍不可以困。龍,不拘之物也,隸于天、翔于宇。囿諸欄垣之間,則恐失之矣?!?

師門如是教導夏王孔甲。

孔甲怕失去僅剩的雄龍,當即解下束帶,將御龍繩交與師門。

師門見那龍肌身疲憊,懨懨然若迷途之病馬,不禁搖頭慨嘆。師門步入漆園,于晴草芳甸間尋桃葩飼龍,及至白月高升,擊缶而歌,雄渾之音響遏行云。

七日后,孔甲遣山圖而往,問曰:“龍可翔否?”答:“可矣,但須吾一人所馭。”

是日,殿闈間焚起高鼎,鋪就半里長毯,迎師門攜龍步向中庭。孔甲再睹那龍,見鱗毛抖擻,蜃氣浮生,不禁喜從中來,伸手欲撫。

師門見狀,喝止道:“翔龍方才習得吾之氣息,不可橫加擾亂?!笨准茁勓詯佬?,又不便發(fā)作,只得退回觀望。

師門手涂滿石粉,坐于鞍上,不抖御繩,口中吹起一只哨子。龍聞聲凝神,前爪頓地,騰上天去。

師門將身伏于鞍墊,十指緊攥御繩。迎面而來一陣氣流,師門想使龍緩行。

攀升之時,寒氣襲來。師門曾聽嘯父說過,距日愈近,天氣愈寒。騰行數千丈后,翔龍舒展長身,速度放緩,在云上橫身飄行。

師門舉手抹去眼上水露,俯身下望,不由得暗自驚呼。

但見,山如土丘,地似棋盤,汪洋、洛河化作田間草蛇,恢弘樓臺,渾若地頭土塊。

師門頓覺好不快意,輕撫龍鬃,自語道:“多年未游,今日玩?zhèn)€盡興!”

師門調轉御繩,向西南急行,騁縱之快,直令人神迷。

但見,風馳電掣、莽莽蒼野盡現,茫茫天際,人龍遺世獨立。

霎時,師門于日盤間窺見一點黑斑,起初只有針孔大小,漸如墨跡暈開,竟占據半邊紅日。

“莫非正趕上日食?”師門正心頭驚詫,忽見黑影蓋過日光,于龍首投下陰影。

原來那黑影是一座浮島。層云之上,島體下方形如卵殼。師門駕龍近觀,見塊塊白石錯落有致,形如松塔,其間似有一片蔥綠的草甸。

師門御龍,飛過生在邊緣的巖柏,于矮草中翩然降落。翔龍四爪落地,蜷起長尾,身軀盤旋,張口呼出一團白氣。

師門拔起一根草莖,見裸露處覆著黑土,手指下挖,不出半尺,便是堅硬石基。師門撣去手上土渣,抬頭望去,一座高峰拔地而起,狀勢陡峭嶙峋,鮮有植被。

天上怎會有山體飄浮?師門曾聞,云氣之上,有仙人居。人神之異處,在于可否脫離大地,憑虛而生。如是觀之,這浮島便是仙人住所了。

師門舉目四望,不見人跡,更無田園屋舍。師門見日沉西山,恐下面之人等得急切,便又跨上龍背,一呼哨,徑直往下飛去。

眾人早已等得焦躁,恐師門有何不測??准走h遠望見翔龍落地,不顧揚起的塵土,快步上前,憤而呵斥道:“我只命你試駕,升到云間,便要折返,你怎去了這般時候!”

師門解開腰間束繩,翻身下鞍,笑道:“現有一事,前人未知,我與翔龍今日探得,君欲知否?”

孔甲忙問是何事,師門答道:“天穹之上,有一浮島,我疑為仙人居。君若有意,可改日載君同去。”

孔甲聽說這等奇事,又聞得自己將乘龍而行,心中大悅,說道:“我枉活二十余年,不知天上有島,若能親身而臨,實乃三生有幸?!彼妿熼T笑而不語,又問道,“汝將何時載我前往?”

師門答:“待我調教翔龍,使其不畏旁人之氣。所需時日,約要三旬罷?!?

孔甲思量,那師門是故意拖延,便數次派人問詢,回報皆是兩字:“未可?!笨准子旨庇謿猓瑹o可奈何,只得親去漆園探視。

入了園門,孔甲見翔龍盤臥于地,合目似寢。師門倚于其側,縱聲長歌,見孔甲來,閉口起身,躬身施禮道:“不知君之將至,有失遠迎?!?

孔甲并不回禮,只是問道:“我特來觀望你馴龍,誰知你荒于正業(yè),倚龍而臥,白日放歌,成何體統(tǒng)!”

師門笑道:“君有所不知,此曲乃嘯父授我,名曰《平川吟》。唱與翔龍,可祛其怨垢,消除戒心。”

孔甲聞言,便不追問,臉上依然疑云密布。他走到龍頸旁,擺弄鞍上束帶,問道:“你我乘龍尋仙時,若同坐于此鞍,豈不擁擠?”

師門笑道:“我已為君另備一副鞍?!?

孔甲沿師門所指望去,見翔龍的一雙后爪旁,果有一副嶄新的鞍墊,只是少了御繩與龍刺,唯有束帶與撐手的鐵環(huán)。

孔甲見狀不悅,說道:“我乃夏之君主,貴為天子,哪里有居于人后的道理?”

“恕師門不能從命。”師門答道,“御龍需乘風,前方之位可觀得方位,辨得風向。帝王乘車,尚在車夫之后,何況乘龍?”

孔甲啞口無言,心中卻暗自氣惱。端坐龍首之上,俯瞰大夏山河風景,好不愜意,卻被師門反駁了去。自從劉累以后,無人懂得御龍之法,孔甲只得忍氣吞聲,屈居后席。

數日之后,師門傳話孔甲說,今翔龍已愈,可攜君共乘,再探訪仙人之居。

是日清晨,孔甲心喜難耐,命左右將束帶縛于腰腹,不斷催促師門,叫他早些御龍而起。

師門坐于龍頸,俯首下去,向龍耳處低語,又一提韁繩,馭龍扶搖而上。

初升之時,孔甲不住叫嚷。他初次乘龍,不懂得貼附龍身,只能任疾風擺布。待龍升至云上,孔甲身體發(fā)軟,兩腿不住打顫。

“君可曾見過如此疾風?”師門笑道,將龍頭掉向西南,向上飛升。

孔甲早已說不出話,只得向師門連連擺手。

翔龍于云間徐徐游動,師門與孔甲分坐于兩端,一個手握御繩,英氣颯然;一個癱在鞍上,滿面愁容。待穿行過洛河時,孔甲終于開口道:“龍在向哪里去?”師門答曰:“西南,不出半個時辰便到浮島?!?

孔甲緩過神,鼓足勇氣側頭而望,只見宮殿已了然無蹤,自己腳下,乃是片一望無垠的密林。他心里記得,距夏都西南二百里處,有一村落,名為“皂柯”,盛產甘蔗。

“師門,”孔甲呼喊道,“方向對否?”

此時師門心中正疑慮,翔龍越升越高,極目遠眺,依舊不見島嶼影蹤。師門回憶,那日尋得浮島,是迎太陽而行,浮島便應位于夏都西南。如今細細想來,攀升同時,太陽亦漸向西轉,那島嶼應在西南偏西的方向。

于是師門扯動御繩,孔甲見狀,又高聲道:“師門,記錯方向了吧?”

師門答道:“夏君英明,確實記錯了方向?!?

孔甲得意道:“夏都西南二百里,有村皂柯,你說向西南而行,我卻始終未見村落?!?

師門笑答:“非也。萬丈之上,高山亦如米粒一般。方才不是錯了方向,是我估測有誤。那島嶼不在正西南,而在稍稍偏西之處?!?

太陽似漸行漸遠,翔龍似有些疲乏,呼吸一聲重于一聲。這時師門仰頭而望,在空中找到了一方黑影。他正要馭龍上浮,卻聽孔甲叫道:“呵!怎么突然下起雨來!”

師門正要開口,忽覺臉頰一涼,豆粒大雨點打在鼻尖上。

此時天色正晴,不見一絲云朵,這雨又從何而來?師門不得其解,只得迎著雨水而上。

雨點漸漸化為成股水流,向二人傾注而下。師門急忙調轉御繩,將翔龍向旁側平移數丈,頭上的水流銷聲匿跡,一道彩虹橫貫于二人之上。

孔甲須發(fā)盡濕,衣袍沾身,狼狽至極。“這雨怎么又停了?”孔甲牢騷道。

“這本不是什么雨,”師門手指一揮,道,“夏君且看那水簾。依我所見,這水流的源頭不是別的,正是你我將要拜謁的仙居?!?

孔甲整理濕衣,憤憤然問師門道:“你上次來,難道沒遇這般怪雨?”

師門答道:“上次來時,只見得一方枯山青草,別無他物。莫非月余之間,島上風物起了變化?”

翔龍繼續(xù)上升。水流越發(fā)密集,竟匯聚成一道瀑布,激蕩起轟轟隆隆的聲響。師門操縱御繩,飛到浮島上方,為眼下景象震驚不已。

浮島形狀與之前相去甚遠:如今島嶼傾斜,中心空陷,一片水域占據島體正中,一端積聚成湖灣狀,另一端漫出飛流直下。

湖水似乎無窮無盡,流淌不竭。

翔龍疲憊至極,鳴叫不停。師門將其降落在湖邊,讓龍爪緊緊扣在石頭上。

師門和孔甲不敢下鞍,生怕稍有不慎,便入水中。

孔甲埋怨道:“這怪島上盡是水澤,別提有什么仙人,連個落腳之處也沒有!”

師門不理孔甲,觀察著腳下巖石。

島是整塊黑石,光滑平緩,摻雜些白色顆粒,湖面的邊緣生長著一圈暗紅苔蘚。師門縮回頭來,獨自沉思,浮島如此怪異,恐不是先前看到那座,可先前那島嶼又在何處?

這時,孔甲于一旁說道:“依我看,這島便是仙人之石。形可塑,狀可變,先前是一座山,櫛風沐雨后,又成了這副樣子……”

師門不愿將事情簡單歸因于神跡,他更在意,這流之不盡的湖水從何而來。師門想浮上空中,居高觀察那瀑布流向,怎奈人疲龍乏,一時間無法動身。

師門從包袱內拿出兩塊烤餅,說聲“得罪”,便將一烤餅拋給孔甲。

孔甲抓住烤餅,默念道:“我乃夏之國君,怎能食此烤餅……”隨即閉起眼睛,在餅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日頭偏斜,逐漸攀天穹,翔龍恢復了體力,向二人高聲鳴叫。

師門見狀扯起御繩,口中吹起哨子。飛瀑之上,翔龍盤旋而升,日光下渾如一條金絲帶。

師門察覺到,那瀑布并非徑直向下。距浮島約三百丈處,一道河川現于云間,翻涌騰揚,滾滾西逝。孔甲見此奇景,不由贊嘆道:“河之大,川之廣,不過黃河而已。今見云上之河,方知天外有天,造化無窮矣!”

大河之上,煙波浩渺,水汽與浮云混雜,縹緲間形如只只珥環(huán)。師門御龍而行,不知幾千里,穿行層層云露,在一片平原上方尋到了天河盡頭。半空中,一團巨云凝聚成盤,徑長百里,白光耀眼。天河流入云團間,頃刻化作煙霧狀溢散。

師門見那平原之上河流交橫,池沼遍布,一片水鄉(xiāng)澤國。水流間,土地犬牙交錯,密草蔥蘢,杳無人煙。

孔甲道:“這般大澤之境,真是連聽都沒聽說過!”

師門沉思片刻,問道:“君可聞否?夏地之西有大澤,名曰云夢。云夢方圓九百里,地勢起伏,低者為河基,而高者作樹林。澤上之林,巨木叢生,其間有朱黃銀碧七色土壤。如此看來,你我所在之處,便是云夢大澤上空了。”

師門馭龍下降,至云層底部,只見蔭翳之下,灑著傾盆大雨。雨絲過于密集,若不細看,還以為是一片磅礴白霧。師門本想降到地面,看那七色土之事是否屬實。正在這時,卻聽孔甲叫道:“你看那天上是何物?”

師門望去,只見西北方兩顆暗色的斑點,邊緣散出暈輪,相伴著懸于空中。

“那定是兩座浮島。”師門心中一喜,不顧入地尋土之事,掉轉龍頭。直奔兩座島嶼而去。

翔龍緩緩上浮,更多島嶼于天幕中浮現。師門舉目四望,見雙暈輪東側懸浮著四座小島,頭頂正上,不知何處飄來一團灰云,投下巨影一片。

眼看距離漸近,雙島的樣貌盡現眼前:

但見,一島嶼形似紡錘,渾如一塊懸石,半為灰白花崗,半為通透寒冰;另一只島由鐵石而成,底部一片紅色銹跡。

原來,因下方水汽蒸騰,一島嶼石體極寒,下方凝出冰錐;另一島由鐵石而成,便染上了斑斑銹跡。

兩座浮島上并無落腳之地,師門兜了幾圈,馭龍離去,轉而向群島進發(fā)??准自谝慌缘溃骸拔译S你乘龍上天,本為求仙問道??蛇@一路上,未見到半點神仙影子。如今日已西斜,不如趁早打道回府。”

師門道:“正所謂,行百里者半九十。不親眼瞧瞧,怎能甘心回去?況頭頂這片灰云來得蹊蹺,想必是座巨大浮島,不知有沒有仙宮神苑。”

翔龍撕開云霧,嘯叫如雷,扭轉身軀,于島嶼間蜿蜒穿行。師門四下觀望,見身旁四島,上有草木,地勢平緩,如海上之嶼。這四島分別呈四季之景,或草木蓊郁,或白雪皚皚,或嫩芽初吐,或黃葉盡落,令人嘖嘖稱奇。

師門見天色向晚,確到了返程之時,便拉扯御繩,轉頭向灰云飛去。

翔龍上升,身體幾近垂直狀。“灰云”輪廓漸漸清晰,只見底部光潔發(fā)亮,好似由白玉結成,島底正中一株巨樹,枝干倒懸,樹冠剛剛抽綠。

怎會有樹木這般生長?師門心中疑惑,直接降落到島嶼上方。

一落腳,師門便覺這島嶼并非水平,人于上面行走,如若攀爬一道緩坡。二人舉目四望,見幾丈開外,一間磚房煢煢獨立,其上炊煙裊裊,似有人居住。

師門走向矮屋,輕叩柴扉,許久不見應答??准滓姞?,急躁道:“行了這么遠來到仙居前,怎奈神仙出了門,害我等白跑一趟!”

師門笑道:“好事自然多磨,神仙不在,尋便是了。夏君可聽得遠方斧斫之聲?不如隨我同去,一探究竟?!?

二人并肩而行,在一棵大樹冠,尋到一位虬髯滿腮的樵客。那人正揮動斧頭,砍伐一棵桂樹。

樵夫見二人前來,毫無詫異之情,只是問道:“二位從何處來?”

師門答道:“此乃夏國君主姒孔甲,我乃御龍師師門。今我二人為尋仙問藥而來,乘龍千里,終至于斯,不知此地為何處,先生可否賜教?”

樵夫聞言笑道:“二位恐怕要無功而返了。此地沒有神仙,更無靈丹妙藥,只有一個整天砍樹的匹夫罷了。”

師門正要細問,孔甲說道:“先生切莫說笑。居住在天上之境,不是神仙又是何人?若先生肯透露仙方,便不枉我等千里之行?!?

樵夫苦笑道:“我乃獲罪之人,囚于此地,終日砍樹,不得停歇,哪有仙人樣子?說起仙藥,若那姮娥還在,說不定記得一兩個方子。這幾日天宮有盛會,她離了這里獨自去天宮,二位來得實在不是時候啊?!?

師門聞言一驚,忙問:“先生莫非是伐桂的吳剛?”

樵人答:“正是?!?

“此地便是月上廣寒?”

“不錯?!?

師門大為詫異。他料想不到,傳說中清虛堂皇的廣寒,竟只是一間破落屋子。他又問道:“如此說來,月亮便是天上浮島??伤鼮楹伟l(fā)光,又為何有陰晴圓缺?晚輩不明,望仙人逐一解惑?!?

吳剛放下斧頭,嘆一口氣道:“此事一言難盡,見你二人遠道而來,不妨就說上一說。你們可知,天地形狀似何物?”

師門道:“我聽聞,天似蓋笠,地法覆盤,渾天罩括于地上。至若天地邊緣如何對接,其間又有何物,則不知矣?!?

吳剛道:“不錯。天若穹廬,其勢北傾,高八萬余里。天穹之上有基臺,樓宇遍布、亭臺高筑,便是所謂的天宮。這天幕構造神奇,神仙可穿其而過,來去自如;凡人卻不得往,只能守在地面,至多也不過像你二人般乘龍而上,來到半空中浮島而已。

“從內側看,天幕漆黑,光照于其上不得折返,只會被盡數吞沒,你先且記下此事。

“如二位所見,月亮是座浮島。二位一路而來,也見過其他島嶼,那便是所謂星辰。月與群星,位處天穹之內,浮于天地之間,高低錯落,環(huán)繞天軸轉動。

“太陽則于天穹之外回轉,周而復始,終年不變。

“世有四海,包圍大地。四海之水散發(fā)螢黃光芒,流至地之盡頭,如瀑布般瀉下,匯入地底光海中。光海無窮無盡,與天穹之邊相接,大地也浮于其上。太陽每夜落入其中,浴滿光輝,第二日重新升空,月亮與群星,也是同樣道理。

“然而,月亮卻有不同之處。正如二位所見,其地面傾斜,只因我終日砍伐這棵巨樹,使得樹體微傾,使整座島嶼偏斜。同時于島嶼下方,另一顆桂樹正迅速生長,我將面前這棵伐倒之時,便是島嶼翻轉之日,于是上下顛倒。所謂陰晴圓缺,不過是因島嶼翻轉之時,兩側光芒不均之故?!?

孔甲又問道:“那這島嶼翻覆時,你們如何站立?”

吳剛一笑,道:“我們是仙,自有辦法。”

說罷吳剛便邁開左腳,憑空踩個回環(huán),看得孔甲詫異不已。

此時師門如醍醐灌頂,光海的幻景于腦海中揮之不去,趕忙問道:“請問仙人,這里距大地邊緣有多遠?”

吳剛沉思片刻,答道:“大約有兩萬五千里的路程,若是乘龍,花上五天便可抵達。只是你身邊這位貴為國君,國不可一日無君,你們還是不要乘龍而往罷!”

孔甲聞言,點頭稱是。如今他已經昏昏欲睡,一心只想回去。

吳剛話鋒一轉,又道:“二位若心意已決,我倒有個法子。月地邊緣,有一飛島,你們凡人口中所謂流星是也。其于天幕間穿梭,可日行數十萬里,是仙人所用之物。見二位求索之心誠懇急切,不妨暫借二位一用?!?

孔甲剛要辯解,卻被師門一把捂嘴。

“晚輩多謝仙人了?!睅熼T說罷,向孔甲耳邊低語了一句,孔甲便泄氣不再掙扎。

吳剛微微一笑,擦去鬢上汗水,領二人沿一條羊腸小道悠悠向島嶼邊緣行去。

十一

一行人來到島邊,師門向下望去,見一方小島憑空以待,獨留在月地之邊。

師門向遠方一呼哨子,便見翔龍自飄然降落于崖邊。二人坐鞍,翔龍展開身體,飛到島上。

吳剛雙唇翕動,念了句短咒,飛島開始搖晃。吳剛又向前一指,那飛島如飛矢一般,向北方疾馳,只一瞬間,身后月地便沒了蹤影。

孔甲伏在鞍上,雙手緊抓龍背。片刻后,飛島放緩,二人放松身體,觀察周圍的景致。

但見日薄西山,昏夜交接,余暉未散,天幕如墨。師門見飛島兩側,又有無數浮島,小者若庭院,大者如高山,皆巋然不動。

眼看太陽西沉,孔甲忽叫道:“且看那光,莫非就是光海?”

師門向下望去,頓時瞠目結舌,不禁深吸一口長氣。

只見一條黃帶漸出,霎時,浮島紛紛化作磷石一般,晶瑩通透、溫潤璀璨。

一片光亮中,師門只覺得身旁島鏈化成一道光河,自己似在其中鼓帆而行。

“這便是銀河!”師門呼喊道。

孔甲亦被眼前景象所震撼,瞠目結舌。

飛島掠過無數浮石,向天邊奔馳,下方光帶逐漸變寬、變亮,放出絢麗光彩。

師門眼里,似有億萬只螢火聚集、翻動,涌成股股波浪;又似萬頃燃燒的森林于其間重疊,野風一吹,便揚起巨龍一般的火光。

那片光海在呼吸,在悸動,它浮上空中,如長龍般扭轉翻騰。

師門端然危坐,雙目徑直望去。

那便是他們所行之處。

飛島最終停于光海上空,師門終于目睹大地邊緣。

一川巨瀑飛流而下,寬不知幾十萬里,遍體閃耀炫目輝熠。光流沿邊緣飛降,直下三千余丈,激起震耳欲聾的轟鳴聲。

再向遠去,只剩下一面黑幕,致密、漆黑,深不可測。那片光海也被它截斷,只剩一弧邊緣。

師門料定,那便是所謂天穹。他回憶起方才的話——神仙可穿其而過,凡人卻終不得往。

光、神、暗、人之間,體不能至,心不可思,其奧無窮,非凡人之所能及。

師門心中釋懷,亦涌起一片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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