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童子獻桃
- 美人無恨:宸妃傳
- 葉莫
- 2011字
- 2017-06-30 19:12:21
“你也不必叫我沈先生了。這宮里頭一片葉子也能砸得人頭破血流,只有我兩個能相互照應些。”她笑著,“就叫我的名字吧。”
尹墨香還是覺得不妥,改道:“那我以后叫你婉兒姐姐。”
“也好。”沈婉兒拉著她一起坐了。
尹墨香紅著眼睛道:“要是姐姐也能做了妃子就好了。要是能侍候像姐姐這樣好性情的主人,真是我們這些做奴婢的福氣。”
沈婉兒淡淡一笑:“這話說的,其實我們都一樣。”
尹墨香:“怎么一樣?姐姐可是良家子,只要蒙皇上臨幸,就真位列后宮了。”
本朝的后宮儀制大都仿照李唐。皇后之下,以三妃九嬪對應周禮的三夫人九嬪,三妃分別就是惠妃、麗妃、華妃,正一品;九嬪之首為貴嬪,正二品,余則皆稱嬪,從二品。以婕妤正三品、美人正四品、才人正五品各九位,對應周禮的二十七世婦。再以寶林正六品、御女正七品、采女正八品各二十七位對應周禮的八十一御妻。
像蘇冷月、王妙容、盧芳儀等人,出身官家,身份高貴,一送入宮中就有名位。最低也是個才人。除此之外,還從民間廣選姿質出眾、出身清白的女子入宮。這種就叫良家子。良家子不在三班宮人之列,也不算正式后宮。進宮后,自然也不會像宮人一樣分配給各宮各局使喚,全住在崇光院,只有皇帝臨幸以后,有了封賞才能位列后宮。
但良家子也不盡留在皇宮里。有相當一部分,會由宮里恩賜給各位王公貴戚。即使留在皇宮里的,若是三年都沒被皇帝臨幸,便可放出宮去。
沈婉兒是從來沒有想過要留在宮里的。因為她有自知之明。這宮里明擺著是三妃的天下。三妃都是三公之女,家中都已位極人臣,因此誰也不讓誰,誰也服不了誰。弄得皇帝十九歲登基,理該來年就封后,這都過了三年,后位卻還是懸而未決。就是沒有這三妃,后宮里其他的嬪御,也都是官家出身,豈是她一個無權無勢的良家子能相提并論的。
爭,怎么爭?爭得過誰?
唉!她方才說宮里的一片葉子也能砸得人頭破血流,并不是說笑,卻是真心話呢!
尹墨香想得遠沒有沈婉兒那么多。在她看來,良家子就已經是她羨慕不來的好出身、好地位了。這想法,最近也確有實證。
“周采女和杜采女不就出頭了?”她說,“陛下很喜歡她們呢。這兩三個月,除了三妃那里,就屬她們那里去得多了。”
沈婉兒微微一笑。尹墨香說的周采女和杜采女,都是年初和她一道以良家子入宮的。
周采女叫周碧君。杜采女叫杜吟雪。今年廣選良家子,天下五十州,一共選了一百名。除去恩賜王公貴戚的,宮里只留了十名。這周碧君和杜吟雪正是那一百名里的雙魁。
“我和她們原是不能比的。”沈婉兒說,“我只想平安無事地度完這三年便好。”
尹墨香卻不依,撅了撅嘴道:“依我看,她們哪里比得上姐姐你!”
沈婉兒斂容道:“此話說不得。她二位畢竟是采女了,是后宮有正式名分的嬪御,不是我們能議論的。”又怕尹墨香還糾纏著這個話題不放,連忙道,“我這里有些外敷的藥,活血化淤最好。你且坐著,我去拿來給你。”說罷,便起身去拿藥了。
尹墨香順手將來她放在桌上的繡活,原來是一幅枕巾,上面是一個白胖娃娃,正用兩只手托著一只仙桃。那白胖娃娃雖然才繡了一半,但仙桃卻已完全了。水淋淋鮮嫩嫩,粉紅的皮兒薄得快要破了。
不覺哎呀一聲,贊道:“好一個童子獻桃!姐姐真是好活計,這仙桃看得我饞蟲都發作了!”見沈婉兒只是笑,便又道,“又是尚服局的傅女史讓你做的?”
我朝參照李唐的內宮六尚,卻略有不同。尚宮分為左右尚宮,左尚宮即是李唐尚宮,主導引中宮之職,右尚宮則相當于李唐宮正,掌內宮糾察之事。取消尚功,分入尚儀、尚服、尚食。唯有尚寢不變。
尚服局主掌內宮的衣飾寶仗。女史是六尚中最低的女官,正九品。
沈婉兒道:“閑來無事,就當打發時日也不錯。”一面說,一面打開藥盒,用纖巧指尖抹了一些藥膏,輕輕地擦到尹墨香的臉上。
尹墨香仍是氣不過:“這回她又想借花獻佛給誰?”
沈婉兒笑道:“我也沒問。她只說是上頭指派下來的,繡給一個想多福多壽的老人家。”
尹墨香不覺詫異:“這宮里哪有老人家?莫非又是陛下要賜給哪個皇親國戚?”心里便將京里一等富貴人家默默地想了一個遍,可是并沒有近期要辦喜事的啊,不覺犯起了嘀咕,“這可奇怪了。能讓傅女史上心的,不是小人物才是,怎么就想不起來呢?”
沈婉兒但笑不語。將她臉上的傷擦好,便合上藥蓋放到她的手心里道:“你也別在我這里待久了。雖則是惠妃娘娘趕你出來的,說不準她又一時心血來潮問起你來,到時你不見人影兒可不得了。這藥你留著自己用,快回去吧!”
聽她這一提醒,尹墨香驚得縮了一下肩膀。惠妃的脾氣誰敢領教?她還沒活夠呢。連忙謝了沈婉兒的藥,便匆匆回去了。
屋里便只剩下沈婉兒一個。少了尹墨香在耳旁吱吱喳喳,沈婉兒便很快定下心來,拿起針線繡得又快又好。待到晌午時分,已是完工了。沈婉兒仰了仰微酸的脖頸,將那幅童子獻童拿起來細看,一會兒又抬起來迎上陽光。只見上好絲線的光澤隨著陽光角度的變動,也是一陣光影變幻,煞是美麗。
沈婉兒摸了摸那幅枕巾,滿意地微微一笑。她相信,任是誰見了這繡活,都會點頭稱是。
就在這時,門外又傳來一道清脆、卻也有些尖刻的女子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