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兒心中早有準備，心下反而坦然，等著柳三月的下一步動作。哪料柳三月并不上前，僅是指著地上一根大腿般粗的木料對著他道：“娃兒，你把這根木頭豎起來！”

雀兒不知其意，昨日進得暗室時便望到地上橫七豎八地散落著粗細不一的各式木料，不知有何用處。又向著柳三月所指木頭端詳一下，見其不過六尺來長，兩端斷處頗是平整，想來是被刀斧所砍， 跟平常所見木頭并無二致。也不多想，徑自走上前去抬起木頭一端。這木頭長得很是硬實，足有一百多斤，雀兒內力被封，光是抬起一端已感吃力。加上暗室地上并不平坦，只是夯實的黑土，難免凹凸不平，而木頭兩端雖然平整，但刀斧痕跡終是有的，一時之下，哪里能豎得起來？

就見雀兒抱著木頭一端，不斷移動方位，想找個平衡點位，無奈木頭沉重，無論都找不到平衡點，倒是把自己累得滿頭大汗。實在無奈，只得把粗木往地上一放，喘氣道：“我……豎不起來。”

柳三月陰冷著臉，只是說道：“我答應了那孔匹夫讓你午時上去，在這時間之前，你務必要把此木豎將起來，不然我只好告知那孔匹夫，說你身上的武功是散不掉了，任由他處置便是。”

雀兒聽了心里一陣哆嗦，摔下山崖的慘狀又浮現于腦中，雖想不通這散功和豎木頭有什么關聯，卻絲毫不敢怠慢，把滿額滿臉的汗珠稍微擦一擦，又繼續抱著木頭豎將起來。

先是找了塊最為平坦地方，慢慢把整個木頭挪過來，然后豎起，不斷轉換姿態，尋找著木頭的重心所在。漸漸由開始時的一豎即倒，到可以支撐彈指的功夫；再由彈指功夫，到可以支撐抽出手來擦汗的空隙；到得最后，尋找重心的速度越來越快，一旦確定松手，竟然可以歪歪扭扭地豎起兩三個呼吸之久。終于，在一次穩住重心之后，那根木材不偏不倚，許久未動，真的是立定一般。

雀兒高興得大聲叫道：“立住了！前輩，木頭立住了！”

柳三月早看在眼里，臉上露出欣賞神色。估摸現在巳時未過，木沉人幼，能夠在這個時間內把這圓木豎起，比他心中所想象的時間要短了不少。他哪知道雀兒從小流入山林，在樹木藤蔓上跳躍嬉戲，對事物重心的把握自是有著自己的靈性。當下輕輕點頭，對雀兒道：“不錯！今日到此為止罷。你可以上去了。”

雀兒納悶不已，心想這老兒說的散功難道便是豎這木頭？自己腦中所學的九重門功夫并未少個一星半點，莫不是這只是初次散功，還未見成效？腦中如此想，卻不愿在這地下多呆一時半刻，匆匆別過柳三月，退出暗室。

孔丁丑早已在松樹外等著，見他出來，迫不及待問他：“怎么樣？今日散功散得如何？”又見他身上衣衫盡濕，只道是散功辛苦，已有成效。

雀兒搔頭道：“我不知道。那老兒只是讓我豎一根木頭，待我好不容易把木頭豎起，便讓我上來了。”

“豎木頭？”孔丁丑也愣住，以他的見識，也想不出來豎木頭能散哪門子武功。但想到柳三月性格乖張，不敢多問，只是暗暗打定主意，一個月后再去打探雀兒功散得如何了，目前柳三月和雀兒如何行事，且讓他們自行作主。

第二天，雀兒準時來到暗室。昨日豎起的木頭已橫躺到原來位置，而柳三月還是坐在那里一動不動。雀兒心里暗暗嘀咕：“這老兒不會再次讓自己把那木頭豎起來罷？昨日豎得萬份艱辛，最后能夠立定其實也有絲僥幸，今日再豎，只怕未必便能成功。”

哪料到事情往往是怕什么便來什么，柳三月眼都未瞪，只是說道：“繼續豎木頭。把昨日那根木頭像昨日那樣豎起，只是不能還是豎在昨日的位置。”

雀兒臉有苦色。昨日選的地方算是暗室內最為平坦的一塊，除此之外，再難選到利于豎木的丁點地方。又怕這柳三月說出“如果不在午時之前把木頭豎起，便讓孔丁丑將自己摔下崖去”之類的話來，只好硬著頭皮，默默走向那根粗壯圓木。在他心里，至少豎木頭總是比散功這類聽起來恐怖的事要好些。

有了昨日的經驗，今日將木頭豎起時竟然熟練許多，很快便能感覺到圓木的重心所在，只是礙于地上坑洼，總是不能將之立定。好在雀兒還算有耐心，不斷調整，漸漸地也讓木段所豎時間越來越長。終于，隨著感覺越清晰，在即將午時，那木段又穩穩地立在那里。

這次雀兒并不像昨日那般激動，柳三月也無多話，只是讓他立好后便退出暗室。松樹外面孔丁丑又在等候，在問得雀兒今日又是豎木頭之后，只是搖頭不語，暗自嘆息。

如此日復一日，雀兒按時去柳三月那里豎木頭，那根圓木在他手里變得越來越是輕巧，也越來越是熟悉。到得二十日后，柳三月隨便指個地方讓他豎起，不超過盞茶時間，雀兒總是能夠如愿，瞧得柳三月連連點頭。而孔丁丑一連幾天問過雀兒之后，知他天天不過是去行豎木之事，慢慢也失了耐心，干脆不管，只等一個月之后，去探聽雀兒散功的進程。

這一日，雀兒又到暗室，自行走至那段圓木之前，隨手一豎，那圓木便似活了般，在當地穩穩立住，而雀兒連大氣也未喘一聲。忽聽得柳三月道：“今日我們不豎此木，換根木頭來豎罷。”說完手指墻角的另一根木料。

雀兒愣住，不知他何以突然換了木材，見他所指之木，不過普通人手臂粗細，長度倒還是和原來那根相仿，重量也應該輕了許多。心想這木材如此輕巧，豎起來應該比原來那根容易得多，也不說話，徑自走過去拿起，信心滿滿地豎將起來。

柳三月見他表情，知他心中輕視，嘿嘿笑道：“娃兒你莫小瞧這根木頭，三日內如果能將它立定，便算你天資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