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響了，下課了。勞倫開始著急起來——她還有威利·斯塔克和杰克·伯登[1]的人物分析作業沒有做。她抱著書，將普拉達的包掛在肩上，走出教室。走廊上一群學生你推我搡，勞倫緊貼著儲物柜，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生怕被撞倒。走到走廊的盡頭時，她看到了克萊爾和希瑟，她倆正在那邊等她。

“又怎么了？”勞倫看到她倆站在那兒，很生氣，她還要做作業呢！但是她倆這段時間卻沒課——她們去年春天就和薩拉說好了，這學期就這么混過去。

“想出去轉轉嗎？”希瑟·布萊克利問道。希瑟個頭嬌小，穿M號的衣服，對于這一點她十分自豪。勞倫覺得她像是得了厭食癥——從來都不吃東西，至少在她們面前是這樣的。今天她穿了一件淡綠色的短袖和西鐵城[2]的牛仔百褶裙，短袖像是從EXPRESS[3]買的。這樣的穿著十分之“希瑟風”——淑女、簡練。

勞倫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說道：“好吧，但是我只有幾分鐘，之后我還有事，餓死了，我們去咖啡館吧。”

克萊爾·特南鮑姆搖了搖頭，她又高又瘦，比希瑟高出一個頭。她褐色的長發中挑染著些縷金色，即使在學校的日光燈下也閃爍發亮?！拔乙湍銈z說件事情?！笨巳R爾說道。

勞倫皺著眉頭：“什么事情？”

克萊爾穿著低腰的Sevens[4]牛仔褲，牛仔外套緊緊地貼在身上，她環視四周，指了指那邊的樓梯。

“為什么一定要上去說呢？”希瑟用質疑的語氣說道。該死，這女人從來都不會說“好”。她總是迫不及待要馬上知道所有事情，相比之下，薩拉還要委婉一些?？巳R爾想道。

“跟我上樓就是了。”克萊爾經常都會用這樣一種空洞無味的語氣說話，好像她大腦中控制語言的區域工作得太慢了。但是今天，她看上去很急切，甚至有點害怕。

勞倫向樓梯走去，她們準備去三樓一個清凈的小角落。有時她們會在課間到這里來，這兒人很少，老師基本上不會來——但就是要爬太多的臺階了。

她們走向樓梯，一群學生涌過來。課間只有五分鐘，老師還威脅說，要是有學生上課遲到了，他們就要拖堂。來到三樓，她們推開兩扇玻璃門。希瑟的鞋跟重重地敲在臺階上，勞倫注意到那是邁克高仕[5]的木屐涼鞋。

克萊爾靠著走廊盡頭的門邊坐了下來，希瑟小心地坐在一旁。

勞倫靠著墻站著，似乎準備隨時打斷克萊爾，她不耐煩地說道：“到底有什么事，克萊爾？”

克萊爾的下巴動個不停，她在嚼口香糖。她向前傾著身子：“今天早上我很早就到校了，因為我要見數學老師，他要交代一些考試的事情。然后呢，我在對街的車庫里面停車——”

希瑟轉了轉眼睛，打斷她道：“說重點，好嗎？”

克萊爾瞪了希瑟一眼：“我是在說重點呀。”她轉過身子對著勞倫，接著說，“然后呢，有個女人擋住了我的去路，她說她想找我談談薩拉的事情。”

勞倫直起身子來，一旁的希瑟也站直了，對克萊爾的話感興趣起來。

“她是誰？”勞倫問道。

“喬治婭·戴維斯?！?

勞倫皺著眉頭：“她是警察嗎？”

克萊爾把口香糖弄得啪啪響，回答道：“我覺得——應該是?！?

“你沒問？”

“她拿著一疊材料，還在不斷翻看，所以我想——她可能是警察?！?

“她穿制服了嗎？”希瑟問道。

克萊爾搖搖頭。

希瑟瞥了勞倫一眼，說道：“不管是不是警察，只要我們的父母不在場，我們就不應該談論這件事情。”

“我也是這么跟她說的?！笨巳R爾連連點頭。

“然后她怎么說？”勞倫問。

“她說要是我們不放心的話，可以打電話叫父母來，或者她可以跟我們一起回家再說。”

希瑟看上去很生氣，她看著勞倫，似乎要問：你到底想干嘛？

勞倫沒理會希瑟的眼神，接著問：“然后呢？”

克萊爾慢慢盤起腿，吹著泡泡。只要成為大家關注的焦點，她就高興了。勞倫想道。“然后呢，她先朝我的車里看了一眼?！?

“為什么呀？”希瑟打斷了她。

“我不知道。可能是她懷疑我藏毒？”

“你怎么會藏毒呢?！毕Ｉ芭?。

“當然不會……”

“克萊爾——”勞倫問，“她想知道什么？”

“好吧，她問了我粉撲橄欖球比賽的事情。”

“問了哪些問題？”

“她想知道現場去了多少女生、比分是多少，諸如此類的事情?！?

“我就不懂了，”希瑟大聲說道，“她為什么要問這些問題呀？警察們早就查清楚了，她沒道理——”

“閉嘴，希瑟！”勞倫朝克萊爾揮了揮手，說，“你接著說?！?

希瑟不吭聲了，靠著墻默默站著。

“我問她我為什么要再說一次，”克萊爾說，“難道是在第一次錄口供的時候說錯了話？”

“還有呢？”

“她說他們要一遍遍地進行調查，有時候之前記不得的事情，再一次回顧的時候，可能會想起來，像是一些細節什么的。”

這時，兩個男生從走廊另一頭走了過來，大聲地說著話。這兩個人的穿著都很頹廢，古惑仔似的：褲子松松地扎在腰下面，長T恤，棒球帽反戴著。他們朝著她們仨走過來，揮著手里的手機，攀比著手機里的軟件和游戲。學校里面禁止使用手機，這是校規。但是在三樓這里，你可以放心炫耀，不用擔心受罰。

克萊爾朝他們笑了笑。

勞倫嚴肅地瞟了克萊爾一眼，然后又瞪了那兩個男生一眼，他們頓時就安靜下來，急匆匆地跑開了，消失在門外。勞倫聞到一股濃濃的須后水味，其中一個男生恐怕倒了一整瓶在臉上。勞倫轉過身，看著正在吹泡泡的克萊爾：“要我說多少遍，你才不會在這些男生身上浪費時間，克萊爾？他們——太幼稚了！”

克萊爾不嚼口香糖了，看上去像是被打了一巴掌。

“所以這個——叫戴維斯的女人還問了什么呢？”勞倫問道。

克萊爾用手抓弄著外套，好像要弄掉衣服上的線頭?！八胫勒l把薩拉帶走了?！?

“你怎么跟她說的？”

“我實話實說了。”聽她這么說，勞倫臉上抽搐了一下，克萊爾急忙補充道，“我必須要說實話，因為警察都知道了?！?

“當然了。你做得對。那還說了什么呢？”

克萊爾聳聳肩。

希瑟對克萊爾做了個夸張的表情，說：“克萊爾，我覺得其實你可以說得再詳細些，好好想一想吧?！?

“然后……”克萊爾看看希瑟，又看看勞倫，拉長了語氣，“我還說了薩拉喜歡多管閑事?！?

希瑟的臉抽搐了一下。

“就是我們經常說的這檔子事，像是薩拉必須要知道其他人都在做些什么?！?

勞倫沒有吭聲。

“怎么了？”克萊爾理直氣壯地問道，“這些警察也都知道?！?

“你告訴她眼罩的事情了嗎？”希瑟問。

克萊爾點點頭，“對，還有水桶。我說了水桶很臟，還有異味?！?

“還說了什么？”勞倫問。

“我說了學姐只是想給她個教訓，大家都不想傷害她的。我還說一定是那個瘋子干的，他才是兇手。”她看了看勞倫，似乎想得到她的認同。

“她有沒有問學姐是誰？”勞倫問道。

克萊爾點點頭。

“你說了哪些人？”

“我說了安妮·切爾諾，朱迪·伯拜利克，還有莫妮卡·拉姆齊……”克萊爾回憶道。

“你跟她說了莫妮卡·拉姆齊？”

克萊爾點點頭。

“還有呢？”希瑟問。

“沒有了，然后上課鈴響了，我就走了?！?

“真的沒有了嗎？”

“真的沒了。你干嘛要問這么多呢？”克萊爾生氣地看了希瑟一眼：“你不準把這個播到新聞里去?！?

勞倫忍住笑，沒吭聲。

“西班牙課上我和莫妮卡·拉姆齊坐在一起?！毕Ｉ湴恋卣f。這句話真是風馬牛不相及，勞倫想。但是你又不能怪她們，她們都不講邏輯。

“而且，我知道薩拉是我們的朋友，”希瑟接著說，“那些男生都想和她交往。但是她也不完美呀，我是說，看看她之前做的事情——你們知道我什么意思吧?！?

“不，”勞倫皺著眉頭，“我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事？”

“比方說，卡什的事。”

勞倫不屑地擺擺手：“早就過去了。”

“但是我還記得?！?

“最好別把這件事告訴警察，也不要告訴偵探，”勞倫說，“不然他們會懷疑你跟這件謀殺案有關。”

“呃……”希瑟皺了皺眉，拉長了聲音，“太惡心了?！?

“但是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都是因為那個女人，我沒能及時去見我的數學老師，”克萊爾又嚼起了口香糖，“所以這次的考試我鐵定砸蛋?！?

勞倫猛地指向希瑟，說：“她這么聰明，她會輔導你的，對吧，希瑟？”

希瑟嘟起了嘴巴。

注釋：

[1]威利·斯塔克和杰克·伯登是小說《國王班底》里面的人物，該小說于1946年獲得普利策獎。

[2]西鐵城：著名的服裝名牌。

[3]EXPRESS：美國著名服裝品牌。

[4]Sevens：美國著名的服裝品牌。

[5]邁克高仕：美國著名的奢侈品品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