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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愛情這東西

  • 花月正春風
  • 青梔未白
  • 4229字
  • 2017-04-10 13:17:37

陳豫想了想,也就不多問了。倒是阮盈袖忽然想說說,于是又開口道:“唉,前時我出診時見著了一位垂死的小姐,她生的極美,人又驕傲得不得了,可惜了等著的人卻是個混蛋,真是不值當得很。哪天我見著了這個叫程厲的,非要好好問問他——江姑娘等你那么久,你為什么不來。”

陳豫猛然抬頭,上前死死握住阮盈袖的手腕,大半年都說不出來話的喉嚨含糊地滾出來幾個字:“你、說、什、么?”

阮盈袖先是驚訝再是驚喜,她歡脫道:“你能說話了。”

當然,我早已猜到陳豫便是程厲,半點也不訝然,倒是半途讓小二幫買來的瓜子已經變做了一堆殼兒,在風祁墨的桌上堆得老高,讓我有點訕訕。我拾掇拾掇,全一股腦掃到衣襟里兜著,準備待會兒出去的時候一并倒了。誠然我們行走江湖的人實則是不嫌這臟的,然風祁墨皺了皺眉,自包裹里摸索出兩張紙,卷巴卷巴折出兩個小紙盒,示意我倒在這里頭。

我又訕訕地一捧一捧地倒在小紙盒里,接著聽他講剩下的事。

剩下的事么,倒也簡單了。程厲這許久時間足不出戶,出戶也就是和阮盈袖采草藥,從來不知道江家姑娘死前還在等著一個人,這下全說開了,程厲悲痛之余自然要去瞧瞧她的墓。

阮盈袖自是絕不讓他去——江家人原本就一直在那里等他。

爭執之下,阮盈袖便先把那枚素銀鐲給了他,同他細細說了江御兒死前的言語形容,跟著把當時瞿映月留下來的話說給他聽了,然后出主意道:“若真要看江四姑娘,不如先請來瞿公子,江四姑娘好歹,好歹對你情深,倘你為她出了事,難保她地下也不安心。我不理江湖,也聽過瞿公子的大名,有他在,至少能保住平安。”

程厲拿著那只素銀鐲,半晌沒了言語,眼眶里有強忍著的淚意,終于還是應了。

這天晚上阮盈袖睡不安穩,總想著程厲的事情。她倒不知程厲竟也這樣深重地愛慕江四姑娘,更不知受了重傷也不掉淚的陳豫會有一天忽然紅了眼睛。她也不曉得為什么向程厲提及江四姑娘的情深時,自己卻有幾分難過與恍惚。翻來覆去間,阮盈袖眼瞅著窗前一道黑影過去,自己也立刻換了衣裳拿著一些細軟攜了銀笛尾隨,深夜很靜,循著腳步聲便不會跟丟,月光下遠遠地一看背影,果然是程厲。

她早就算好他要去找江御兒的墓,東西是先時已收拾好了的。程厲仿佛輕車熟路,半點也不像半年沒怎么出過門的人。這一通追著跑著,倆人便都在山崖上一起中了埋伏。

先前阮盈袖并不知程厲有這樣厲害的武功,雖是遭了埋伏,仍然沒慌亂,一招一式把江御陽制得死死的,還能分出心來往江御天最要緊的破綻點去。倆人殺出重圍,都受了傷。商議之下便只好一路向東行,往霧城趕總是不錯。

一路打打殺殺,程厲又有好幾次怕拖累阮盈袖獨自啟程,以至于被江家人圍攻。還未及霧城,就已經滿身都是病痛。這一邊阮盈袖被丟下那么多次,卻能夠一次又一次地找到他,篤定道:“你是我的病人,我總要照顧你。”

及到了霧城郊外,江家人又追了上來。這一回不比往常,江壑竟親自出馬,非要截下程厲手中那把扇子。一番激斗,程厲的胸口挨了重重一掌, 阮盈袖咬咬牙,第一次違背了婆婆的教訓,一把毒煙撒過去,迷了江壑的眼睛,才叫江家陣腳大亂。那毒的方子是早年婆婆在承沙郡玉西求學藥理時帶回豐城的,阮盈袖配來只為了防山上的野獸,用在人身上,便真是第一次了。

阮盈袖不后悔,她背著程厲用最快的速度向霧城趕。總算到了城門口,拿了程厲的一枚發帶,只身一人進城租了輛馬車,千叮嚀萬囑咐叫把城外墻根下那受傷的男子送到霧云山莊。她自己便回身出城,盤算著江家人來的時間,在北上和東去的岔道上布了個局,江家人見到北邊樹枝上掛著的發帶都以為二人逃往北方了。只江壑甚為精明,令江御陽三兄弟北上去追,自己帶其余人進霧城搜尋。

然則阮盈袖的精明卻不輸江壑,她早知這局多半瞞不過他,故此初初便是她一人進城,不和程厲一同露面惹人注意,且剛進城門就出城。江家人口中打聽的形容,“一男一女,男子黑衣重傷,由著穿鵝黃衫的女子背著”,全城老少都搖頭道實是不曾見過。

這一番故事,程厲到了霧云山莊后,感念瞿大公子瞿映月的救命之恩,又記掛著阮盈袖的安危,便一口氣同他說了,彼時風祁墨也在旁,瞿映月便派了他來救阮盈袖。不曾想阮盈袖腳程極快,一路追趕之下,直到禹城郊外才追上,跟著便是出手相助。此番他同我講這故事,其間的起承轉合想必程厲重傷之下也無法說的這樣詳細,而阮盈袖短短時間內大約也不會告訴他太多,我尋思他加了不少自己的揣測,然而同真實的情況應當也是八1九不離十了。

我那天晚上聽了這一篇故事,倒萬分惆悵。回屋后見阮盈袖也還未睡,便問:“他當真有這么好?”

阮盈袖下意識問:“誰?”我默然不語。她隨即了然我剛才出去打探到了什么:“程厲么?”默了一默,她說,“那當然是很好,否則江四姑娘怎么會臨死也不忘記他。”

我看著她,肅然道:“不不,我問的意思是,為什么你會中意他?”

阮盈袖精明敏銳,卻啞然半晌,緩緩才道:“你不會知道為什么會中意一個人。你可以說他睿智聰穎,也可以說是為著他待你很好。但你在說這樣的話時會覺得遠遠不夠,不夠對旁人言說他是多么好。”

我看了她一會兒,然后笑著說:“那我們明天早些啟程,他還在霧城等你呢。”

那晚一宿的夢,全是謝岑君。

若論起當初,我和謝岑君其實可以算是互不相欠。謝岑君家里開鏢局,在江南、越湖兩郡很吃得開,總部便設在江南郡慶殷。而我家正在鏢局對面,開一家“翠縷閣”,衣裳裁得好,布料又是上佳,生意做遍南方各郡并上中間一個玄川郡,也算是做的極大,我爹又好接濟人,我家名下的好幾家藥鋪、粥鋪都專為窮人而設,聲望真正的傳遍南北,又因為祖上曾出過個八卦掌的傳人,和武林也有幾分聯系,掙下了幾分薄面。若說瞿映月風祁墨的霧云山莊算南方第一大莊,我家卻也能算上二三之名。

故此,謝家娘子想要拉扯一件衣裳時,便在我家呆很久。初初只是她一個人,身后跟著個小丫頭來;后來便是大著肚子,由兩個人攙著,另兩個人在后面緊跟著來;最后,她抱著個小男孩兒,同我二娘道:“秦家妹子,你瞅瞅給我們家岑君做件什么樣的好?”

他大我四歲,我二娘與謝家娘子商量好,便熱熱鬧鬧地結了娃娃親。結親那日,我娘久病之中也撐著起來,抹著眼淚看著我揪了倆沖天辮傻乎乎地笑。雖然她畢竟沒有活到我出嫁那日。

二娘每每說到這段,也要抹眼淚。她是我出生一年前被我娘在路邊撿來的,據說當時武林中有謠傳,說二娘的母家越湖郡意安蘇家有一件記載了絕世武功的物事,這物事是什么,沒人知道。這樣的事情幾百年就有幾百件,然而偏偏有人前赴后繼,驢拉磨一般地往前趕,搶奪這東西。

此時豐城江家老爺子站出來表示,對這事也很上心,很有興趣,于是在某天尋了個由頭,和官府聯手,把久不經江湖事的蘇家定了個滅門之罪。眾江湖人士,尚未開始打主意的,和已經開始打主意的,都搖頭道江家手腕真是望塵莫及雷厲風行。

我爹那段時間非一般的繁忙,不是見這個徐大人,就是見那個王大人,仿佛他不止開了一家鋪子一般,把自己轉得像一只陀螺。然則我娘很體恤他,覺得爹是對我們的生活水平真真地上心,且她那時身體還好,便幫著他打理。非常巧的是,蘇家滅門之日,她剛好替我爹在意安清一筆爛帳。回時路上見著一對母女頂著兩張看不出模樣的臟臉在街邊乞討得可憐,便叫管家帶著一起走,我爹在意安很認識一些顯貴,故此我家的人大搖大擺把她們帶回了慶殷。我娘回來,問了清楚,才曉得這二人竟是蘇家逃出來的。

二娘是蘇家小姐,她身邊那個五歲的小丫頭,是她兄長的唯一女兒,叫做蘇沁畫。沒多久我娘懷了我,她冷眼瞧著,覺得二娘打理事情井井有條,又不居功,是個人才,便勸了爹將她納了,之后我娘生了我便患了咳疾,一天天孱弱下去,家里的事只得交與二娘全權打理,然而二娘對她依舊尊敬,對我也極好。

我從小是被蘇沁畫帶大的。蘇沁畫沒繼承她姑姑的耐心和溫柔,生的濃眉大眼,像一個英氣十足的男孩兒。雖然五歲上她家遭逢了大變,但她什么也不說,什么也不問,照樣帶我上樹掏鳥窩,下河摸小魚,但她非常愛學武,經常跑到對面謝家盯著他們鏢局里練武功。謝伯伯見了我倆,只是不住搖頭,道:“蘇丫頭一片癡心難得,卻不是這一面兒的材料;秦丫頭身形倒好,偏偏武功一道半點也不上心。”

蘇沁畫輾轉從謝岑君嘴里聽到這句話,眼神就黯了一黯,不過她隨即就懇求謝岑君,要同他一起向謝伯伯學武。我便在旁邊插話道:“岑哥哥,沁畫姐就愛這個,你就求求謝伯伯吧,大不了不學謝家心法就是,也不算授于外人啊。”十一歲的謝岑君小大人模樣地拍拍我腦袋,“花月既然說了,我就去求求爹爹。”

后時再想,這原是我自己挖了個坑向下跳,并且跳的甚是心甘情愿,果然怨不得旁人。

蘇沁畫和謝家接觸得多了,又熱心武學,和謝岑君的話匣子能從早開到晚,往他們家鏢局是整天整天的跑,倒是我成了個局外人,每每插嘴謝岑君就打斷我道:“花月,倒不如你與我們一起來學。”我甩甩手,自己一溜兒跑一旁捉螞蟻去了。

是以及至蘇沁畫死心塌地看上了謝岑君,我都還蒙在鼓里。蘇沁畫是個直白人,這樣的話她同樣說的直白。我猶記那天天氣甚好,謝岑君來我家吃茶,我新學了一手烹茶的技藝,像模像樣地給他表演。謝岑君眉眼笑意盈盈,品了一下,柔聲道:“好喝。”我就也笑一下,低聲道:“那么以后,我每天都烹給你喝。”謝岑君歪頭瞅我,笑言:“我竟有這樣大的福氣。”我吐一吐舌頭:“知道就好,你可須得……” 我正很正經地提點他,蘇沁畫打門口進來,端著一盤棗糕,對我們打了聲招呼:“岑君,花月。”

蘇沁畫平常穿的干練,這一天卻精心打扮了一下,鬢旁簪了只步搖,墜的是銀鈴,走起來叮叮當當很是好聽,腳上那雙繡了君子蘭的淺綠繡鞋,卻是我先前精心為她描的花樣,又一針一針繡好了送她做壽禮的。她之前只道樣子太細膩,不大適合她的品味,現今是第一回拿出來穿,倒也十分合襯且漂亮。

我于是笑她:“怎么想起來要做姑娘了?”蘇沁畫未答我的話,將棗糕放到桌上,對謝岑君道:“你曉得這棗糕的用料的。”

謝岑君定睛看了蘇沁畫一眼,眉頭好似皺了一皺,轉眼就淡然了,對我道:“花月,爹在家里還有事情交待我,我先回家了。”頓了好些,他又對蘇沁畫說:“棗糕……你與我裝好便是,我帶回家給娘吃。”

這話說的極怪,我愣神的片刻,蘇沁畫面色絲毫不變,已經應了聲,交待下人辦去了。

至謝岑君走了,蘇沁畫正襟危坐地抬眼看我,好看的嘴巴里說出清脆的字眼:“花月,岑君他們一家,最愛的便是我做的這份兒用料獨特的棗糕。其實并不為著多么好吃或是合口,而是因為他們習慣了我,習慣我做的東西,我的性格,”她的眼睫毛微微顫抖了一下,還是繼續說了下去,“花月,我和岑君——

我也抬眼看著她,忽然不想再聽她說下去:“你要他自己來同我說,沁畫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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