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了。”

安錦瑟仰起頭，用力往回咽著眼淚，片刻之后看著鸞鳳，：“明日一早，你便裝作生病讓宮人將消息傳出去，這個月的信期可有來？”

鸞鳳搖搖頭。

安錦瑟從懷中拿出一粒藥丸，：“服下它，會出現(xiàn)假孕的征兆，信期退后一月有余，到時候，我在想辦法，明日，我會派顏太醫(yī)來，到時候你聽他的吩咐。”

鸞鳳并未接下藥丸，淡聲道，：“若是被人發(fā)現(xiàn)，你可知連你的性命都保不住。”

安錦瑟深吸一口氣，看著鸞鳳蒼白的臉色心里狠命的疼著，鸞鳳說的不錯，這是至親。

“那便賭一把。”

鸞鳳抬起頭，眼中有從未有過的開心，像個孩子一般，鸞鳳接過安錦瑟手中的藥丸吞入腹中，淡淡的笑了，傾國傾城。

“好。”

第二日，含香閣傳出消息，糠嬪昏倒了，皇后還在休養(yǎng)，此事仍舊是報給安錦瑟，安錦瑟并不敢做決定，而是去了乾清宮。

乾清宮里昏暗的很，安錦瑟見到了一月未見的皇上。

臉上有胡渣，青青的，他從來不會這樣不注重自己的形象，很頹廢。

安錦瑟走到殿中央跪在地上，：“含香閣的宮人來報，說糠嬪昏倒了。”

洛麟抬起頭，眼中的神情很復(fù)雜，嘴唇動了動，又閉了嘴。

安錦瑟就這樣跪著，洛麟就這樣看著安錦瑟。

“你恨過她嗎？”

終是洛麟開了口。

安錦瑟抬起頭，口氣清淡，：“臣妾若說臣妾并未恨過她皇上信嗎？”

洛麟沒說話，眼中有些悲凄。

“那時候，恰逢臣妾失意，臣妾滿心期望的在宮中等著皇上，一夜一夜，等來的卻是鸞鳳得寵的消息，那是臣妾的人，伺候臣妾多年隨臣妾入宮的人，臣妾難過，可是不恨，人各有志，能有當(dāng)日是她的造化，鸞鳳很美，得寵實屬應(yīng)當(dāng)。所以，皇上問臣妾恨過她嗎，臣妾沒有恨過，若是皇上問臣妾，恨過皇上嗎，臣妾要說，臣妾恨過。恨得恨不得殺了自己。”

洛麟手中的筆吧嗒掉到桌子上，濺了一桌的墨水。

“你想怎么辦。”

“糠嬪病了，臣妾希望皇上能夠派太醫(yī)前去看一看，到底是曾經(jīng)被皇上放在心尖上的人，臣妾不相信，帝王就絲毫沒有感情。”

洛麟臉色刷的發(fā)白，帝王無情嗎？洛麟倏然想起自己這一生第一個深愛的女子，那時候她傷心欲絕，抓著洛麟的衣裳也問了這樣一句話，‘洛麟，你是帝王，當(dāng)真無情嗎？’

洛麟甚至清楚的記得她撕心裂肺的眼神，洛麟眼眶通紅，一滴淚落了下來。

安錦瑟看到了，愣住了。

“讓太醫(yī)院派人去看。”

安錦瑟站起身子，：“多謝皇上。”

安錦瑟轉(zhuǎn)身欲走，卻聽到洛麟嘆息一聲道，：“錦兒，宗人府下了處罰，于午門斬首，朕終究是于心不忍，讓她自縊吧。”

安錦瑟使勁咬住嘴唇，眉頭一皺，一臉淚水。

安錦瑟用力握住拳頭，猛然回過頭，洛麟呆呆的看著安錦瑟，他知道她難過，只是他不知道，她此刻會不會如同從前一般軟弱低頭求他。

“皇上難道就沒有過一絲懷疑？皇后得寵希望已然不大，鸞鳳有沒有必要在這種時候加害與她，鸞鳳就算不若皇后有權(quán)勢，卻比皇后瀟灑的多，皇上寵愛她，她又無心權(quán)利地位，臣妾平安，她為什么要平白做這些，臣妾以為皇上在宮中從小長大，這宮廷丑惡應(yīng)當(dāng)比任何人都了解才對，亦或者，皇上就算是知道事情并非如此也依然要袒護是嗎？”

洛麟臉色越來越白，卻絲毫沒有要發(fā)火的意思。

依舊是淡淡的，：“那你想如何？”

安錦瑟咬咬牙，清冷一笑，這一笑，眼淚都落下來了，：“這些年與皇上在一起的時光是臣妾最歡喜最痛苦的時光，后宮并非是存儲感情的好地方，臣妾希望糠嬪斬首之后，皇上能送臣妾出宮，臣妾愿后半生都呆在寺廟之中吃齋念佛，再不回宮。”

“你……”

洛麟騰地站起來，狠狠的將安錦瑟抱入懷中，聲音哽咽，：“若是連你都離開了，朕身邊，還有何人是真心的？”

安錦瑟凄然一笑，柔聲道，：“皇上以為，如此下去，還有會真心的人嗎？”

安錦瑟感覺到了洛麟的僵硬，推開洛麟決絕離去。

安錦瑟在賭，在賭洛麟的不忍。

安錦瑟抬頭，太陽清空，洛麟，我對你，早就沒有真心了。

顏太醫(yī)去了含香閣，一炷香之后，宮中下了命令，糠嬪謀害皇后，其罪當(dāng)誅，貶為庶人，于三日后午門斬首示眾，已正宮規(guī)，皇恩浩蕩，又特令開恩，令其自縊，幾乎是同一時刻，含香閣傳出糠嬪有孕。

安錦瑟坐在宮中端著一杯茶冷笑，他果真是無情，如此，變也算是答應(yīng)鸞鳳死后送自己出宮，安錦瑟深深嘆口氣，還好，自己有后招，不然就真的要常伴佛祖了。

糠嬪有孕的消息來得十分及時，以至宮中的人措手不及。

就連皇后都按耐不住了。

可是經(jīng)了此事，皇后似乎心性大變，不但不前去令皇上嚴(yán)處，反而懇求皇上撤銷處罰，只將鸞鳳貶為答應(yīng)，讓她安心生下孩子。

安錦瑟冷冷的聽完一切，一切都是剛剛開始。

故而，不過是一天，含香閣便從連奴婢都不稀罕踏足的地方變成眾人傾捧的香餑餑。

甚至，當(dāng)晚皇上便去了含香閣。

鸞鳳見到皇上依舊是從前一般，沒有怨恨，沒有欣喜，甚至沒有表情。

鸞鳳此刻見到皇上心里想的只有重德。她不必死了，重德會開心的。

“鸞兒。”洛麟緊緊的抱著鸞鳳，一刻都不想松開。

鸞鳳輕輕回應(yīng)，臉上面無表情。

“感謝老天，沒有將你帶走。”

鸞鳳淡淡一笑，松開洛麟坐在床榻上，：“臣妾早就看透生死，無妨，若是臣妾死了能讓她人痛快，倒也是臣妾的善心。”

洛麟撫上鸞鳳的肚子，溫和的說道，“這里，真的有朕的孩子了？”

鸞鳳點點頭，：“恩。”

“好生養(yǎng)著，等你誕下孩子，朕便重新封你為嬪位。”

“不必。”鸞鳳淡淡的，不冷不熱，心里卻想著重德此刻在干什么，鸞鳳雖然一直對重德有意，可是到底是沒有突破那層關(guān)系，如今突破了，竟如同一個初識情愛情竇初開的小女人。心里心心念念的都是他。

洛麟輕輕擁著鸞鳳坐在她身側(cè)，洛麟是真的喜歡鸞鳳，喜歡她的清冷，喜歡她的淡薄，喜歡她的無欲無求，喜歡她那種忽冷忽熱的態(tài)度，讓人無法把握卻又欲罷不能。

這一個月，洛麟也是真的舍不得，可是許多事情又不得不做，心里的痛也只有自己知道，如今突然有了轉(zhuǎn)機，他迫不及待的就來了，他想看看她，想抱抱她，想親親她，想疼愛她。

早上聽到安錦瑟說鸞鳳昏倒了，他心里其實比誰都著急，可是他不敢來，他怕來了就再也舍不得讓她離開，怕一旦抱住她就再也舍不得去做該做的決定。

可是現(xiàn)在好了，一切光明正大了。

“皇上怪我嗎？”

洛麟搖搖頭，：“你知道，在朕心里，朕對你的感情，遠高于皇后。”

“只是皇上需要一國之母，所以，哪怕對臣妾的感情遠遠高于皇后娘娘，還是會選擇犧牲臣妾保住皇后，這一次如此，下一次還是如此。”鸞鳳這話有些像是自嘲，又有些像是在對自己說。

洛麟輕輕握住鸞鳳的手，：“你知道，我有苦衷。”

鸞鳳看著洛麟笑笑，：“皇上，忘了這件事吧，臣妾不會怪皇上的，也不會因此嫉恨誰，人的命，天注定，今日若是臣妾死了便是天定的。皇上也不必傷心，更不需要掛懷，只希望皇上能對安妃好一些。”

“你們倒是姐妹情深，今日，安妃為了你竟然愿意出家。”洛麟想起早上安錦瑟決絕的神色有些心煩，她從來不會這樣，可是今日，她為了鸞鳳竟然愿意永遠離開他。

鸞鳳怔住，：“當(dāng)真？”

洛麟點點頭，：“朕拿你們兩個女人真是沒有辦法，又偏偏是朕最鐘愛的兩個女人，朕對你們真是又愛又恨又心疼。”

“臣妾竟然有這樣的好福氣能的安妃如此厚愛，倒是沒有想到，心里感動的緊，多謝皇上告知。”鸞鳳確實沒有想到，她想到了安錦瑟會保她，但是沒有想到會用這樣的方式保她。

鸞鳳心里有些暖，很滿足。

洛麟扳過鸞鳳的身子嘆口氣，：“你為何不怪朕，發(fā)生這樣的事情，你為何不怪朕，朕寧愿你此刻如同安妃那樣，至少，朕知道你對朕是有感情的。”

鸞鳳輕輕轉(zhuǎn)過身子，眼神迷茫，：“恩。”

洛麟低下頭吻上鸞鳳的嘴唇，鸞鳳不回應(yīng)也不拒絕，這就是他們相處的方式，洛麟甚至有時候都覺得委屈，他是帝王，卻要這樣對一個女子求歡，她如同死人一般，連動情都不曾，他卻舍不得放不下，一次次的還是想要。

鸞鳳在被洛麟撲到之前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床前，重德，鸞鳳閉上眼睛，窗外那抹黑影已經(jīng)僵住了，鸞鳳明白，他此刻有多恨。

鸞鳳想推開洛麟，可是不能，他是帝王，主宰一切。包括他們的生死。

直到洛麟進入自己，鸞鳳的眼淚才無聲的落下來，這場游戲，總是不會有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