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什么事。”

“若是陛下問起這頭虎的來歷，請公主萬萬不要提起臣女，旁人問起，也不要提及。也請殿下同世子為臣女保密，臣女先在此謝過了。”馮蓁緩緩說道，模樣萬分誠懇。

她如今的身份，是初回京洛的馮四小姐，前幾日游湖已讓她“惡名遠揚”，如今再傳出個“射虎嬌娘”的名聲，她還要不要在洛陽混了。

元勰與容琛自是明白她在顧忌什么，點頭應下。元瀅在她肩胛處輕砸一拳，笑道：“好，那本宮就獨占功勞了。對了，還有其徐，本宮遵守承諾，將其徐交給你，你可要好好的待它啊。”

馮蓁平靜道謝：“謝公主賞賜。”

永寧公主在虎苑獵得一頭猛虎的消息在獵苑不脛而走，人人為之震撼。

一向萬事不關心的定國公容毅也特意召來容琛：“這是真的？那個丫頭這么厲害？”

容琛點頭，“的確是公主親手獵得。”腦海中卻掠過那道山茶花般嬌弱的影子，不由牽了牽嘴角，逸出絲溫存的笑意。

想不到，那個女子竟有如此之本事。

容毅危險地瞇起眼，目光銳利似鷹：“不妨事，不過是個女子，縱有鎮國的誥命，只怕她也活不到攝政的那天。我們的計劃照常進行！”

馬場邊，貴族小姐們圍著元瀅，談論起獵虎的事，悉是奉承與贊譽。馮蓁同李媛華站在一邊閑聊，春暄牽著其徐返回馮家的營帳，恰從馬場經過。一個女孩子眼尖，奇道：“這不是公主的其徐嗎？怎么……馮四姑娘贏了？”

一群人頓時噤聲，難以置信地看看馮蓁，又偷瞄幾眼元瀅，暗暗吃驚。

永寧公主的騎射在京洛閨門中可是一絕，這馮蓁看起來柔膚弱體的，又是漢人女子，竟能贏得了公主？

元瀅淡淡一笑，很自然的應道：“是啊，馮四姑娘贏了本宮，本宮信守承諾，將其徐給她了。”

容妤目光一暗，明眸中掠過絲不易察覺的陰狠，回頭卻見元瀅正目光深沉地注視著自己，心里一亂，勉強笑了笑：“馮四姑娘可真謂文武雙全，容妤自嘆不如。”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忽然，定國公府分管后勤的營帳前傳來一陣哭泣，眾人聞聲看去，幾個婆子將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從營帳中蠻橫地拽了出來，用麻繩捆了在地上拖行。女子似乎才遭受了鞭刑，遍體鱗傷衣衫襤褸，涌出鮮紅的血，順著繩索一路滴落。

帳中跑出一個青布衣裙的少女，氣急敗壞地罵道：“真是豬油蒙了心！公主平日待你不薄，今兒大喜的日子，竟做起這等偷雞摸狗的事！”

容妤認出來那是安德公主身邊的大丫鬟如意，臉色倏地一沉，厲聲呵斥道：“你們的差事是當的越來越好了！也不怕臟了小姐們的眼！”

“是。”婆子們不敢怠慢，急急拖了下去，余下一攤血跡，觸目驚心。如意唬了一跳，忙跑過來，“參見公主！參見郡主！”

元瀅奇道：“這是怎么了？”

如意尷尬地道：“讓公主見笑了……這是奴婢那不爭氣的姐姐吉祥，今早被豬油蒙了心，想趁亂行竊，這會兒正領罰呢。”

“可，可這也罰的……”一個女孩子面有不忍。

容妤冷冷地道：“不過是鞭刑，我定國公府一向賞罰分明，該賞的賞該罰的罰！今兒是母親壽宴，出了這等晦氣事，沒連坐到她家人已是格外開恩了！”

如意訕訕地答：“是的。是姐姐糊涂了，該罰。”

那少女臉上一紅，還欲再言，容妤冷笑道：“你懂什么，今兒是偷東西，若是饒了，明兒偷錢的偷人的都出來了，我定國公府豈不亂了套？”說著，眼角余光掃到若有所思的馮蓁，蛾眉一蹙：“馮四姑娘有異議？”

馮蓁搖搖頭，淡淡地道：“竊鉤者誅，是這個理。”

容妤面色微變，欲言卻止。

這幕表情沒有逃過元瀅的眼睛，她訝然掃了容妤一眼。

夕時，壽宴如期舉行。

安德公主同定國公容毅坐在主位，王子皇孫、士族小姐分別坐在兩側，閑觀歌舞。席間管弦繁促，貌美多情的胡姬踩著琵琶樂翩翩起舞，身姿曼妙，風情萬種。

馮蓁同馮璇、李媛華坐在右邊第三的位次，饒有興致地觀看胡旋舞，她出生在吳儂軟語的江南，從未見過此般奔騰歡快的舞蹈，不由入了迷，跟隨胡姬舞步打著節拍。馮璇見她一幅沒見過世面的新奇樣，鄙夷地道：“等會容妤獻的酒，別喝。”

馮蓁微微一愣，訝然轉眸。馮璇已別過了臉，同旁桌的士女交談起來。常氏同一群命婦坐在一起，見狀，不悅地皺了皺眉。

李媛華輕輕曳了曳馮蓁的袖子，悄聲道：“阿蓁你看，公主長得可真美啊。”

馮蓁抬眉朝居于主位的安德公主看去，可巧她也正在看她，四目相對，馮蓁微微頷首，安德公主頓如蜂刺了般，收回視線。

這是怎么了？

馮蓁困惑眨眼。

一曲胡旋舞畢，容妤亭亭起身，舉酒朝主位遙祝，“母親大壽，明德愿獻劍器舞一曲，聊以助興！”

容毅滿面春風，拍手笑道：“明德甚是懂事，準！”

容妤微微一笑，步入舞場，清聲道：“劍舞需配名劍，明德聽聞上個月六王爺得了陛下賞賜的干將莫邪，斗膽借來一舞，不知殿下能否賞臉？”

干將莫邪乃是上古的一對夫妻劍，以摯情聞名傳世，容妤此番要求，寓意不言而明。

這話一出，男客列席起哄聲此起彼伏，元勰一笑，溫言吩咐小廝將劍承上。

馮蓁猶自驚訝馮璇的不吵不鬧，卻見她的貼身丫鬟平沙恭敬地抱來一把紫檀木雕花琵琶，“小姐，您的琵琶。”

“你要做什么？”馮蓁訝然，元勰酷愛音樂，她這個庶妹便為此苦下功夫學了幾樣樂器，所以現在是要玩“曲有誤，周郎顧”的把戲嗎？

馮璇不睬，捧著琵琶娉娉裊裊地走出席位，朝容妤笑道：“劍舞怎能沒有曲樂伴奏？小女子不才，愿以琵琶為郡主助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