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蓁騎馬穿過鹿苑，揚鞭往前而去。

左前方忽傳來草木蟋洬之聲，隱隱有野獸沉重冗長的呼吸，顯然蟄伏著一頭大獸。馮蓁心里警鐘一動，勒馬稍停，元瀅卻已跟了上來，臉上紅云騰起，俯在馬上粗粗地喘息，見馮蓁不動，忍不住問道：“喂，還比不比啊？”

“別說話。”馮蓁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不耐煩地打斷她。元瀅因她無禮的舉動而稍變了臉色，又很快反應過來，從背上取下弓箭，搭箭欲發。

忽聞一聲震耳欲聾的虎嘯，元瀅臉色大變，“這里是虎苑！”

馮蓁秀眉一皺，“駕”的一聲策馬向左逃竄。正此時，前方數丈之外，草木如逢疾風，刺啦一聲被撥開，躥出只吊睛白額猛虎，眼睛赤紅如血！

馮蓁驚得一身冷汗，險些握不住手中弓弩。只聽“啊嗚！”的一聲，白虎張開血盆大口，一躍數丈，朝元瀅撲了過去！

猛虎從半空里攛將下來，巨大的陰影霎時墜入元瀅瞳孔，如丘巒崩摧，落石滾滾。千鈞之際，元瀅猛地一拉韁繩，調頭便跑。白虎“嗷”了聲騰躍跟上，四足如生風，窮追不舍。一時間虎嘯馬嘶，枝葉簌簌作響，場面混亂不已。

元瀅心中慌亂，拼了命的抽馬鞭往前跑。她求勝心切，一時竟忘記了鹿苑前面即是虎苑！又擔心馮蓁，不知她逃掉了沒有，有沒有撞上其它的虎。

其疾不愧是日行千里的汗血寶馬，馱著元瀅一路狂奔，漸漸的，竟甩開了不小的距離。元瀅心里一喜，忽聞身后傳來羽箭凌厲的破空之聲，白虎隨之發出一聲哀嚎，響徹山野。她跑調轉馬頭，只見視線盡處一抹烈烈青衣，凌空舞動！

是馮蓁！

“嗖嗖嗖--”

又是幾只羽箭，射中白虎的兩只粗壯的后足。白虎行動稍緩，“嗷”地一聲咆哮，扭頭便朝馮蓁撲去！

“小心！”元瀅駭然驚呼道，搭弓在白虎后足上補了幾箭。

馮蓁強自鎮定心神，將箭矢對準白虎的眼睛，拉緊了弓弦！

她有些緊張，擒弦的手止不住地顫抖，許久未習弓馬，她不敢保證百發百中，何況白虎奔跑起來眼睛位置還會有所變化！

中則生！不中則死！

生死皆在這一箭之間了！

“嗷--”又是一聲響徹云霄的虎嘯，白虎朝著她的方向撲了上來，兩只前足似兩把鋒利的巨剪，凌空亂刨！

她一咬牙，將手中箭矢發了出去！

“嗖--”

“嗷--”一聲虎嘯，似平地起了個霹靂，震天撼地！

中了！

馮蓁心中狂喜。

“快閃開！”元瀅飛快地解下纏在腰間的繩索拋過去，一發套住白虎張開的血盆大口！她拼卻全力往后一拉，竟把那頭白虎掀得一翻，兩只前爪堪堪劃過馮蓁雙腿，身形如小山倒！

白虎慘叫著砸在了地上，騰起不小的塵沙，眼中迸射的鮮血也如紅櫻亂濺，撲了馮蓁一身。

“吁！”其徐受了驚嚇，騰起四足來，險些把馮蓁摔下馬去。她死死夾住馬腹，緊拉韁繩，往旁邊跑了幾丈，心里一陣后怕！

方才，若非元瀅的那一套，她恐怕已經被白虎的兩只前足劃破雙腿！

地上的白虎因被射中了眼睛，在地上揮騰成爪子只管亂刨，狂躁不安。

“呀啊！”元瀅從馬上一躍而下，拔出腰間短劍，朝著白虎的方向跳了過去！

“哧--”

利刃刺破血肉的聲音凌空傳來，元瀅騎在白虎的背上，握著短劍朝著白虎的脖頸一頓亂刺，鮮血濺在她臉上、眉間，如同沙場浴血歸來的將士，又如往返無間地獄的嗜血修羅！

白虎瘋狂地掙扎起來，四足亂騰，虎尾狂甩，試圖將背上的元瀅甩下去。震耳欲聾的虎嘯聲里，元瀅緊緊揪住白虎的頂花皮，雙腿死死鉗制虎腹，右手握劍只管亂刺。

“死！死！死！”她眼睛通紅，眼里只有虎頸，麻木而機械的重復著手里抽刺的動作，雙眼很快被虎頸噴涌而出的鮮血打濕！

漸漸的，白虎掙扎的力度越來越小，眼耳口鼻里都迸出鮮血。到最后，動彈不得，一聲哀嚎癱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元瀅手腳并涼，身子止不住的發軟，她從白虎身上滾落下來，躺在草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

馮蓁跳下馬，拾起短劍在白虎頸上補了幾劍，手腳亦是一陣酥軟，竟似用盡了平生力氣。她在白虎身邊坐下，兩個人相視而笑，眉宇間溢滿劫后重生的喜悅。

“她們沒事！”

元勰同容琛兩人策馬趕了過來，見二人身上臉上悉是鮮血，身旁倒著頭小山似的吊睛白額猛虎，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容琛面色微變，俯下身來打量馮蓁，確認她無事后，遞給她一塊手帕：“沒事吧？”

馮蓁點點頭，接過帕子擦凈了臉上的血。她喘息的厲害，胸前微微起伏，濃密眼睫也隨之輕顫。

元勰駭然打量一番倒著的白虎，驚道：“永寧，這，這是你殺的？”

元瀅沒有力氣扭頭看他，對天翻了個白眼，道：“我和馮姑娘殺的。”

元勰同容琛對視一眼，眼中皆流露出詫異之色。

馮蓁微微一哂：“主要是公主，臣女只是沾了光，補了幾箭。”

元瀅努了努嘴，正色道：“你也別謙虛了，若非你一箭射穿這畜牲的眼睛，本宮哪有那么容易將它制服。是你的功勞就是你的，本宮不喜歡假惺惺的人。”

馮蓁一笑，心中卻忍不住有些欣賞元瀅的明烈爽朗。她一向喜歡這樣的女子。

“你們倆沒事就好。”元勰一陣愧疚，又自責地道：“都怪我們當時沒有出言阻止，想起來當真是后怕。”

元瀅“哼”了一聲，嘴里叼著草葉懶洋洋地道：“還要麻煩六哥找人把這頭大蟲送回宮里，應該可以剝下一張完整的虎皮，永寧要獻給皇兄。”說完，又問馮蓁：“這是我們兩人的戰利品，你不怪我自作主張吧？”

“自是該獻于陛下，不過，臣女……有一事相求，還望公主允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