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菊爸看著小菊的背影說：“這孩子風風火火的，回家來這么一會兒就走了。下次回來把大周也帶回來多住幾天。”

小菊媽說：“多住幾天？人家的加工生意不做啦。大周家的每一個人都很忙。又要忙家里，還要忙地里的。小菊在他們家里還是很辛苦的。”

小菊爸問道：“她回來沒有其他的事情？只是回家看看？”

小菊媽說：“有事，有事。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和我們商量。”

小菊媽就把小菊在縣醫院檢查的情況和在大隊醫生處開中藥吃的經過，一并給小菊爸說了。

小菊爸聽完后張大了嘴巴驚詫地說道：“還有人得這種病。從來沒有聽說過，而且還是先天性的。我們兩人也沒有誰有這種病，也談不上遺傳給她了。真是奇怪，那現在怎么辦吶。”

小菊媽回答道：“你問我怎么辦，我還要問你怎么辦。你是一家之主，就等你拿主意呢。”

“小菊她自己怎么說的？”

“怎么說？自己女兒的脾性是知道的。她一旦決定了的事情是誰也攔不住的。” “她想怎么辦？”

“她想離婚算了。”

“離婚？想得挺簡單。”

“不離婚的話，又怎么辦？還有其他的好辦法嗎？人家周家只有大周一個男孩子。如果他們沒有孩子，不就絕后了嗎？”

小菊爸說道：“是呀，怎么辦吶。如果小菊走了，他們周家的粉條加工誰來做呢？”

“這個你就不必擔心了。大周和小菊離婚后，肯定會在很短的時間里就有人給他介紹對象。他們家的條件那么好，還怕找不到媳婦。話又說回來，如果小菊不離婚的話，她在周家的日子也不會好過的。農村人最看重這種事情，閑言碎語都會讓你受不了的。到時候你自己也會提出離婚。與其這樣，倒不如自己先提出來讓周家的人考慮這件事情。”

小菊爸說道：“你說得也有道理。小菊的意見呢？你問過她嗎？”

“小菊也是這樣想的。她估計大周所在的村子有很多人都已經知道這件事情了。”

小菊爸說：“知道了也沒有什么。早晚也會知道的。小菊回家后怎么辦呢？” 小菊媽說道：“還能怎么辦。就在家里幫助我們種地。你有什么好辦法呢？” 小菊爸沒有吭聲。

他拿著一根用煙葉裹的煙卷放在煙筒上，點燃后吸起來。

吸完一口煙后嘆了一口氣說：“這都是一個人的命啊。”

小菊媽說道：“別唉聲嘆氣的。天塌不下來的。活人還被尿憋死啊。哼，我就不相信，有些人一輩子不結婚，他就不過日子啦。”

“小菊回家后，人家肯定會在背后議論我們。我們的臉往哪兒擱呀。”

“你這是說的什么話！還要什么面子？孩子都已經很難過了。這是她的錯嗎？我們當大人的就不要難為她了。更不能給她臉色看。從今以后，在家里誰也不許再提這件事情。”

小菊媽忿忿然地說道。小菊爸聽到小菊媽這樣說了，便說道：“不提，不提。” “如果聽見村子里的風言風語，不要理會它。過一段時間，人們淡忘了，就不會有人提起了。”

小菊媽在村子里算得上是一個能干人。

縫衣做鞋，是數一數二的巧媳婦。家里家外都打理得妥貼，干凈。

她雖然嘴巴上很強硬，其實她的心里也很難受，只是沒有表現出來罷了。

小菊離開爸媽后，在山路上急匆匆地走著。

回到大周家的時候，都已經是掌燈時分了。

大周家剛剛吃完晚飯。

大周見小菊回來了就問道：“還沒有吃晚飯吧。餓了吧。”

說完就去盛了滿滿一碗飯遞給小菊：“快吃吧。不然的話一會兒飯就涼了。” 小菊說道：“你們都吃過了？”

大周媽說：“我們都已吃過了。你快吃吧。”

說著去把湯重新熱了一下。

然后給小菊舀了一碗熱湯來說：“小菊，喝點熱湯吧。”

小菊接過湯碗喝了一口說：“真好喝。”

吃完飯后，小菊把鍋盆碗盞收拾停當，就和大周回自己房間去了。

剛坐下，大周就問道：“你回去見著爸媽吶。給他們說些什么呀。”

小菊說道：“沒有說什么。聊了一會兒家常事。”

“家常事？我不信。你肯定把那件事情給你爸媽講了。”

“沒有啊？”

“沒有？我不信的。”

大周說完用手在小菊的臉上輕輕捏了一下。

小菊裝做很輕松的樣子說，“我把檢查身體的事情給爸媽講了。”

大周急切地問道：“他們怎么說的？”

“他們沒有說什么。媽說了，你們都是大人了，自己看著辦吧。我也是這樣想的。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我們自己解決就好了。”

“怎么解決？用什么辦法來解決我也不會同意的。小菊，你要知道，你對于我來說是很重要的。”

小菊回答道：“你對于我來說也是很重要的。可是更重要的是，我們今后不會有孩子的。沒有孩子意味著什么，想必你也是很清楚的。雖然我們兩人的感情很好，但是，對于農村家庭來說沒有孩子是更重要的。既使你不在意，爸爸媽媽他們也會在意的。大周，我們都現實一點吧。”

“不要給我講現實，我不會聽你的。”

大周怒氣沖沖地說。

小菊見狀，知道大周一時半會兒轉不過彎來。

就說道：“我們現在不談這件事情，過一段時間再說吧。我去熱藥了，藥還是要吃的。”

說完就走出房間到灶房去了。

小菊還是和往常一樣，和大周媽一起加工粉條。

每天堅持喝三次中藥。藥吃完后又到梁醫生處去開中藥。

小菊也裝得象一個無事人一樣，顯得很快樂的樣子，忙前忙后地做事情。

其實，她的內心感到自己正經受著無比的煎熬。

有時覺得自己都變得有些神經質了。

假如有人到家里來或者走到村子里，看見別人在互相開玩笑，說話，都會以為別人在譏笑自己，取笑自己。

心里想：如果長期這樣下去，有可能自己就會成為一個精神病患者。

真的是患上精神病的話，那才是真正的可怕。自己一生真的是被毀掉了。

長痛不如短痛，盡快地結束這段婚姻。

如果感覺到痛苦的話，也只是暫時的。

時間是醫治痛苦的良藥。

也許，經過一段時間后，自己和大周都會從這段婚姻的泥潭里走出來，開始自己的新生活。

在這件事情上，周家的人肯定不會先提出意見的。

解鈴還需系鈴人，必須由自己先提出離婚才行。

小菊知道：大周爸媽的內心是想讓他倆離婚，另娶他人。可是這些話是不會輕易說出口的。

小菊在心里對自己說：那就讓我先說吧。離婚后對雙方都有好處，對自己來說更是一種解脫。

想到這里，小菊感到輕松了許多。

時間過得真快，一晃兩個月都過去了。

小菊也吃了兩個月的中藥。自己感覺到一點起色也沒有。

實際上吃與不吃中藥沒有什么區別。

這也是意料當中的事情。

這天是一個周六，大周在家休息。

吃過早飯后，大周對小菊說道：“中藥已經吃完了嗎？”

小菊說：“吃完了。”

“那我們還是去請梁醫生再給你摸摸脈，瞧瞧病，開幾副藥來吃。”

“算了吧。已經吃了兩個月的中藥了。”大周媽接過來說道：“我看吶，別去看什么中醫了。再吃多少中藥也是沒有用的。”

大周媽的話里透出幾分揶揄的味道。

大周聽出他媽媽的話里的意思了，就說道：“媽，您說什么呢？小菊的病不吃藥能好嗎？”

大周媽說道：“吃了藥能好嗎？已經吃了這么久的中藥了，有沒有作用啊？” 小菊說道：“你們都別說了。媽媽說得對，吃了這么多的藥，一點作用也沒有。算了吧，大周，我也不會再去看病了。吃了那么久的中藥，我已經很膩了。” 停了一會兒，見大家都沒有說話。

小菊心想趁這個時候，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說出來給他們聽聽。

她的心咚咚直跳，可她還是盡量用平緩的口氣說道：“媽，自從我嫁到周家來以后，爸媽對我的關心和愛護勝過我的爸爸，媽媽。謝謝您們。”

“大周，謝謝你對我的好。我也想了很久，這件事情如果不解決的話，我的內心是會受到煎熬的。解決了這件事情后，對我們雙方來說都是一種解脫。也許放手是一種幸福。”

“我們離婚吧，離婚后我們還做好朋友。”

大周聽了小菊的這番話，直楞楞地看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淚水在眼眶里直打轉。

大周媽一動不動地坐在那里，一句話也不說了。

小菊繼續說道：“媽，爸回來后您把這事給他說說吧。過幾天我就回娘家去了。”

小菊和大周結婚時，也沒有到民政部門去領結婚證。只是辦了酒席的。

在農村很多地方，男女雙方只要是辦了酒席，大家都認為是已經結婚了。結婚證領不領都無所謂的，小菊和大周也是這種情況。

說完這番話后，小菊覺得很輕松。

好像把背上的一塊巨石放下來了，整個人馬上就變得輕松起來了。

她站起身來做活兒去了。

大周媽看著小菊的背影，嘆了一口氣說：“這么漂亮能干的人怎么攤上這倒霉的事啊？也好，也好。離了也好。”

大周說道：“好什么好啊，我覺得一點都不好。”

大周媽用和藹的口吻說道：“兒子，你年輕不懂事。年齡大了你就知道了。” “都怪您，說出來的話一點也不中聽。您把小菊給得罪了，傷了人家的自尊心。”

“我傷了她的自尊心？這只是一層薄薄的窗戶紙，一捅就破。話不說不明，燈不撥不亮。話說開了，大家都覺得明瞭了。小菊是一個聰明的姑娘，她也不想拖累你、耽擱你。你說是嗎？”

想了一會兒，大周媽又說道：“小菊家的經濟條件不好。走得時候多給她一些錢。”

大周說道：“這是心靈的創傷，不是用錢能彌補的。”

“那你說怎么辦呢？”

“我說怎么辦。我能怎么辦，只有順其自然罷了。”

說完大周也朝院子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