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命運的重量:一個藝術(shù)家大半個世紀的人生自傳
- 董克俊
- 890字
- 2019-01-03 17:59:17
三線建設(shè)到貴陽
這是1959年春天,中央要準備和蘇修美英西方國家打仗,大量北邊和南邊的工廠內(nèi)遷,靠山進洞,搞三線建設(shè)。我父親的單位,中建四局以及三局全部遷往貴州。一聲令下,大量職工以及家屬,只帶簡單的行李出發(fā)了。我全家,除在重慶讀書的二妹董克釗,弟董克熙留在了重慶,董克明、董克云和我都隨著父母入黔,外婆年高留在了成都。這次遷徙,路很遠,很多東西均放棄,只帶衣服。我的很多速寫水彩畫都丟掉了。那時我病情雖還算穩(wěn)定,但還是有低燒,痰中有時還有血絲。我們從成都坐火車到重慶,住在南岸海棠溪一家小旅館中,當時全國性饑荒已經(jīng)開始,飯店里只有蒸熟的二兩一碗的面條,加上醬油賣,也有稀飯,咸菜,其他都沒有了,去晚了還買不到。從這里到貴陽是坐公共汽車,是那種俗稱豬鼻子的老式車,燒木炭,速度很慢,一小時也就三十公里,上坡喘氣不止,像烏龜一樣慢慢爬。第一天在綦江住一晚,第二天到四川與貴州交界處趕水又一晚。趕水很小,就一條街,很簡陋,晚上住的旅店床都沒有,就在一大間屋內(nèi)地板上一排一排的通鋪擠著睡,也沒什么吃的。記得我還在街邊畫了兩幅速寫。第二天,進入貴州,一路上更顯荒涼,土地荒蕪,偶見路邊農(nóng)家房子也是東倒西歪的木板房,刷上的土紅色已退得斑斑駁駁,從畫的角度看,倒有一種古舊的、飽經(jīng)風雨的味道。門口站著的人顯得呆滯、野性,破衣爛衫,沒精打彩的樣子。小娃娃好些都是光屁股,這是我第一次面對的景象,看來疾病不是人唯一的苦難,還有這樣的苦難貧窮。在這貧窮荒蠻的土地深處,究竟有些什么,還不得而知。沿途公路兩旁樹都被砍伐去大煉鋼鐵,超英趕美了,兩面山頂光光的山頭經(jīng)常可看到一排排用大樹捆扎修建的土高爐,雖已廢去,但其廢墟仍十分壯觀,可以想象得出當時大煉鋼鐵的熱烈景象。我一下子思想轉(zhuǎn)向了黃土高原,這大概也是由于歷朝歷代亂砍濫伐,以及戰(zhàn)爭烽火,給后代留下的傷痛而厚重的文化記憶。
我一路上忍受了異常的辛苦,還好病沒有出現(xiàn)突變,如果發(fā)生突變,我就死定了。這是我父母最擔心的問題。好不容易第四天到了貴陽,在一個很有特點的長途車站對面,在旅社住了下來,居然這里飯店還能供應(yīng)幾樣小菜以及蛋炒飯。貴陽的饑荒比重慶來得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