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承玉眸中露出一絲戒備，這讓祁夜有些玩味。

寧承玉很快轉過了臉，權當不曾看見。

“太皇太后嫁到！”

門外，太監尖著嗓子叫道，眾女都開始面色整然，絲毫不見剛才的嬉笑之色。

穿著九鳳金裙的太皇太后，被眾人攙扶著走進來，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看著，大寧朝最尊貴的女人。

太皇太后緩步輕移，目光飄過一眾少女。

眾少女再次行禮，“參見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露出一絲和善微笑：“都起來吧。”

眾少女臉帶興奮，忐忑地從地上起身。

祁夜緩慢走過去，從宮女手中接過太皇太后的手臂：“皇祖母。”

太皇太后一看見祁夜，神情便變得極為和藹慈祥：“你這孩子，倒料不到你先來了。”

祁夜微微一笑，不作回答。

眾少女俱都臉泛紅，這東宮儲君，笑起來竟更像臨風的玉樹，俊美的猶如謫仙一般。在場的都是豆蔻年華的女子，哪一個見了，不感到心笙搖曳？

太皇太后在祁夜的攙扶下，緩緩走向上首的鳳座。

宮宴在隨后的半刻時間，正式開始。

編排齊整的舞姬，水袖如云，跳躍在大殿上。眾女心懷各異，都在想著一會要如何在太皇太后和東宮面前施展才藝，一鳴驚人。

宮宴上最重的一環，無非就是讓眾千金貴女們有機會展示自己，所以哪一個不是削尖了腦袋，卯足了勁頭，為了在宮宴上奪得頭籌。

畢竟只要入了太皇太后的眼，以后必然如得助力，便是嫁入皇家，都是有可能。

舞姬退下后，太皇太后顯然意猶未盡，不由將目光注視向下首的少女們。

沒有比這更再明顯的暗示了，坐席中，一少女怡然起身，走到廳中福了福身，清脆的聲音回蕩在大殿上：“永安侯府江月兒，愿為太皇太后獻曲。”

永安侯府。

在座少女都不免投去了欣羨又有些嫉妒的目光，永安侯，是大寧最有功勛的侯爺，因為平亂有功，才被賜號永安。名號都代表了莫大的榮寵。

而再看那江月兒，雪膚花貌，明眸善睞，談笑間，仿佛有流光飄過，極為俏麗可人。這般的家世，又是這樣的相貌，怎能不讓其余的少女覺得被比了下去。

太皇太后眼中也冒出了贊賞神色，畢竟，這宮宴中，敢第一個站出來的，自然讓人入眼。

江月兒面露喜色，立即就吩咐侍女抱上來一架琴，在殿中，便開始信手彈奏了起來。

琴音如流水劃過，在座少女再次心中凜然起來。只聽這琴音不徐不疾，如有思卓一般跳躍進每個人心中。琴曲悠揚，便說是九天的天籟，也毫不過分。

眾少女先前還躍躍欲試的心，不由就冷了幾分，看著江月兒一人占盡風頭，心中都是嫉恨之意。

有這樣的家世相貌，還偏偏有這樣出世的才情，叫人如何不感到威脅。

彈琴中，只見江月兒一雙含情帶怯的眸子，緩緩飄向東宮祁夜，那般款款柔情，又那般欲語還休。

眾少女心中大罵不要臉的同時，又都恨不得坐下彈琴的人是自己，一時俱是十分精彩。

太皇太后始終臉帶微笑，似乎只是在極為認真地欣賞琴曲。

祁夜臉上掛著淡淡笑意，仿佛并沒有看到江月兒沖著他的目光。

一曲畢，琴音如流水收音，江月兒站起身，朝著太皇太后謝恩。

太皇太后贊賞道：“果然是天籟之音，不愧是永安侯府出來的。”

江月兒面露喜色，忙著再次叩頭謝恩。

江月兒下去以后，竟一時沒人敢上前。第一個出去的人固然是占盡先機，此刻有江月兒珠玉在前，誰又愿意第二個去碰這個軟釘子。

祁夜看著一眾少女神情，目光，竟是不由自主地再次注意到席間，那始終不發一言的白衣紅綢少女。

太皇太后注意到祁夜的目光，也不禁看去。

在座的眾少女也像是得了預示一般，紛紛都看了過去。

寧承玉一下子就變得顯眼起來，眾少女為了宮宴，俱都打扮的花枝招展，極為惹眼。只有寧承玉，一身簡素，衣裳顏色毫不招搖。且她坐在席間，眉眼俱是安靜神色，仿佛并未融入到熱鬧的宮宴中。

眾少女此刻已經見到寧承玉容貌，不禁又是心底涼氣起來。在場的少女們，有不少都曾見過清河郡主，此刻席間的寧承玉，那般安然的神態，無論從何角度，一時都讓人仿佛覺得是清河郡主再臨！

清河郡主當年的美貌，是被編成了歌謠，在市井中傳唱的。京都之中，誰人不知。寧承玉此刻的容貌，更是遺傳了清河郡主七分，已是艷麗奪目！

那江月兒一見眾人的注意力這么快就轉移，不禁心中不快。首先向著寧承玉看過去，見到她的容貌后，心中也不免起了一陣妒意來。而待看到寧承玉一身裝束，她眸子忽然閃了閃。

待到再定睛一看，片刻后，她眸子里顯出驚疑不定，隨后竟又不由自主顯出幾絲幸災樂禍來。

寧承玉自然感受到了四面八方的壓力，但她安之若素，只做不知地坐在椅子上。

她并沒有表演才藝的打算，更不想在宮宴中出什么風頭，所以也就自覺忽視了周圍的一切。

江月兒忽然道：“寧姑娘的這身衣裙倒是好看，不知是在何處裁制的？”

在座的少女已有好幾位發現了寧承玉的衣裙，察覺到這件衣服雖然瞧著簡單，但穿在身上，極為貼身清艷，也早想問這個問題。

寧承玉忽然看了江月兒一眼，竟就此別過臉去，不再說話。

這下眾少女都驚了，在宮宴上，當著太皇太后和東宮的面，竟然就這樣傲慢無視人，簡直膽大妄為！

江月兒也是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她身為永安侯府嫡女，誰見了她不是點頭哈腰，幾時被人這樣當面扇臉？

她忽然不管寧承玉是否回答，而是自顧說了下去：“這衣裳我瞧著是有些眼熟、是了！……這似乎是……似乎是、清河郡主的衣裙！”

此言一出，滿座嘩然。

清河郡主的衣裙？！眾少女都覺得受到了沖擊，寧承玉竟然敢穿著清河郡主的衣裙前來宮宴？這，這，簡直已經不是用膽大妄為可以形容！

清河郡主是個已亡人，公然穿著已亡人的衣服來到宮宴這樣的場合，這寧承玉究竟是有幾個腦袋？

少女們都面露驚懼之色，先前對這件衣服所流露的欣羨早已不見，顯然江月兒的那席話已經嚇到了她們。

祁夜的眼中，望著那依然幽然靜坐的少女，目中再次露出了些許玩味。

江月兒也是露出一副被嚇到的樣子，目光卻看向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看著寧承玉，見她絲毫沒有流露出慌亂，便問道：“承玉，此事可當真？”

太皇太后喚了承玉，而非寧承玉，顯然也是表露了她的慈愛之心。

寧承玉從席間站起，第一次走入了廳中，她看著太皇太后下拜道：“回稟太皇太后，承玉所穿，的確是亡母衣裙。”

此話一出更激起千層浪，眾人料不到她竟會這樣輕易就承認了。卻也更是覺得害怕。

堂堂鎮國侯府的嫡女，難道連一件衣服也沒有嗎，竟然要穿著亡母的衣裳招搖過市，簡直讓人齒寒。

太皇太后悠悠看著廳下跪立的少女，緩緩說道：“為何不穿自己的衣裳，反倒要穿你娘親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