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情操論》是亞當·斯密著名的倫理學著作,前后共修訂過六次。在這本書里,斯密從人類的同情心出發,討論了善惡、美丑、正義、責任等一系列概念,進而揭示出人類社會賴以維系、和諧發展的秘密。《道德情操論》對于促進西方社會福利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是西方社會市場經濟良性運行不可或缺的“圣經”,被喻為西方世界的《論語》。
就斯密本人而言,與《國富論》相比,他似乎更重視《道德情操論》。《道德情操論》不僅是他出版的第一本主要著作,也是他在逝世前的幾年中竭盡全力進行修訂的一本書。他在身患重病、自知已經時日無多的情況下,還對該書進行了最重要的一次修訂。這充分說明了倫理學在斯密心目中的地位。
可以說,在斯密的著作中,對于道德真理的探討是貫穿始終的。在市場經濟的大潮中,他想通過這本書告訴人們——人在追求物質利益的同時,更要受到道德感念的約束,不要去傷害別人,而是要幫助別人,這種“利他”的道德情操應該永遠地種植在人的心靈里。而且,每個人對這種人類樸素情感的保留和維持對整個市場經濟的和諧運行,甚至民族的強盛都是至關重要的。
斯密雖然在《國富論》中承認自利是人所具有的本性,但他的倫理學說卻是建立在“同情”理論之上的。他認為,同情心也是普遍存在于人性中的“原始情感”。我們對別人的感受沒有直接的體驗,也無法體會他人所感受的情形。我們作為“旁觀者”,只有通過設身處地地想象“形成關于他的感覺的某些想法”,彼此之間還是能夠獲得使雙方都感到愉快的同情或同感的。
一方面,當使“旁觀者”設想處于當事者的處境下感到與受到同樣的影響時,就可以把后者的激情看作是合宜的,那么就可以認為當事者的激情能夠得到道德上的贊同,反之就不會得到贊同。另一方面,當我們把自己想象成旁觀者,就可以判斷自己的行為是否應得到贊同、報答或者責備、懲罰。
由于“旁觀者”是普通的個人想象的產物,所以旁觀者的判斷也不是絕對客觀的,往往會忽略某些事實,誤解他人的動機或者處于對自我利益的偏愛而曲解事實的狀態,等等。這種人類天性中致命的弱點,造成了人類生活一部分的混亂。然而,造物主并沒有全然放任這個如此嚴重的弱點不管,而是向人類頒布了一般的道德準則。這種“一般規則”雖然仍是建立在經驗觀察的基礎上,但作為日常處理現實市民生活的基準已經足夠。對一般行為準則的尊重,被恰當地稱作責任感。這是人類生活中最重要的一條原則,并且是唯一的一條大部分人能用來指導他們行為的原則。
因此,借著同情心我們不但能對他人行為的是非、善惡進行道德評價以及報答或懲罰,也能評價自己的行為是否得當。并且在“一般準則”——正義法則——的基礎上形成了社會的法律。
在斯密看來,當某件事的當事人與旁觀者之間產生了同感,形成了行為和情感的合宜性,就可以被認為是道德的。如此一來,利己行為就有了產生美德的可能性,甚至是比利他更重要的美德。正因為利己心有這樣的正能量,并且是造物主為了使人類幸福而賜予人的天性,斯密就合乎邏輯地將利己心上升為一種“謹慎的美德”:謹慎的人擁有自己行業的真才實學,懂得勤勉地工作和節約,謙虛而且厭惡欺騙。他也不謀求某些危害公眾利益的團體的支持。于是,在“一只看不見的手的引導下”,他們的自利行為促進了社會的福利。
斯密就這樣給經濟活動帶上了美德的光環,盈利活動就取得了道德上的合理性,盡管這種美德只受到某種“輕微的尊敬”。然而,需要指出的是,自利并非一定產生美德。斯密認為,只有在中等和低等的階層中,獲得美德的道路和取得財富的道路在大多數情況下是極其相近的。他們只要依靠真正的能力,謹慎的、正直的和有節制的行為,就會獲得成功,并且只能這樣成功。他們沒有特權,因而至少對更為重要的公正法則表示某種尊重。對他們來說,誠實是最好的策略。相比之下,謹慎的美德在較高階層中的情況往往并非如此,他們往往和無知、專橫、浪費以及愛慕虛榮聯系在一起,從而造成了對社會的危害。
具體說來,斯密在《道德情操論》中主要闡述了三種美德:正義、仁慈以及謹慎。他說,對自己幸福的關心,要求我們具有謹慎的美德;對別人幸福的關心,要求我們具有正義和仁慈的美德。第一種美德最初來自于我們的利己心向我們自己提出來的要求,另兩種美德是我們仁慈的感情向我們提出來的要求。利己心不僅要求人類成員“互相幫助”,也極有可能“不合宜”地侵害他人的利益。這時候,“一般準則”就成為必要。對“一般準則”的遵循就形成了所謂的“正義的美德”。
斯密十分強調正義美德的重要性,相對于另外一種仁慈美德,與其說仁慈是社會存在的基礎,還不如說正義是社會存在的基礎。沒有對正義準則的尊重,人類社會就會崩潰。他把正義比做支撐大廈的支柱,而把行善比做美化建筑物的裝飾品。
也就是說,只有在遵守“正義的美德”的前提下,人們才可能在自利心的引導下組成互利互惠的社會,人們謀求個人利益的行為才可能成為“謹慎的美德”。然而正義的美德是一種消極的美德,必須有外力強迫人們遵守,而違背的人將遭受懲罰。
縱觀《道德情操論》全書,我們可以知道,人類靠著本能——利己心和同情心,在“看不見的手”的引導之下,就可以實現人類美德和社會的福利和穩定。經濟活動既不是中世紀教會所認為的那樣是惡的,也不像重商主義者所言的那樣應該處于國家政治利益之下。
相反,美德只有在“中下等階層”追求財富的道路上才能得到實現,倫理存在于經濟的內部,社會整體福利只有在個人自由的經濟活動中才能實現。由此不難看出,在斯密這里,《道德情操論》和《國富論》研究的并非是兩個世界,而是人類社會的不同方面,正如一枚硬幣的兩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