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民用爆炸物品安全管理條列》呢?是2006年國家才公布的。所以說,我的當事人,擁有的那些打野雞、野狗;打野鴨子和野麻雀的獵槍在前,國家的法律法規公布在后,根本就不存在私藏槍支彈藥一事,也是子須烏有的罪名。”
宋曉剛律師雖然聰明,但再聰明的人,也有犯糊涂的時候。
他就不曉得獵殺珍稀野生動物,特別是國家明令禁止,受保護的野生動物,那可也是涉嫌犯罪的喲!好在他沒有說賀大凱們,在茫茫的夜色里,曾經還打死過國家保護的一、二、三類野生動物。
控辯雙方,在法庭上你來我往,唇槍舌戰。大有三國時期“青梅煮酒話英雄”,諸葛亮“舌戰群儒”的激烈程度。
就是比起以往大陸放映的那些港澳臺和歐美日電影和電視劇中,那些個冠冕堂皇、頭戴假發、振振有詞的法庭辯論場面,也是根本就不遜色的。
賀大凱在內心陰險的、狡黠的笑了笑。
“不怕你龜兒子紀委、監察局、公安局和檢察院的人洶。老子現在是丟了打狗的棒棒,說,說不過你們;打,打不過你們,是你們砧板上的‘一塊肉’,隨你們宰、任你們剁。不過,我賀大凱花大價錢雇請的果城‘第一雄辯高手’,還是把你們幾個狗日的爛眼兒檢察官和法官們難倒起了嘛?”
不知怎的,一時間里,他心中突然想起了他被“雙規”時的凄慘情景。
在隔離審查期間,他被市紀委、市監察局和市公安局的案件調查人員,關押到一個神不知、鬼不覺的賓館里。
后來,他才逐步搞清楚、弄明白,那是他生意場上的兄弟伙——熊紅軍那個龜兒子,前幾年在完成新農村“幸福安居”工程建設后,先后投資三億三千三百五十多萬元,才剛剛修建起來的“四川鳳埡山國際溫泉大酒店”。
他曾經還應邀去出席過剪彩儀式的,也道過喜、送過禮、吃過飯的;洗過桑拿浴、泡過熱水澡的。在雅靜而舒適的白金卡貴賓大套房里,年輕漂亮、性感嫵媚的女服務員,還給她做過面對面對面、身挨身的泰式高級保健和按摩的。
硬是貴人多忘事啊!
七八年的時間,像流水一樣,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就這樣風雨兼程,一下就混過去了;他想怕怕腦袋、揉揉太陽穴、抹抹鼻涕、然后再清醒清醒,哪曉得手上還戴著一副亮晃晃、沉甸甸的不銹鋼手銬的。
據他后來在保外就醫和假釋期間,閑來無事,和街坊鄰居談天說地,或坐在馬路邊灰塵撲撲的小茶館里,和一干社會閑雜人員在一起喝茶擺龍門陣時。
他把他被“雙規”的丑事情,描繪成了過去中共地下黨員赴湯蹈火、寧死不屈的光輝而動人的事跡,簡直把牛殼子吹上了天!
他甚至于斷章取義、無中生有、繪聲繪色地描述:調查組那些人把他關在32層樓一個封閉式的大房間里,對他實行“三班倒”的政策。
凡辦案人員,以及被“雙規”過的人都知道,調查組那可能把被調查人關在32層樓呢?如果一不小心,出現閃失,被調查人想不通,一個根登兒從窗外跳下去,一死了之,那還得了啊?
他還吹牛殼子說,在那段時間里,他站不能站、坐不能坐、吃不能吃、喝不能喝、睡不能睡。就連洗臉、漱口、刷牙、上廁所、屙屎、屙尿等,隨時都有2個彪行大漢兒在一旁看管和伺候他哥子。
他娃娃儼然成了一個特殊護理的“貴賓”和一只放出去要吃人的“大老虎”。
每天早晨醒來,只要是一睜開眼睛,從早到晚、從晚到早,不說不寫,不交代他以前那些貪贓枉法、以權謀私的事實和罪行,那是根本就交不了差的。
白天和夜晚,原來24小時正常的生活、工作和學習的秩序,被徹徹底底顛倒了,完完全全亂了套!在他的潛意識里,他把白天錯當成了夜晚,夜晚錯當成了白天。
叫他交代問題呢?他那個腦袋像雞啄米似的不斷地點著頭,說著夢幻般的囈語,猶如癡人說夢;而叫他去上床睡覺呢?他卻牢騷滿腹、摔東拌西、裝死賣活,且指桑罵槐的說,他要老老實實、徹徹底底地交代自己所犯下的滔天罪行。
幾個辦案人員以為他又在裝瘋賣傻、故意裝怪,氣得吹鼻子、瞪眼睛,走上去狠狠扇了他幾個蒲扇般的大巴掌。然后,又從頭頂上面又給他灌了一大桶冰涼浸人的自來水,整得滿身濕透,渾身是水,他似乎才清醒了許多。
因為,賀大凱先生在被隔離審查期間,他趁幾個看守人員一時的疏忽大意,謊稱自己急性腸胃炎翻了,肚子痛得厲害,借機上廁所,撬開厚重的防盜安全門和墻壁的玻璃窗戶,借助大樓的天然氣和水網管線逃跑過一次。
害得那些剛從“老、少、邊、窮”縣份上,臨時抽調到市紀委和監察局,協助辦案的幾個年輕姑娘和小伙子們,白白冤枉替他受了一頓黨內嚴重警告處分,好在沒有開除公職。
你說,他們不把這口惡氣出在賀大凱身上,又敢出在哪個身上呢?
屋子里,頭頂上,幾千瓦的大電燈泡所發射出的強烈的、雪一樣的電光源,刺激著他的眼睛、大腦和整個神經思維系統。
這“雙規”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他自認為健壯如牛的身體和堅不可摧的“馬其頓”精神防線,像“多米若骨牌”的神話一樣,立馬就徹徹徹底底的崩潰啦!
于是乎,實在是挺不過來了,他才只好原原本本、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自己過去和現在所有的犯罪事實以及經過。
以上這些情況,他明明曉得是他自己杜撰出來的,大多不符合客觀事實。但他卻顛倒黑白、混淆是非、加鹽添醋、大吹大擂說完全是真實的,只有鬼曉得!
反正能夠迷惑得到社會上和茶館里那些平頭老百姓就可以了,他又沒有給那些貪污腐敗分子和黨政群機關的公務人員以及國有企事業單位的老總們擺談過。
你想一想嘛,共產黨真正的“雙規”政策,是叫你在規定的時間、規定的地點,向黨認認真真、徹徹底底交代自己違法違紀的問題,那可能對你實行“逼供信”和慘無人道的法西斯主義政策呢?
剛想入非非,耳邊又一次響起玄葉審判長的聲音。
“帶證人烏宗麟到場!”
四川嘉陵江雀之巢房地產開發有限責任公司的法人代表,臨江市政協常委,著名的房地產大佬,瘦不拉幾、垮不兮兮、尖嘴猴腮的烏大老板,很滑稽、也很無賴地站在證人席上。
主審法官玄燁發問:“證人的姓名、年齡、籍貫、家庭住址、職業?”烏宗麟眨了眨眼皮、瞟眼看了看賀大凱,一一道出。
“烏宗麟。”“到!”
“你在本庭出具的所有證言、證詞和證據,都是要記錄在案的。如果出具虛假的證言、證詞和證據,是要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的,這個道理你明白嗎?”
“我明白,審判長先生!”
烏宗麟先生學著西方影視劇中證人的模樣,把右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前,一字一句說道:“本人一定遵循法律的規定,真實、客觀、公正的出庭作證,并且愿意為自己所有的言行,承擔全部法律責任。”
好在證人是在中國法庭上出庭作證,完全不必像西方那些天主教徒和基督教徒那樣,把右手放在神圣的、厚厚的、黑色的《圣經》上發誓。
要不然的話,烏先生他是一定要鸚鵡學舌、我行我素的。
雖然他其貌不揚,身材矮小,但是,他卻特別喜歡穿雙排扣的深紅色西服套裝,并且規規矩矩搭上一條鮮紅色的長領帶。
你看得慣也好、看不慣也罷,這是他的一個衣著愛好和生活習慣,你奈何得了他嗎?
經過玄燁審判長和張穎檢察官的一番仔細詢問,證人烏宗麟在一摞摞行賄材料和音像視頻資料面前,終于低下了自己高昂的頭顱。
他承認了自己十多年來,在中秋、國慶、元旦、春節期間,以及在賀大凱及其親屬的生日之際,多次在其辦公室和家里、賓館里,以及那些非常高檔的休閑度假娛樂山莊里數次向其行賄,總計達1680萬元的犯罪情節和事實。
他也被控以行賄罪等罪名,收監入獄,等待他的也必將是正義的審判,最后,也必將受到法律的制裁!
“我抗議!法官和檢察官在詢問證人的過程中,明顯有誤導證人烏宗麟先生的意圖。”宋小剛律師當庭發難。
“有證為憑,抗議無效!”玄燁審判長又敲了一下法槌。
隨后,又一系列大量的證人、證言、證詞、證物和大量的音像視頻資料等,出現在法庭上。在鐵一般的事實面前,擁有“雄辯家”稱號的宋小剛先生,也像一條瘋狗一樣敗下陣來。
他對著他的當事人和觀眾席上,很無奈的攤了攤自己的雙手,苦澀的笑了一笑。
那意思是說:賀老大啊,各位看官啊!可以說我已經盡了我一個辯護人平身最大的努力了,把小時候吃我媽奶奶的那一股子勁兒都給使出來了。
但是,他龜兒子的犯罪事實和大量的證人、證據以及音像視頻資料等等,就像是“癩子的腦殼——明明白白擺在那里的”。是禍拌不脫、是罪躲不過,你龜兒子就認罪伏法吧!?
賀大凱哪有不知的呢?令他感到萬分慶幸的是:自己上串下聯、跑官買官賣官;包養情婦、道德敗壞、生活作風糜爛和為子女及其親屬謀取大量私人利益等違法違紀的事情,以及涉惡、涉黑的罪行,在法庭上,根本就沒有到得應有的追究。
他心里清楚,但是,作為辯護人的宋小剛律師,他心里同樣是清楚的:那是你們共產黨內部的“家法”和“王法”,有些問題是屬于道德范疇和個人思想品質方面的問題。
沒有十足的、充分的人證和物證等證據,這些莫名其妙的問題,法律是根本管不到的。
至于說到涉惡和涉黑等社會敏感問題,純粹是臨江坊間的傳說,根本就經不起任何推敲。因為,法律終究是公開、公平和公正、正義的。你總不能夠睜開眼睛說瞎話,硬要把白說成是黑,把黑說成是白吧!?
最終,經過二審。
合議庭鑒于賀大凱到案后,一改一審時的態度,能夠主動配合法庭、積極動員親屬退贓、并檢舉揭發出一大批違法犯罪嫌疑人,有悔過自新和重大立功表現等,提請法庭由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改判為有期徒刑。
法庭最后認定:賀大凱貪污國家資產1300萬元;受賄索賄800萬元,總計達2100萬元;私自非法持有槍支彈藥罪三項罪名,事實充分、證據確鑿、量刑適當,被臨江市中級人民法院法院判處有期徒刑24年。
所受、所貪、所得的全部贓款、贓物被全部沒收,被處罰金1000萬元,統統上繳國庫。賀大凱及辯護律師沒有再提出上訴。
隨后,在兩名法警的押送下,賀大凱被快速地帶上了一輛藍白相間的悶罐式囚車。隨著汽車發動機的轟鳴聲,囚車不斷閃亮著鮮紅色的警燈、鳴著刺耳恐怖的警報聲,一路風掣電馳般地去了隔江而望的省第三模范監獄。
眾所周知,那可是關押重刑犯和黨政群團機關以及國有大中型企業副處級以上貪污、腐敗和瀆職、濫用職權份子的一個地方啊!一般的“小蝦米”在哪里去得到那個地方呢!只怕是還不夠重量和那個資格吧!?
好在他們之間是分開關押、監管的,勞動、吃飯和住宿也不在一起,要不然,監獄里面,那也是有一臺臺好戲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