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希伯萊文明的源起背景
- 血淚交織的希伯萊文明(話說世界)
- 林之滿 蕭楓主編
- 5047字
- 2016-11-17 21:34:48
獨特的民族
希伯萊文明的獨特性與希伯萊民族的獨特性是緊密聯系在一起的。從民族起源一般意義上來說,希伯萊民族是美索不達米亞平原兩河流域諸民族的一員,希伯萊人的族長亞伯拉罕就出生在這一地區。從種族上看,希伯萊民族應是閃米族的一個組成部分。然而,種族觀念并不是希伯萊民族界定民族組成的惟一標準。其次,血緣關系也不是界定希伯萊人身份的惟一標準。在很大程度上,或者說作為一種更為重要的標志,對希伯萊人界定是以信仰為界進行區分。只有在信仰上具有統一性的人才被視為希伯萊人。
有人曾對此形象地說希伯萊人是一個“只忠于一位神,一本書,一種信仰”的民族。這種獨特的、以信仰認同為主要標準的民族認知的做法顯然對希伯萊文明的發展和留存起到了積極的作用,也使希伯萊民族成為人類歷史上特別注重信仰的民族之一。
希伯萊民族的獨特性還表現在他們歷史觀的形成上。在希伯萊民族誕生與發展的中東地區生活著眾多民族。其中不少民族是人類早期文明的創造者,例如埃及人、蘇美爾人、巴比倫人等等。千百年來,這些民族的思想深受“輪回規律”的觀念影響和束縛,把歷史看成是與一年四季一樣的現象,周而復始,循環不已。在他們看來,人類的生活規律不過是一種輪回與重復,今人只是在重復舊人的生活,未來只是一種對過去的重復。這種認為歷史受輪回規律無情支配的歷史觀不僅使得生活變得單調且無意義,而且對生活充滿深深的憂郁和悲觀。由于希伯萊民族獨特的經歷,其歷史與世界上所有其他民族的歷史不同,是在希伯萊民族不斷流散中形成的;再加上希伯萊人是一個很早就失去屬于自己的地域的民族,其歷史的大部分是在與其他民族雜居情況下發生的,地域和疆界對希伯萊民族歷史觀的形成不再顯得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與時間的聯系和對歷史經歷的記憶,從而,形成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觀念審視人類歷史,創造性地提出了歷史是一種線性直進過程的觀點。這種直進的歷史觀是希伯萊人文化遺產中的最重要組成部分,它把歷史解釋成一個內容豐富的、不斷向前發展的運動。這個運動將隨著救世主的降臨而告終——與以前的宗教相比,這是一種真正的革命思想。
在談論希伯萊民族時,人們還常常用“小民族,大聲音”來形容。正是這樣一個“弱小”的民族卻憑借著對民族理想的執著,對自身文化的不斷創造,相信言詞的力量遠勝于刀劍的力量,以其文化上的成就在世界文明領域發出其巨大且影響深遠的聲音,讓世人深切感受到它們的存在,成為中東地區惟一在上古時期就創造出光輝燦爛文明、對世界的進程產生巨大影響,并且以“一以貫之”之勢一直延續到今天的民族。同時,也更從反面印證了希伯萊民族異于其他民族的強大生命力與創造力。
獨特的信仰
希伯萊文明對世界的最重要貢獻之一當屬他們所奉獻出的《圣經》。從本質上說,《圣經》是一部記錄著希伯萊民族信仰體系的書。從歷史和發展的角度出發去審視希伯萊人的信仰,人們不得不承認它的出現是人類文明史上的一種創新,一種進步。這種創新和進步主要表現在代表著希伯萊人信仰的精髓——一神論和契約觀上。
希伯萊人生活的早期時代是一個以多神教為準繩的時代,這個時代的世界由眾神掌管,每個神祗都有自己相應的勢力范圍,世界因而呈現一種無序、分散、對立狀態。加之每個民族、每個部落,甚至每個家庭,都有各自的神,民族、部落和個人只能被動依照自己的神的旨意和倫理道德各行其事,社會因缺失統一的倫理道德標準而失去應有的秩序。希伯萊民族就是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創造性地提出一神論的觀念。在希伯萊人的眼里,它不僅是惟一的神,而且是一個全知全能、不生不滅、永恒存在、創造了宇宙萬物并主宰著這個宇宙的神。一神思想的提出在當時無疑是一項劃時代的成就,是人類思想的一種獨特的躍進。根據一神論思想,神不僅創造了自然界和自然界的秩序,而且創造了世人應當遵守的倫理道德以及與倫理道德相應的社會秩序。這樣一來社會便具有了統一的評判標準,從而使建立起一個公正的社會成為某種可能。一神論的提出還使得人們有了一個看待人類和生命統一的標準,人與人之間的“眾生平等”便有了現實的依據,人類用不著再消極、悲觀地對待人生和生活,完全可以用積極、樂觀的態度去生活。希伯萊民族一神思想對世界的貢獻由此可見一斑。
希伯萊民族的信仰體系中另一對世界產生重要影響的是希伯萊人的契約觀。這一獨特的闡述神人關系思想的提出表明“神”與“人”之間的關系在希伯萊人看來已不再是一種無可奈何的關系,而是一種互利互助、互有義務的雙向選擇關系。契約觀賦予了人在與神的關系上以選擇的自由。希伯萊人的這一思想經過數千年的傳播對世界的進程產生了極其深遠的影響,它的一神思想早已成為當今人類一種主要的信仰體系,而它的契約觀更是早已超出人類的信仰范圍,成為現代政治和社會生活的最主要思想基礎。希伯萊人的信仰數千年來一直是少數人的信仰。
《圣經》是被世人公認的人類有史以來最偉大的一部書籍,是人類早期生活和思想的“文化母本”,也是西方“道德教育的寶庫”?!妒ソ洝凡粌H具有很重要的史料價值,同時也具有極高的文學價值,對世界文明的發展與歷史進程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獨特的地域
希伯萊文明的主要發祥地是位于地中海東岸的迦南即今天的巴勒斯坦,它北鄰小亞細亞半島,東連美索不達米亞和阿拉伯半島,南接西奈沙漠,西瀕地中海。
在公元前3000年之前的遠古時代,迦南土地滋潤肥沃,到處是蔥翠茂密的森林草原,并已出現農業生產活動。但隨著此后天氣變得越來越干燥,大片的森林和草原逐漸消失,周圍的西奈沙漠和阿拉伯沙漠迅速侵吞迦南無數良田,水資源匱乏成為這里最為困擾人的難題。因此在希伯萊文明中,一方面水利灌溉技術在農業經濟中占據重要的地位,另一方面降雨量的大小在很大程度上決定著農業收成的豐歉,猶太先民往往由于旱災而不得不到處遷徙,尋找更為適合的生存之地。
迦南的自然條件雖不十分理想,但它所處的地理位置卻十分特殊。它位于亞、非、歐和地中海、紅海交匯通衢之地,舉足輕重的戰略地位使它成為四方強鄰的必爭之地,以致希伯萊文明早在形成時期便命運多舛;它同時又是埃及、美索不達米亞兩個最古老文明以及稍后的希臘、羅馬文明接觸交往的輻輳之所,于是“這里順理成章地成為各種外來勢力及其文化和精神價值傳播輻射的聚焦點”。正是在這些文明的沖擊交融之中,希伯萊文明得以孕育、誕生和擴散傳播。
迦南文化的影響
希伯萊文明雖然受到埃及和美索不達米亞兩大文明的影響,但其主體卻是在迦南文化的搖籃中哺育成長的,古代迦南是猶太民族文明的主要發祥地。
根據考古學家稱,早在數萬年以前的舊石器時代,就有人類居住在迦南地區。
至于新石器時代的古跡,在迦南發現的更多。據放射性碳14試驗結果,約旦河谷的耶利哥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城市之一,約建于公元前7000年。在那里發現的獸類及母性女神小塑像表明當時的居民已有生產力崇拜的習俗,鐮刀、石磨的發現說明那時他們已開始從事谷物耕種。從耶利哥城的大小及四周少量的可耕地來推測,某種灌溉系統那時也已經發展起來。顯而易見,在亞伯拉罕之前5000年,遠古的巴勒斯坦居民業已向人類文明大道邁進了。
與此同時,人類文明在更適宜農業耕作的尼羅河谷和兩河流域也開始萌芽。公元前5000年前后,尼羅河兩岸的埃及人已利用定期泛濫的尼羅河水發展農業,到公元前4000年初埃及人進入了青銅器時代,隨后逐漸出現數十個具有城市公社性質的“諾姆”。約公元前3100年埃及的美尼斯把埃及統一為一個國家。此后很長時期里,埃及法老帝國的勢力范圍從努比亞和埃及起,向北延伸到瀕臨地中海的尼羅河三角洲,再向東越過西奈沙漠,一直伸展到迦南和敘利亞,與在底格里斯河和幼發拉底河之間的美索不達米亞平原上相繼建立的西亞強國交界。
美索不達米亞的文明始于公元前三、四千年左右的蘇美爾王國。公元前24世紀屬于閃族的阿卡德人滅亡了蘇美爾王國,并一度建立了東起波斯灣、西至地中海岸的薩爾貢帝國。公元前22至前21世紀在美索不達米亞南端曾經出現烏爾王朝。公元前19世紀80年代,阿摩利人(Amorites)以幼發拉底河畔的巴比倫城為首都,興起了古巴比倫王國,到公元前18世紀上葉漢謨拉比王在位期間達到鼎盛時期,至公元前8世紀才為亞述帝國所滅。公元前7世紀末葉迦勒底人擊敗亞述軍隊,并建立了自己的新巴比倫王國,尼布甲尼撒二世時發展為西亞強國。公元前538年波斯帝國的居魯士滅亡新巴比倫王國徹底結束閃族在美索不達米亞統治的歷史。
埃及與美索不達米亞這兩大文明發祥地之間早就通過迦南和腓尼基發生交往。當時有一條交通路線從埃及經迦南、敘利亞到達美索不達米亞。在古王國時代,埃及法老的碑記文獻多次提及其在迦南的商業利益。同時比布洛斯的迦南人已模仿埃及的象形文字,并發展了一種有音節的文字。公元前3000年迦南進入城市大發展時期。許多后來在圣經中提到的重要城鎮都已出現,諸如米吉多、伯善、艾、示劍、基色、拉吉以及約公元前3300年重建的耶利哥等。位于從沿海到內地商道上的拉希什在當時已十分繁榮,城的四周有磚墻圍繞并設置有角樓防衛,城內還發現各種青銅制造的兵器、工具,刻有記號的陶器以及帶有銘文的埃及蜣螂石。
公元前23~前20世紀迦南文化已由青銅時代的初期過渡到中期。此時由于埃及和美索不達米亞都處于戰亂動蕩之中,耶利哥、米吉多、艾等城市在來自東面的游牧民族遷徙侵擾中受到暴力沖擊,約旦河西岸的市鎮紛紛被人們荒棄,直到公元前2000年,新遷徙民族逐漸在此定居下來,迦南西部和外約旦北部才有明顯恢復。這些新居民主要是來自西北閃族中的阿摩利人,最初以游牧為業,逐漸與當地定居務農的迦南人開始發生民族融合。亞伯拉罕率領的希伯萊部落大約也在這前后首次進入迦南地區。
公元前20世紀上半期,埃及正處于繁榮的中王國時代,其貿易溯尼羅河而上,經迦南遠達腓尼基和克里特,甚至巴比倫。當時埃及的勢力可以達到迦南大部分地區。比布洛斯不但受到埃及經濟、文化上的影響,甚至當地首領也承認自己是埃及法老的臣屬。
到公元前18世紀下半葉中王國末期,埃及四分五裂、群雄割據,大批被稱為喜克索斯人的游牧部族從迦南涌入埃及,征服尼羅河三角洲,并以三角洲東部的阿瓦里斯為都,建立歷時百余年的牧羊王朝。他們除直接據有尼羅河三角洲一帶外,還依靠其封臣、附庸間接統治埃及的部分地區。雖然喜克索斯人的經濟文化發展明顯低于埃及人,但他們把馴養馬以及制造馬拉戰車、排弓、戰斧等技術輸入埃及,并簡化了埃及文字,這直接為后來腓尼基人創造拼音字母作出了貢獻。喜克索斯人的勢力范圍向北一直延伸到敘利亞北部和幼發拉底河上游一帶,緊鄰埃及的迦南自然處于這片廣袤領域的中心。公元前16世紀中葉,底比斯王國集合埃及各地勢力,推翻喜克索斯人的統治,開啟埃及新王國時期。被迫撤出埃及的喜克索斯人不得不重新退回迦南南部。
在喜克索斯人統治埃及期間,迦南文化達到其全盛時期。原先以游牧為生的阿摩利人紛紛筑城以居,其首領也成為地方小王。迦南城邦又開始復興,農業成為當地居民的主要職業。除了一些較落后的山區和草原部落仍過著游牧生活外,在迦南的河谷、洼地及沿海平原,居民們已發展起較為發達的耕作及園藝業。在手工業方面,出現大量的短劍、斧頭、雕像等青銅制品,陶器制作也更為精良;他們不僅釀制葡萄酒、提煉橄欖油,還用毛、麻生產色彩鮮艷、飾有花紋的豪華紡織品和衣服。在米吉多、吉甲和伯善等地都曾發現該時期最富特色和藝術價值的手工制品。由于埃及在迦南的政治勢力受到削弱,位于從埃及通向敘利亞、腓尼基重要商道上的迦南商業城市得以比較獨立地發展,隨著商隊川流不息通過而更趨繁榮。在語言文字方面,迦南人大多使用阿卡德語和楔形文字,也有一部分講埃及語和使用象形文字。在宗教信仰上,迦南人的每個公社、城市和部落各有自己的保護神,流行多神崇拜和人的祭獻。從住宅和墳墓隨葬品來看,當時迦南已有十分明顯的貧富分化。
然而隨著公元前16世紀前葉喜克索斯人被逐出埃及以及埃及人重新征伐迦南,迦南文化趨于衰落,特別是在手工業生產和藝術方面,陶器質量的顯著下降便是明證。新王國時期的埃及法老利用駐軍和當地臣服的王公控制了迦南大部,榨取名目繁多的貢賦。公元前15世紀至公元前13世紀,埃及人與在小亞細亞崛起的赫梯王國為爭霸西亞不斷發生沖突。公元前13世紀初兩者締結和約,分占迦南。在隨后的歲月中,來自海上和沙漠地帶的部落遷徙、攻掠致使迦南各地動蕩不安,也打擊著埃及和赫梯在當地的勢力。正是在這一背景下,作為猶太人先祖的希伯萊人再度進入迦南,在這兩大文明交匯處開始創建自己的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