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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 與草榮枯
  • 周語
  • 6177字
  • 2016-10-09 09:57:04

我遠離城市,我接近河流。

經(jīng)天緯地的河流,天然是人與世界各自守候的盟約。

我就居住在這一個遙遠的村子里,這里有一條與我前世今生有著神秘約定的西沙河。你已經(jīng)知道,這是一條被青色和蘆葦裹住了的河流。我曾經(jīng)在靜靜的流水邊的草地上哼起《天堂》這樣熟悉的曲子,我覺得時間和世間一切的悲歡都是這樣在流水的韻律中產(chǎn)生,被打動,被傳唱的。當然,現(xiàn)在是復(fù)制。人在時間的監(jiān)獄里,聽著厚厚的墻壁外邊潺潺的流水聲,回憶、尊嚴的敏感開始染上銹跡。這一度是一個貧窮的村莊,領(lǐng)教了太多痛苦的體驗饑餓襲擊的失魂落魄的村莊。長久以來需要一種神秘的物質(zhì)或者傳說、歌謠來補充它的精神,和日漸難于把握的集體的潰散。我相信一個久居在河畔的人能從河流中悟到大地的氣象,而我也相信一個類似隱居村莊里的人也能從歲月中積累起來一種不可變更的對村莊的自信,甚至盲目。它們同樣具有復(fù)活和毀滅的雙重意義。

歌謠如流水,如沙漏,無始無終。

我已經(jīng)習(xí)慣在疲憊的時候唱起這種曲子,習(xí)慣這種歌謠含糊的混音,習(xí)慣在這樣的黃昏看著村莊和地平線上混沌的風(fēng)景。這是農(nóng)人的一種特有經(jīng)驗,我習(xí)慣這樣用心去領(lǐng)悟一種語言、一種青春。這和勞動一樣具有意義,正如對山河的敏感和對語言的思索一樣具有意義。

是河流,塵世浮生最早的道路就是河流。它是寬容的,擁有高貴的氣質(zhì)和血統(tǒng)。西北的民謠使我站在春天感到一種眩暈般的幸福,目睹塵土中下落的那些光線,在昏沉的鳥語之中昏睡,如一條四肢刺亮的躁動的河。猶如秋天的西沙河那樣,我等候落葉降臨,等候渡口的人順利到達彼岸。

我一直相信我所選擇的是一種很美的歌謠。

我注意過在自然的情調(diào)中,認識西北的蒼莽和秦俑的孤獨的獨特效果,而不是跳躍不定的歷史。在我回到了自然意義的同時,我就領(lǐng)悟了這個世界。河流,我不知道這是哪一種復(fù)興或宗教的安慰。是民謠的原始定義的開始嗎?我不知道,我安靜地聽,安靜地進入樸素的村落和悲愴的川流。無論是寫作中被賣弄的詞語,奢華陰冷的紐約之類的大詞還是失去平靜的耶路撒冷,都不能改變我思考的初衷。因為我看到了我手掌中的隱匿的方向,握一把塵土,一切價值和意義都隨時可以終結(jié)。只剩下我空蕩的思考。遙望西北,我尋求著行走的終極目的,也許只有旱裂的民謠,如陽光的赤子,在我的世界浩蕩翻騰。我已經(jīng)很久不能平靜。智慧的尊嚴的艱苦的對母語的上下求索,困難可想而知。

我總是以為我需要和這個世界保持這樣的陌生感。隔著這條陰郁的河流,和遠方的世界保持一種恰當?shù)年P(guān)系,因為無論是在錯落簡陋的村子還是城市,這里都是塵世的一部分,是自然的一部分,陌生的一部分。所有的感覺都是最終回歸到自己的世界和家。或者這就是輪回,在我喜歡的民歌和被稱作后工業(yè)時代之間,在簡單樸素的生活方式和個人的消解之間展開這個世界的真相。

我知道這樣的路古人一定也走了很久,長衣飄搖,人頭攢動,股肱相觸,山路縱橫交錯,街市車水馬龍。漫長的路,需要格外的誠心與勇氣。前路沒有你的偶像,只有這漫漫長路,我以河流為我的偶像。這是一個缺失偶像的時代,偶像的沉淪如泥沙入海,只剩下孤獨的秦俑,黃泥土層覆蓋了密集的鐵血的箭頭,還保持著單向的嗖進的形態(tài),已經(jīng)凝固在泥土里,垂直射向黃土上空,氣流熾熱,化為緲茫的心路和無聲的黑白色單調(diào)的歷史。由西安向西去,河西走廊如今只是一個詞語的物質(zhì)外殼,單純乏味的概念,雖然那據(jù)說是一條年輕的路,寂寞的沙土仍有精工制作的漢唐絲綢和紙張的質(zhì)感,歷史的感性保存得相當完好,殘留的溫柔也有幾分孤獨蒼涼。那些造型優(yōu)美、質(zhì)地精良的陶瓷也被湮沒了。還記得在我參加高考前的那些日子,我甚至在一張語文模擬試卷上也讀到了一篇寫長安的文章。在長安也好,在我那樸素甚至封閉的小村莊也好,我畢竟抓住了感覺,感動了。英文CHINA一詞讓我對那釉汁純凈的瓷器感覺凝固了。也許我的視野需要越過長安,進入更偏遠的北方。

這是屬于源自北方的特殊感覺。就像我對蒙古長調(diào)的迷戀已經(jīng)很久。

毛烏素沙漠孤獨的面容也掩飾不住內(nèi)心的衰老和靈魂的彷徨。人如風(fēng)行走在健康的草原,湖水的湄色籠蓋四野。歌聲委婉地從草原深處涌來,人被綠色淹沒在溫帶草原的誘惑中。蘆葦作為一種沉淪的語言象征,闡述著屈辱和迷惘。穿梭在沙漠的靈魂走廊,有一種被美吞沒的感覺。我固執(zhí)地堅持我烏托邦的情懷,蒹葭蒼蒼,白露為霜,但是敦煌的靈魂已經(jīng)不能從膠片和泥土中辨析,秦俑的寂寞在河西走廊已經(jīng)無可循跡。偶像的影子開始消逝、割裂、死亡。偶像已經(jīng)在落日樓頭斷鴻聲里消失在自己的烏托邦,永遠不再醒來,語言的干尸應(yīng)該速速腐朽。你必須毫不猶豫,在這里袒露你的膚色,語言,身份,放棄任何一次投機,從勞動與懺悔開始。

我努力尋找正確的表達方式,我知道我語言中的某些錯誤足以使我的尋找半途而廢。我早已不再讀荷爾德林,我只喜歡這秦俑,這些兵馬俑和蒙古民謠能給予我最理想的文字感覺。

感覺,這是虛幻的開始。

有時候你覺察到人是在愚蠢地改造著這個世界,他們的語言詞不達意,又閃爍其詞。狂妄地使用物質(zhì)技術(shù)企圖破壞著世界真實可靠的聯(lián)系。我只是在看著這路被夜草湮沒和侵占的時候,會感到可怕的心冷,禁不住打個寒噤。我很自然地把我喜歡的民歌和我久居的村落中那種古老的觀念和這西沙河的流水相比較,我發(fā)現(xiàn)了一種自然界和人之間那種樸素的類似的榮辱觀。這樣的信念應(yīng)該來自于自然界中一種不朽的物質(zhì)賦予人的靈性和感懷。人離自然很近的時候可以輕易地猜破那些虛偽的流浪,歌謠,獨自面對荒山滿目傷痕的山體,濃密的蘆葦叢里流水用時間洗滌和梳理了庸俗的知識和駁雜的心靈。

流沙在陽光下沉入水里,地勢很低,村子就安靜地俯臥在茂密的老樹林的陰影里,我悠閑地唱著歌走到很遠的地方。狹窄的小路穿過腐朽的柵欄,空氣中彌漫著我粗粗的嗓音。這樣的生活一度是我存在意義全部。密密麻麻的野草包圍了我。我思考著這個渡口的歷史,建造的時間,曾經(jīng)發(fā)生的轟動一時的大事等等。

委婉的流水小調(diào)清幽的氛圍就這樣消逝在陽光的鋒芒里。從潮濕的巷子的陰影中踱出來,習(xí)慣地尋找陽光。夜色中就是這樣一種虛無縹緲的感覺。陽光灑在笨重的車廂上,玻璃外邊就是悠閑的云朵和形容枯寂的高原。我像一個象形文字被陽光重新刷新,重新賦予我身體和語言。

那是一個秋天的很平常的日子,我從河邊回到村子里。一個貧苦的拉胡琴的流浪人,青灰色的衣服,指甲塞滿了黑色的泥灰,消瘦的臉,眉骨寬大,須發(fā)蓬亂,像一架損耗嚴重的車子,掙扎著晃動幾下,粗鈍的磨擦的聲音消失了,嘎然停留在我們的村子里。我很奇怪,好像他注定要在這里停留,把真實歌聲送給我們。我站在熱鬧的人群里,拼命地往前擠,眼睛盯著他臟亂帶窟窿的裝樂器的麻布布帶。我已經(jīng)無法回憶起他當時的眼神,光線越來越暗,他的聲音越來越奇異、模糊,仿佛在黑暗中突然被突然驚醒繼而昏睡的感覺,怪異卻真實無比。雖然我已經(jīng)聽不出歌詞,但他沙啞凄涼卻故作快樂的歌聲喚醒了變得眼淚一樣渾濁的西沙河。經(jīng)驗就是如此的神奇,不可猜破,不可置疑。他穿著破舊的黑布鞋子,青灰色油膩的上衣,和胡琴一樣枯木般的面容,他竟然能唱出這樣神異的歌聲,那粗糙的手工制造的胡琴竟然發(fā)出如此動人,如此扣人心玄的聲音。古人高漸離擊筑慷慨而歌,也許和他也有著秘密的異曲同工之妙。他們一定都同樣深刻地理解了自己的生活,理解了身世環(huán)境,郁積了太多了愁苦。也許和曹孟德那鼓瑟吹笙的一幕有舊,與枯萎的野草有著不可解釋的緣分。

歌謠,這應(yīng)該是屬于廣闊的中亞草原的神奇音樂。如今它竟然突然出現(xiàn)在這寒磣的黃昏的西沙河。所謂功名、榮華在這樣的曲子面前變得毫無意義。它已經(jīng)征服了我的世界,這樣的吟唱孱弱卻正直,悠緩卻富有激越的情愫。置身其中,你仿佛能感受到古人憂天的心情,以及士人對榮譽的態(tài)度和對潦倒的藐視。我喜歡這種歌謠,它就那么平靜地滋潤著我的世界。我以為這是生存的方式和呼吸的姿勢,人在秋天這種感受尤其深刻。每個人的生命中都存在著這樣一種綿長不一的調(diào)子。時間久了,我琢磨著這種音樂的秘密,常常能感受到自身渺小如沙。

粗糙的音樂,啟示著我的人生。

我一直是獨自搜集西北民歌,雪域高亢純凈嘹亮的民謠和草原渾厚的綿長的沉重嗓音加重了我對生命和無垠草原的理解。我在追逐了最繁華最荒涼的沙漠之后,懷念唐古拉山和陰山山脈給了我的心靈安慰。地域的分異,語言的雜混,龜裂的土地,分割的靈感,這種流浪帶給我許多難以言說的情愫。黃淮海大地長久以來就缺乏這樣的一種滋潤人心的綠色。風(fēng)沙,干旱,鹽堿,這是困擾人的生存和思考。

我知道我需要更徹底地珍惜這種顛覆理想和知識的音樂。這樣,當我居住的村莊和河流同時面臨類似一種歷史命運的時候,我看到了河流與世俗的界線。在這樣遙遠的村莊安身立命,在這樣的年代繼續(xù)我與那些河流之間的約定,我沒有成為過客,寫手、先鋒走過場之后假意惺惺地書寫廢墟一樣的情愫。與思想的貧乏相比,我們的身體顯得過于臃腫。轉(zhuǎn)身緩慢,步履節(jié)奏不協(xié)調(diào),容易被孤獨地舍棄、落群。應(yīng)該說,人在這方面的欲望遠不如那些倔強的小動物。那些被侵占了的東西其實是由于我們思想的削蝕。我贊美這些混沌的有野性的生命力。也許有一天,這些力量將是我們一個可怕的對峙力量,我們思想容易分散,群體潰散,語言被侮辱,而它們則善于團結(jié),百折不撓。在大自然的面我們態(tài)度尚不夠誠,言辭缺乏誠懇的力度。虔誠與否決定了我們思想情緒。

我知道,河流是長久不朽的,它是塵世的奇跡。老子說過天長地久或者順其自然,河流就具有這樣的品性,順應(yīng)生長的至理要義,因此它獲得了靈魂,沒有沉重不堪負重的肉身,在自然的嚴肅戒律下,順其自然地完成自己在人間的儀式。它畢竟主宰了自己的生命,沒有繞樹三匝何枝可依偎的愁腸百結(jié)。這樣放浪形骸的河流才得到并順從了自然的生存規(guī)則、規(guī)律。登高遠望,你可以看到那浩蕩的河水如何在流淌中趨于合流。那交融的瞬間非常奇特,水與水相融的感覺出現(xiàn)在我們心底,音樂從更高的天宇豁然滑落,悲憫就從心中生起。

在寒冷的冬天,尤其是殘雪未消、陽光灑在河水里的時候,你可以聽到許多自然界原本隱匿了的聲音。囂張的野獸在洞穴里變得恬靜,掩飾了它的兇殘、活力,暴戾的天性。春天,明媚的陽光下它們的斗爭往往直接危及生存,殘酷異常的流血。我見過春天那些動物的瘋狂旺盛的精力的爆發(fā),在田野展開生死搏斗、追逐、嘶咬,用最簡捷的動作捕殺對手,極端的也包括自己的同類。這是與河流的仁慈、安詳、甚至洶涌都截然不同的生存哲學(xué),我覺得河流是超脫的,有信仰的,是超脫流血與暴力的。它本身順應(yīng)了自然,皈依了愛,在這個限度內(nèi)支撐起居住在河畔的信仰和認知。一個人應(yīng)該用更犀利洗練的眼光去觀察自然,駕御自己的情感,了解自己的人生意義,去感觸美另一面的血與激情。我們不能閉目無視我們長久生存的這個世界。面對瘋狂的野草,我們顫巍巍地走開了,不是提出鏟除,甚至讓它們占據(jù)了院子,我們把家遷出去,神靈和風(fēng)水觀念對我們影響太大,這是悲哀。長期習(xí)慣酗酒。沉淪于煙草中間,這是失去真正感性藝術(shù)理解能力的開始,看似輝煌,也是衰亡。這表達中沒有濃郁的社會氣息,沒有亮點。我們很久以前以狩獵,群居為生,眉骨粗大,嗓音極其厚重,對辱及自身的行為一次又一次地反擊過,呼嘯,追獵,興奮。我們演繹了吟誦禱詞,匍匐跪拜的神話。現(xiàn)在,大腦進化了,神經(jīng)都過度松弛了下來,服飾詭異,注意力不集中,缺乏淋漓盡致的抒情。我們的形體無不具有大自然生靈的美感。在這個節(jié)奏迅速變換的時代,我們除了思想沒有更堅硬的盾牌。沉浸于山水畫的我們過于保守,被填塞在一個框架中。性自命出,殘酷的規(guī)律竟然釀就了凄然的唯美。

遠方。

我站在平原上,背靠著樹木,目光停留在野草堆和溜走的羊群。路和河坡被荒蕪了,野草茂盛,幾乎就是一個瞬間,密密地牢牢地占據(jù)了人的世界里具有根本意義的東西。人不能拒絕休息,人要及時地汲取一些養(yǎng)分,這會占用大量時間,這時自然的生命就開始爭奪人類的世界。春天平原上乍暖還冷,自然界都已是勃發(fā)生機,與我們?nèi)耘f沉浸的村莊形成鮮明對比。我擔心的是人思考的本身,蕪雜的社會活動,凋落的風(fēng)俗的意義,如此強大而有孱弱的結(jié)構(gòu)下,語言嚴密地組織起生存和寫作的真理,它的領(lǐng)地竟被一些雜亂混世的機會主義者奪取。草場未必屬于我們,平原,山麓,河川小河,這不是完全歸我們主宰。在整個大陸,我們只是寄居在這里,我們沒有絕對主宰這個地方。思索這河道,河床的意義,我們不過是塵埃之上的漂流者。人的身體,五官、骨節(jié)都是虛空的轉(zhuǎn)瞬。

我見過在秋后的荒野,斜斜的土坡滿是枯黃蔫敗的野草。干枯,缺乏欲望的野草,你想它還能活出什么奇跡來呢?強弩之末,枯枝敗葉,我們脆弱的眼睛已經(jīng)失神,無法再相信這樣的荒唐的奇跡了。但是你看!凝滯的夜色降臨的時候,天空在干燥的土坡上投下巨大的陰影,土坡上風(fēng)塵飄飄,四野發(fā)出可怕的怪異尖銳的聲音。看著野火從蒿草中燃起,有一種心痛的感覺。萎靡的火苗的顏色飄搖在西北民間的青春世界,我進入了勞動號子和對生活苦難的抒情。西北沉默著,質(zhì)疑著我的存在和思考。馬兒用溫和的目光看著云朵。我猜測草原古老的血管、沉靜的脈搏一定在暗示著什么。韻律、光影、視線都被荒草淹沒,那是沒齒難忘的一種生存的體驗。我思考著草原上的物質(zhì)生活:哈達、奶茶、勒勒車。魚紋狀的車轍昭示著滄海的本質(zhì),牧人漂泊如一頁浮萍。遷徙、飲酒、打草。潔白的帳篷見證了草原上的榮辱歷史,是草原上的天命觀和時間的感覺。朽木沐浴在塵埃中,和野花一起腐朽。偶像在風(fēng)塵中死亡,在我們絕望的心底如黃泥雕像入水般平靜。

那是不朽的歌謠,在人枯萎受傷的心中流淌。野火趁著陰沉的夜色點燃了遍地的茅草,蒺藜,剌剌秧,星空下火勢如決堤的河流,在塵土和巖石中游走如龍,曲曲折折地迅猛延伸,異常壯觀,直到消逝在河邊。次日,看著燒毀的黝黑的殘疾的風(fēng)景,你會有一種另類的激情,你想歌唱,或者慢慢地在露水打濕的火燒的遺跡上步行。你的感情慢慢就被拖垮了,這太沉重,奇跡一樣讓人不能正視,不能相信。那么或許這是信仰與愛的奇跡。一個平凡得近乎極端的奇跡。

世間的美就是這樣誕生的嗎?我還沒有來得及呼喊,沒有閉上眼睛,陽光就嘩啦從高高的柵欄的縫隙傾瀉近來,縫隙里長滿了濃密的雜草,褐色的水井還有我愚鈍的語言剎那都被一種突然的神秘湮沒。我已經(jīng)找不到自己,像沙粒一樣沉到了井底。驚喜過去,我陷入長久的惆悵,河流就在這樣的過路的牧人的歌聲里奇跡般地復(fù)活了。一切都是在瞬間開始復(fù)蘇的。

我喜歡主觀地保留自己對周圍事物的瞬間感覺。那是歲月給予人的感覺,我們不能拒絕,不能逃脫。清潔的民謠,它永遠都是青春的偶像帶著感恩的舞蹈。正是青春,青春給予象征閉合傷痛的情感世界的河流以復(fù)活的可能。如果你接觸過河流,并且把生命中的一段時間獻給了它,那么你會了解這種感覺。河流是我的天然偶像,無論南國滄浪水音,北方山川之襟,還是渡口的歲月陳跡顯現(xiàn)慈父偶像迷夢般的眼瞼,那水與沙就沉入大地已經(jīng)恒久化作青春的激動血流。我想起那些民間藝人,幸福的養(yǎng)鳥的人一生的疾苦,那是能喚醒我們言語的一種疾苦。像這荒原上的火舌浸漬我的文字,像一個諺語,與這個世界保持距離。這是我與這個世界,自然的真實距離。火光和塵灰散落在荒野,河流就在我的內(nèi)心/他執(zhí)著地迷失在麥浪和城市中,心中灌滿性感的生命力的不朽流水。陽光打在山坡上,大雁高飛,民間流水不腐,一個風(fēng)塵中迷醉的偶像搖曳在我們枯萎的空中花園。這樣的言語和詞匯,使我心力憔悴,如癡如醉。

那么古老的渡口,我的文字能泅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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