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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秀才胡同

在中國古代的書院與郡縣州府無數(shù)的學(xué)堂,秀才這個詞語的內(nèi)在含義比狀元,榜眼,探花更為奇特。秀才作為一個想象的身份,而非權(quán)力中心的擬定,遠(yuǎn)比古代通往仕途的暗路上驕縱,心氣怪異的書生有著更重要的寓意。

中國古代北方擁擠的胡同,天下的秀才在這皇城根下的夜讀帶著濃郁的理想色彩,與史家所描述的晚清一代的秀才形象截然不同。秀才的身份與氣質(zhì),他的血性與骨勇,甚至刻薄,尖銳的一面往往被野史,諷刺小說所涂抹湮沒。

在書冊之中,這個符號不再局限于古代的讀書人本身,它成為一種想象的身份,與艷麗的狐仙,悲情的酒客有關(guān)。然而在竹簡之后,知識分子的酒狂,顛倒黑白的文牘筆墨中,秀才最激烈的一面卻是模糊不清的。而今人對知識的鄙棄,對真相的恐懼,使得關(guān)于秀才的虛構(gòu)成為一種狂熱的文牘工作。

這樣的辨別,需要看破怪異世相的潑剌與尖刻。

你會和我一樣質(zhì)疑,這樣妖狐出沒詭異神秘的世界,居然是沒有廉恥和榮辱的。秀才在這里失去了他的貞潔和修辭的能力,說話的語言能力,只剩下單調(diào)的情事讓熱衷揭短嘲弄的小說家擺布。

中國歷代的秀才,從權(quán)力的最底層開始融入的悲情色彩,并沒有因為才子佳人的皮相而損耗殆盡。秀才們長年累月的那寒酸的胡同里讀書寫字,飽經(jīng)風(fēng)霜,似乎離狹義的理想主義者也極其遙遠(yuǎn)。但是歷代的科舉體制禁錮得近乎讓人窒息的案頭,仍人有幾篇可讀的文章。這樣的秀才很少在體制內(nèi)的名冊留下名姓,權(quán)力的刀筆能夠敏銳的捕捉到這一類文章的忤逆的心理,或者暗中隱藏的固執(zhí)。秀才的文章經(jīng)過重重的過濾,凈化,到了殿試大多只剩下赤裸的傷情色彩。這種傷情和惋惜,被極盡能事的小說家妙筆生花的篡改成青梅竹馬的故事,放在某個朝代的尾巴上,有著一種凋敝破敗的惡劣之美。

然而明朝的秀才血濺案頭,終于開始為自己正名。這種醒覺遠(yuǎn)比上書的士子,讀書人更為剛烈,不可遏止。一種巨大的力量促使他們狂奔出這長長的胡同,走上街頭,哪怕是葬身宦海。

這種血氣,只有胡同里的秀才才有。

以一個秀才的身份來理解這胡同里的寒酸與暗角,是明智的選擇。知道身在其中,天地之間的胡同都是相似的,曲折盤纏,如烏黑滑亮的蛇一樣扭曲喝身體和四肢。秀才的身體,語言都是這胡同的迷局所擺布的玩物。小說家需要秀才居住在這胡同里,貼了窗紙,住了妖精,變成怪異失神落魄的鬼魂。

在我的閱讀經(jīng)驗中,秀才這個詞語是一種需要被重新理解的身份。它不像士大夫那樣身在江湖宦海,不是游俠,他們離街頭,柴米商鋪最近。在厭倦了古史中虛構(gòu)的看海棠,弄竹馬的秀才之后,秀才這個詞語會為你重新打開認(rèn)識世相的出口。

沒有任何一個秀才,將他的名字留在宦海的冊頁里。只是小說家掏空的軀干,引來狐媚的妖言。從那月黑風(fēng)高的夜晚,將胡同里的秀才夢境中的女子幻化成魑魅。

秀才是一個無名,他的筆,他的尖銳都是藏匿在書頁背后的。秀才的性別和形象都是被虛構(gòu)來嘲諷挖苦的,這種陰暗的逼仄之心,常讓人在冰冷的書中感到驚恐和戰(zhàn)栗。秀才的胡同,被小說家灌注了太多的脂粉,以致讀來烏煙瘴氣,病懨懨的花,醉醺醺的美人兒,還有虛無縹緲的紅色狐仙。這樣的一種殘酷,在虛擬的文字世界,纏擾著讀書人的心,鬼鬼祟祟,魑魅魍魎,即使是胡同深處的病殘秀才,也有著煞白的面相。

秀才的故事,終于難于讀完,涂抹胭脂的小說家的虛構(gòu)和掏空身體的秀才,成為鬼仙系列的裝扮。病態(tài)的美感占據(jù)了整個京城的胡同,那種水墨色的夢魘,涂改成驚鴻春夢,將秀才們逼入絕境。小說家在虛構(gòu)的舞臺上殘酷的盡興殺戮與捏造,將真相焚燒成裊裊青煙,順著胡同上面的天空升起。

閱讀明清的史書,卻不見有一個小說家來捍衛(wèi)秀才的身份,這是一件憾事。仿佛秀才們被官宦和知識分子囚禁在胡同里,有一種身份越界之后被打入十八層地獄的懸念。

只是從來很少人質(zhì)疑自己是白癡一樣,秀才的身份被小說家架空,送給了狐仙和病梅花。

虛構(gòu),以一種施虐的快意來決斷知識和真相的命運,秀才成為修辭與書寫快感的犧牲品。秀才只屬于這胡同,吐血的甜美,扭曲的臉孔。

這個身份與稱呼,有著極其豐富的想象。

在說書人或者一般史家的記載,插科打諢,秀才是以一個被取笑的形象出現(xiàn)的。這種想象與書寫的歷史被長時間的凝固下來,除了身上的單衣,病倚著院落里的海棠樹,青痣狐,媚紅襖,秀才的真實生活被這種虛構(gòu)和嘲諷所湮沒。寒酸的秀才,住在狐貍的胡同,只是這種諷刺與寥落,最初一代秀才并非那種迂,只存在想象之中。那些散落的故事虛構(gòu)的是秀才的紅綠草,黃裳,鳥雀的胡同,陽春三月的嫩綠。

一個秀才的眼淚,會引來無數(shù)的妖狐。

漸漸的,你會為這種比喻和妙筆生花的故事感到窒息和惡心。

天下的胡同,那種狹窄,極端的壓抑感,曲折讓人想到詞句的平仄。秀才的胡同,朗月之下,青燈黃卷,人間的煙火氣息和性情中的刻薄,血性,都幾欲殆盡。

秀才已經(jīng)不再佩劍,《水滸傳》中的不第秀才,紙墨營生的明代書生,不再因一言而甘愿承受牢獄寒苦,山河的靈氣到了晚清的秀才那里已經(jīng)喪盡。只有極少數(shù)的人還能憑借一時意氣,在體制內(nèi)討價還價,最后作出致命的決絕。中國古代秀才的那種強硬與激烈通過漫長的時光與科舉體制流傳,鑼鼓巷螢光滿卷,雪窗外劍客夜襲,都是關(guān)于古代秀才的最美傳說。

這樣的行動和舉止,在你從中國那朗朗的讀書聲中清醒過來,不禁有一種相見恨晚的長嘆。秀才的胡同是通往天下衙門,萬古風(fēng)月,一朝春夢,雪晴之后,靜雅的庭院墨香輕飄,飲茶同窗,擊鼓杖歌。金魚胡同里的秀才,穿過魚米街市,在稀奇古怪的胡同里,藏書樓,明亮潔白的天,這樣虛構(gòu)的語境中穿行,夢游,像籠子里的金絲雀。

每一個胡同的夜晚,都有盲人的摸索,秀才的念叨。

中國的秀才,在曲曲折折的胡同里夜讀,輕輕叩開晚明的紗窗,你可以看到這燈火下的少年,或者已過花甲的老人。

在書案前,鬧市,那是明朝的蒲松齡,也許只有蒲松齡的文字世界里,秀才們才能離開胡同,走到那更遠(yuǎn)一點的明月崗。

民國的書生,那些上個朝代的秀才,在京城的胡同里,使館里措辭論辯,部分黑夜白晝,這才能在陰暗潮濕的年代看到光亮,健康的面容。京城的夜晚,那些知識分子隱藏在胡同的角落,策劃著一場政變,或者暗殺,長途奔襲,這樣的劍膽琴心,證明他們并非書坊里紙糊的架子。

秀才的劍,一旦離鞘,便殺人于五步之內(nèi)。這樣的秀才卻總是藏匿得太深,或者在胡同里面像個凡夫俗子一樣吃五谷雜糧。如果那是刺殺袁世凱的秀才,或者讀書郎,你倒也是不必驚心的。槍響之處,他們早于熱血沸騰,不懼這黑暗的落網(wǎng)。

古代京城的胡同,曲折的巷子,容易讓人迷路。只有這些目光炯炯的秀才們,書生才看得清楚路面,局勢。

秀才們在這長長的胡同里挑燈夜讀,那是中國最催人清醒的讀書聲。如果在民間的軼事或者更晦澀的古書的語境中去理解秀才這個詞語的意味,那么你才能接近真相。

古代的讀書郎,寒門秀才,野史或者歷代王朝的權(quán)力中心之外,秀才們棲居在胡同里。在這僻靜的夜色中飽受著煎熬。詞調(diào)落腔,都帶著斬釘截鐵的果敢。那劍,那腰間的佩玉叮叮當(dāng)當(dāng),清脆的聲音,是稍有的一絲悅耳。在病蟲纏擾的夜晚,這個秀才落筆的擦擦聲,讓我想到在月色下洗筆磨劍的俠士,或者一個病夫在踉踉蹌蹌的舞刀弄槍。這個秀才挑燈看劍,舞影凌亂,看得久了,才能懂得他的寂寥與悲傷。

中國古代的夜空之下,風(fēng)雨之聲相互摻雜,中國歷代的讀書人似乎都走過這長而曲折的胡同,慢慢的走了許多年才能走到燈火明亮處。

天下如棋局,胡同如迷宮,書聲瑯瑯,出自那胡同的深暗之處。天下秀才,在這漫長的胡同中不斷的吟誦,苦讀,洪亮的嗓音讓人終于找到一絲干凈明朗的安慰。

天下秀才,書聲瑯瑯,讀書人的精神和血性,都在這胡同里千年纏繞,廝磨。

如同善意的小說家提醒,除了狐媚,你應(yīng)該小心那秀才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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