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經濟篇(7)
書名: 瓦爾登湖(中小學生必讀叢書)作者名: (美)梭羅本章字數: 5027字更新時間: 2016-08-17 14:09:31
我現在所見識到的關于建筑學的美,使我明白了它是由內而外逐漸散發出來的,這種魅力是從居住其中的人的需求以及他的性格中散發出來的。居住者是唯一的建筑師——美來自他潛意識的真誠和高尚的心靈,至于外在的那些,他一點兒沒考慮過;這樣的美倘若注定要發生的話,那他已渾然不覺地擁有了生命之美。在我們的國度,按照畫家們的品味來看,最有趣的住宅往往是貧苦平民們擁有的那些毫無修飾、卑微簡陋的木屋和農舍;房屋的別致精美,不是體現在外表上的種種特性,而是取決于居住其中的人們的生活方式;同樣生動有趣的房子,還要算上市民們在郊外的那些箱形木屋,他們的生活簡單而質樸,正如想象中的一樣,他們的房子沒有一點矯飾造作的風格。建筑上的大部分裝飾都顯得空洞沒有意義,一縷九月的微風就能把它們吹掉,仿佛吹落借來的羽毛一樣,對建筑本身絲毫沒有影響。不需要在地窖中儲藏橄欖與美酒的人,沒有建筑學的知識也可以生活得很好。倘若在文學作品中,我們也如此刻意地追求華麗與唯美,倘若我們《圣經》的創作者,也和教堂的建筑師一樣耗費許多時光在飛檐上,那么情形又會如何呢?那些從事文學和藝術有關的人以及教授們,就是如此刻意修飾的。當然,人在思考幾根木棍是斜放在他上面還是放在他下面,他的箱子應粉刷上什么顏色,這里頭還是有一點象征意味的。嚴格意義上說,他把木棍斜放了,箱子粉刷上顏色了;可是在精神和身體已經分開的情況下,那他就像在打造他自己的棺材一樣——這里所說的就是墳墓建筑學——而“木匠”只是“制棺者”的別名罷了。
曾有人對我說,當你在失望中,或者對人生悲觀消極的時候,抓起腳底的一把泥土,把你的房子粉刷成它的顏色吧!這難道是因為他想起他那狹長的房子了嗎?他可是要在那房子里與世長辭的啊!那就拋一個銅錢來決定一下好了,他肯定有非常多的空閑時光。為何你要抓起一把泥土呢?倘若用你皮膚的顏色來粉刷你的房屋豈不是更好?讓房屋呈現一種蒼白的顏色,或者像為你羞紅的顏色好了。這可以說是一個改變村子房屋建筑風格的發明,倘若你找到了適合我的裝飾,我一定會采用它們。
在入冬之前,我建造了一個煙囪,并且在房屋側面釘上了一些薄木板,因為這些地方已經不能擋雨了,這些薄木板是我從原木上砍下來的,雖然不是很完善,但很蒼翠。在我用刨子將它兩旁刨平之后,看上去好多了。
這樣我擁有了一個密不通風,四周都被釘上了薄木板,抹上了泥土的房子了。它10英尺寬,15英尺長,支柱高8英尺,還有一個閣樓,一個單間,在房子四面各有一扇大窗,兩個通氣門,房子末端有一個大門,正對大門處我用磚砌了一個火爐。我這棟房子的所有耗資,都是我選用的這些原料的普通價格,而且不包括人工的價格,因為都是我自己的勞動,全部的花費我寫在下面。我描述得這樣的詳細,因為很少有人能夠準確地說出來,他們的房子終究耗資多少,是否存在這樣的人,能把構成房子種類繁多的材料和個別價格說出來,即使有,也是鳳毛麟角——
木板……8.035美元(大多數是舊木板)
屋頂和墻板用的舊木板……4.00美元
板條……1.25美元
兩扇舊窗帶玻璃……2.43美元
一千塊舊磚……4.00美元
兩桶石灰……2.40美元(買貴了)
繩子……0.31美元(買多了)
壁爐用鐵條……0.15美元
釘子……3.90美元
鉸鏈和螺絲釘……0.14美元
門閂……0.10美元
粉筆……0.01美元
搬運費……1.40美元(大多自己搬運)
合計……28.125美元
所有材料的費用我都列在了上面,除了原木、石頭、沙子。這些原料是免費的,這是因為我在公共地帶占地蓋房應享受這樣的權利。此外,我還用房屋的剩余材料搭建一間側屋。
我本打算造一棟房子給自己,無論是宏偉還是華麗,都要比康科德大街上任何一棟房子要好,假如它能像目前的這間讓我高興,而且花費也不是很大的話。
因此我發現,希望有個棲身之所的學生,完全能夠獲得一所終身屬于自己的房子,而且所耗資金還不如他目前每年的住宿費多呢!倘若說,我有點夸大其詞,那么我想解釋的是,我并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人類而夸大;我的缺點和前后自相矛盾并未對我言論的真實性有絲毫影響,雖然我有不少矯飾和偽善的地方,那就如麥子上難以打掉的糠秕一樣,我也跟其他人一樣為此感到遺憾,但是我還是要暢快地呼吸,在這件事上挺直我的腰桿,這能使我的心靈和身體都感到極大的開心;而且我暗下決心,決不卑躬屈膝地做魔鬼的代言人,我要試著站在真理這邊。在劍橋學院,一個學生住的房間,比我這房稍大一點兒,但是住宿費就是每年30美元,那家公司卻在一個屋檐下建造了相連的32個房間,賺足了鈔票,房客卻不得不忍受鄰居眾多所帶來的嘈雜和生活不便,大概還被逼住在四層樓上呢。因此我想到,倘若我們能在這些方面有良好的改善,不僅教育資金的投入可以減少,還可以早點完成大部分的教育工作,而且為了接受教育而不得不拿錢交學費這樣的事肯定將逐步消失。
在劍橋或其他學校的學生為了獲取必要的便利,付出了自己或他人巨大的生命代價,倘若雙方都適當地處置這一類事情,那只需要花費原來的十分之一就足夠了。學校收費的東西,往往不是學生最需要的東西。譬如,學費在學生的求學賬目中是一筆龐大的支出,而學生與同時代的最有涵養的人接觸,并從中獲得更有價值的教育卻勿需花錢。一個學院成立的方式,往往是先弄到一批捐款,數量不限,然后盲目地按照分工的原則,一筆一筆的分下去,分到不能再分了為止。這個原則實在是需要審慎施行的——招攬了一個承辦這個項目的承包商,然后他又聘用愛爾蘭人或其他地方的工人,再然后就奠基開工了。之后,學生們就得適應在這里面住,而為了這一個決策的失誤,一代代的學子就得付出不菲的學費。我認為,學生或那些想從學校中有所收益的人,如果能自己動手來奠基動工,情況就會好許多。
學生們得到了他們奢望的休閑與安逸,按制度規定,他們逃避了人類必需的勞動,獲得的只是令人羞愧的、沒有任何好處的悠閑,而如何把這種悠閑轉化為豐富的生活經驗,他們卻并沒有學到。“但是,”有人說,“你不會是建議學生不該用腦,而是通過勞動去學習吧?”我的建議不完全是這樣,我建議的東西他應該再多琢磨一下;我建議他們不應該把生活當做游戲,或只是把生活作為研究的對象,人類社會還要花費巨大的代價供養他們,他們應該始終如一地熱愛生活。除了那些隨時可以進行生活實踐的年輕人,因為對他們來說還能有什么更好的方法來學習生活呢?我想只有這樣才能像數學一樣磨礪他們的心智。舉例說明,假如我希望一個孩子了解一些科學文化知識,我就不愿意讓他走我的老路,將他交給附近的教授,教授什么都會傳授,什么都會讓孩子練習,但就是不傳授他生活的藝術,更別說練習生活的藝術了,那兒只是通過望遠鏡或顯微鏡來觀察世界,卻從不告訴孩子用肉眼來觀察。學習化學,卻不學習面包是如何制成的;或者學習機械學,卻不會實際操作機械;發現了海王星的新衛星,卻沒有察覺自己眼睛里的微塵,更沒有察覺自己已經是一顆流浪的衛星;在一滴醋中觀察著怪物,卻對他四周的那些怪物毫無察覺,而且自己就要被吞噬。
假如一個孩子自己開鑿出鐵礦石來,自己熔煉它們,并把他所需要明了的知識都從書本上查詢出來,再自己動手制一把折刀,相反,另一個孩子在冶金學院里上冶煉技術課,同時他的父親又贈給他一把羅杰斯牌折刀,想想一個月下來,哪個孩子進步大呢?哪一個孩子會躲避折刀的鋒利,以免割破手呢?在我離開大學時,有人告訴我說他已經學過航海學了!這簡直令我非常吃驚。實際上,只要我到港口親自實踐一下,我就會獲得不少這方面的知識。即便是貧困的學生也要學政治經濟學,但是生活經濟學——可以說是哲學的同義詞,卻從沒有在我們的學院中被認真地傳授過,結果造成了這個局面:兒子在學習亞當·斯密、李嘉圖和薩伊的經濟學說,父親卻在無法擺脫的債務泥濘中掙扎。
關于我們的學院,它擁有上百種“現代化設施”;人們很容易對它們抱有幻想,但這并不能總起到一種積極的影響。魔鬼在很早的時候就投資入股,之后又源源不斷地加股,因此他將永無休止地索取利息,直到最后。我們的發明創造往往只是精美的玩具,它吸引了我們的注意,把我們從嚴肅的事情上拉開。這些發明只是對無法改進的目標提供一些改進的手段,實際上這個目標是很容易就能實現,如同直通波士頓或者直通紐約的鐵路一樣。從緬因州到得克薩斯州我們急切搭建一條磁力電報線,但是從緬因州到得克薩斯州,大概不需要發什么重要的電報。就像一個人熱情地要和一位著名的耳聾婦人交談,他被引薦給她,助聽筒都握在手中了,他卻想不起來要對她說什么。好像主要的問題僅僅是要快速表達,而不是要理智表達。我們迫切地準備在大西洋底下開通隧道,期望讓舊新聞快跑幾個星期,迅速到達新世界,但是美國人耷拉著的大耳朵接收到的第一個信息,也許是阿德萊德公主患上了百日咳之類的八卦新聞。總而言之,一分鐘跑一英里的騎馬人決不會隨身帶著最重要的信息,他不是一個傳教士,他來回奔跑的目的也不是貪吃蝗蟲和野蜂蜜。我懷疑英國著名賽馬飛童是否運過一粒玉米到磨坊去。
有一個人和我說,“我很奇怪你為什么不攢錢;你熱愛旅行;這樣你今天就可以乘坐轎車去菲茨堡,見見世面。”但是我比他說的更睿智一些。我已經了解到徒步旅行是最快的旅行。我便對我的朋友說,我們不妨比試一下,看誰先到那里。距離是30英里,車票是90美分。這幾乎是一天的工資了,我記得,在這條路上工作的人一天只拿60美分。那么,我現在開始徒步出發,不用到晚上,我就會到達目的地;一星期以來,我的旅行速度都是這樣。再看看你,那時候你在掙路費,假如正好找到一份應急的工作,明天的某一刻你也許到達了,或許晚上就會到達。但是你不是去菲茨堡,而是花費了將近一天的時間在這兒工作。顯而易見,倘若鐵路環繞全世界一周,我想我還是能搶在你的前面;至于說開開眼界,增加點閱歷,那我實在不敢茍同。
這便是一條普遍的規律,無人可以反其道而行之。至于鐵路,我們可以說它是四通八達并且無限延展。人們想得到一條繞地球一周的鐵路,就好像是把地球的表面挖平一樣。人們稀里糊涂地相信著,倘若他們繼續合股經營,鏟子這樣繼續不停地鏟下去,火車終究會到達某個地方的,以后去那里不用花多少時間,也不用花多少錢。但是當成群的人擁向火車站時,售票員喊著“乘客上車!”煙塵漸漸在空氣中散去,噴發的蒸氣慢慢凝結成水滴,你會發現只有少數人上了車,而剩下的人都被車碾壓過去了,這就是所謂的“一個慘不忍睹的事故”,將來也會如此。
毫無疑問,賺到了車費的人,最后肯定能乘坐上火車,也就是說,只要他們還活在世上,但是說不定那時候,他們早已失去了開朗活潑的個性和旅行的想法了。耗費生命中最寶貴的時間去掙錢,目的是為了在最不寶貴的時間里安享一點可疑的自由,這讓我想到了那個英國人。他為了實現回英國過上詩人般生活的夢想,他首先跑到印度去淘金,而實際上他應該立馬搬進破舊的閣樓里才是上策。“什么!”一百萬個愛爾蘭同胞從大地上每個草屋里發出呼聲,“我們修筑的這條鐵路,難道不好嗎?”嗯,我答道,比較起來是好的,也就是說,你們很可能搞得更糟;但是,作為你們的兄弟,我更希望你們找到比挖掘泥土更好的事情來度過你們的光陰。
在我的房子建成以前,我就希望用老實而又愉快的方法,掙個10美元或者12美元,以支付我的額外開支。因此我在房子旁邊兩英畝半的沙地上種了一些蔬菜,主要是蠶豆,還種了一些土豆、玉米、豌豆和蘿卜。我一共擁有11英畝地,這片地大部分生長著松樹和山核桃樹,上一季土地價格是一英畝8.08美元。有一個農民說這片地“沒有什么用,只好養了一些聒噪的松鼠”。我并沒在這片地上施肥,因為我不是這片土地的主人,僅僅是暫時居住在這片公共土地上的人,我不希望耕種如此多的地,也就沒有立刻把全部的地都翻耕一遍。我犁地時,挖掘出許多樹根來,讓我很長時間都不缺柴燒,這就留下了幾小塊沒有耕作過的沃土。夏天的時候,蠶豆長得異常旺盛,很容易就能識別它們。我其他一部分燃料來自房屋后枯死的、滯銷的樹木,還有湖上順流漂下的木頭。為了耕地,我不能不租來了一組犁地的馬匹,還雇傭了一個短工,但還是我親自掌犁。第一季度,我的農場支出主要用于工具、種子和雇工等方面,一總14.725美元。玉米的種子是別人贈送的,種子實際上花不了多少錢,除非你種得很多。我收獲了12蒲式耳的蠶豆,18蒲式耳的土豆,另外還有一些豌豆和玉米。黃玉米和蘿卜種的太遲,收成無幾。農場的全部收入是:
23.44美元
減去支出14.725美元
結余8.715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