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地筆記

公墓中的小路

——[俄]列昂納德·羅斯

伊萬幾乎每天晚上都要去公墓旁邊的俱樂部里玩耍，然而他從來都沒有走過公墓中間的那條小道，而是繞過公墓，走那條要多花上好幾分鐘的路程，然后才能回到自己的那間小房子。就算是在一輪明月當空照的如水之夜，他也沒有走過公墓那條小路。因此村民們給伊萬取了個外號叫“小乳鴿”，因為他實在是太膽小了，而且個子也矮，有的人還叫他“膽小鬼伊萬”。

這是一個寒冷的冬天，一天夜里，伊萬依舊在俱樂部中作樂，外面風雪交加，窗戶都被吹得叮當響。村民們都在拿伊萬開著玩笑，不過他一直都是柔弱地反抗著那些嘲笑，這也讓他有了一個好胃口。一位年輕的哥薩克中尉突然在嘲弄聲中站起來指著伊萬吼道：

“這豈只是小乳鴿，伊萬就是個膽小如鼠的懦夫！這樣的爛天氣你也只敢從公墓旁邊繞道走，你根本就不敢從公墓中間的那條小路走回去。”

伊萬聽了之后唯唯諾諾地說：

“那其實也沒什么，不就是從中間走過去么，我不害怕，那里也就是些泥巴而已嘛。”

中尉大喊道：

“哈哈！伊萬，你今晚要是敢從公墓中間穿過去，那么我就給你五個金盧布，五個啊！”

或許是因為那五個金盧布誘惑了伊萬，也或許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大家都不知道伊萬是怎么了，他居然用舌頭舔了舔嘴唇說：

“沒問題啊中尉，我今晚就從公墓中間走過去！”

村民們又是噓聲又是驚訝聲的，這時候中尉朝大家使了使眼色，然后他邊解下腰間的馬刀給伊萬，邊說：

“拿著它！這就是證據，你如果走到了公墓中間的那座最大的墳墓的話，就把這把刀插到地里面去！等到明天早上我們大家都去看看，如果馬刀真的被插在了那里，那么五個金盧布我就少不了你的！”

伊萬接過了中尉的馬刀，村民們都哈哈大笑，口中還不忘了高呼著：“為膽小鬼伊萬干杯！為大英雄伊萬干杯！”

關上俱樂部的門之后，伊萬就裹緊了大衣領，他朝著公墓走去了。寒風呼呼地吹個不停，那犀利的程度猶如屠夫的尖刀一般，毫不留情地刺著他的臉。伊萬走在泥濘的小路上，耳邊似乎還能夠聽到那句話：

“小乳鴿！五個金盧布！只要你能活著出去，五個金盧布就歸你！”

終于，伊萬走到了公墓的門口，在那里躊躇了一會兒后還是將門推開了。他快步往前走著，然而四周漆黑得讓他害怕極了。

“這些只不過是泥巴而已，就是普通的泥巴而已……五個金盧布……”

寒風呼嘯著將他包圍，手中的馬刀摸上去比冰還要冷。伊萬邊走邊打冷戰，后來干脆跑了起來。終于到了那個最大的墳墓跟前，伊萬居然被嚇哭了，只不過那凄厲的風聲將他的哭聲掩蓋住了。

伊萬跪在那里，他哆嗦得厲害，在那無名的恐懼中想要把馬刀插進堅硬的地面，可是他怎么也插不進去，太難了！一刀、兩刀、三……終于，他成功了！五個金盧布……公墓中間的小路……

這時候伊萬準備站起來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可是，他居然站不起來了！不知道被什么東西揪住了，他根本無法起身！伊萬掙扎著，他拼死地扭動著身體，心中瘋狂地咒罵著。那么寒冷的夜晚，他身上卻流下了汗水，他不停地喘息著，身體在巨大的恐懼中不停地顫抖。他大聲呼喊著，可那無形的力量卻死死地不肯放開，他功虧一簣。

翌日清晨，大家在那座最大的墳墓前找到了伊萬。從他臉上的表情來看，他是因為受到了巨大的恐嚇受驚而死的，而不是死于寒冷的天氣。中尉那把冰冷的馬刀還插在地上，伊萬那破爛不堪的長大衣被插中了下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