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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特稿(2)

日本投降前后,重慶政府軍政要員曾為戰(zhàn)后東北接收問題,從各種角度向政府提出建議。1945年9月初旬,立法院院長戴傳賢曾邀何應欽及父親等人召開會議,討論東北接收的方針。父親認為欲保東北必須先固平、津,欲固平、津,必須先收熱、察。萬一必須大軍出關,亦只宜先駐沈陽,俟包(頭)、綏(遠)解圍,錦(州)、承(德)肅清,再收長(春)、哈(爾濱),否則軍械補給、士兵寒衣,均生困難。[9]父親從軍事戰(zhàn)略的眼光來看東北、華北的接收,東北的補給線過長,國軍的力量,同時占領東北、華北,力有不逮;部隊入東北,孤軍深入,乃兵家大忌,故應先鞏固華北,步步為營,再作北上打算。父親曾任軍訓部部長八年,對國軍部隊的實力,了若指掌。父親的看法,與魏德曼不謀而合。魏德曼亦認為獨國軍沒有力量同時占領華北又北上接收東北。他向蔣中正建議,政府應立即派遣軍政精英人員,至長城以南的華北地區(qū),先鞏固其地政權。他并向蔣氏建議,將東北問題國際化,邀請美、英、法、蘇,與中國暫時共管東北,以監(jiān)控蘇聯(lián)在東北單獨行動。[10]蔣氏亦深知東北國際形勢的復雜,曾認真考慮過魏德曼的建議。他在《蘇俄在中國》中,對東北接收問題,作此痛切檢討:

“東北的安危,換句話說,就是東北是否落在俄共手中,是一個國際安全有關的問題。當時中國既不能單獨解決,也非直接對俄談判所能解決,則我們應該采取停止接收的決策,一面將我們的部隊集中平津,堅守榆關,而以錦州為前進據(jù)點,一面將東北問題提出聯(lián)合國公斷,同時公諸世界輿論,課蘇俄以應負之責任。如此則我政府在關內(nèi)有充分實力,戡定中共的叛亂,控制華北的全局,而以東北問題提出國際交涉,暴露蘇俄獨占東北的狂暴企圖,以阻止其東進太平洋的野心計劃。

然而我們決策之后,卻受了國內(nèi)和國際各種牽制,不能堅持到底,而又轉(zhuǎn)向蘇俄直接談判,同時更將我們國軍精銳的主力調(diào)赴東北,陷于一隅,而不能調(diào)度自如,爭取主動;最后東北一經(jīng)淪陷,華北即相繼失守,而整個局勢也就不可收拾了。”[11]

蔣氏在此檢討認為國軍應先集中平津,也就是父親當年的建議。

國民政府為處理接收東北事宜,1945年8月31日,國際最高委員會和國民黨中常會聯(lián)合通過《收復東北各省處理辦法綱要》,規(guī)定設立軍事委員會委員長東北行營及政治、經(jīng)濟兩委員會,劃東北為九省,先后任命熊式輝為行營主任兼政治委員會主任委員,張嘉璈為經(jīng)濟委員會主任委員,杜聿明為保安司令長官,此外并任蔣經(jīng)國為外交特派員。

國民政府當時計劃分外交、行政、軍事三方面進行接收東北,而以外交、行政先行。當初國民政府委曲求全與蘇聯(lián)訂立中蘇友好同盟條約,即希冀以外交談判與蘇聯(lián)交涉接收東北,而蔣中正任命蔣經(jīng)國為外交特派員,足見國民政府對中蘇談判,寄望之殷。

10月12日,熊式輝、張嘉璈、蔣經(jīng)國抵長春,設立東北行營,并開始與遠東蘇軍總司令馬林諾夫斯基(Rodin Y.Malinovsky)展開一連串崎嶇曲折的談判。中國方面,談判重點在于蘇聯(lián)撤兵日程以及中國部隊進駐東北的問題。中國要求部隊在大連、營口、葫蘆島安東港上岸。但蘇聯(lián)堅稱大連乃自由港,中國軍隊不得使用,而營口、葫蘆島等港,蘇聯(lián)則稱情況不明,無法保證國軍安全。后國軍部隊運抵葫蘆島港口,果遭共軍射擊,只得改向秦皇島登陸。至于撤軍日期,蘇聯(lián)也一再更改,有意拖延。蘇聯(lián)阻撓中國接收,主要原因是在撤軍前向中國政府討價還價,恢復沙俄時代在東北的經(jīng)濟特權。

10月底,斯大林準備與蔣中正直接商談,邀蔣經(jīng)國先往。12月25日,蔣經(jīng)國以蔣中正主席私人代表身份赴莫斯科,與斯大林兩次會晤。斯大林提出的談判重點為堅決反對美國勢力進入東北,要求中國采取不偏不倚獨立政策,如將美國勢力排出,由中蘇合辦東北工業(yè)三十年,可命中共服從蔣主席的領導。斯大林并提議與蔣中正在莫斯科或中蘇邊境會晤。蔣中正對斯大林反復無常心生疑懼,又怕中斯大林離間中美關系之計,沒有接受邀請。

中蘇談判膠著,而共軍趁機源源上道進入東北,國民政府鑒于外交接收失敗,而派往接收的行政人員,又處處受到共軍威脅,乃決定下令國軍部隊硬行闖關,開始軍事接收。國共軍事沖突,在關外日漸擴大。

自1945年末至1946年初第一次“四平街會戰(zhàn)”,前后抵達東北的國軍部隊如下列次序:

1945年11月,十三軍,軍長石覺。五十二軍,軍長趙公武。

1946年1月,新六軍,軍長廖耀湘。

同年2月,新一軍,軍長孫立人。

3月,七十一軍,軍長陳明仁。

4月至5月,六十軍,軍長曾澤生。

5月,九十三軍,軍長盧濬泉。

此外,尚有青年軍的二〇七師,師長羅又倫。

“四平街會戰(zhàn)”之前,國軍出關共七個軍,約二十八萬人,由美軍協(xié)助,從越南、緬甸以及中國西南邊域,海空運到東北。

杜聿明被任命為東北保安司令長官后,便將司令部指揮所設在秦皇島,指揮國軍部隊進占東北。由于共軍捷足先登,南滿的中小城市多被占領,國軍入東北,是一站一站硬打進去的。十三軍及五十二軍先抵秦皇島,因十三軍乃全部美械裝備,火力強大,五十二軍是半美械裝備,火力中等,杜聿明指揮這兩個軍,自11月中旬從山海關沿北寧鐵路北上,11月26日,進據(jù)南滿重鎮(zhèn)錦州。其間林彪部隊遠道跋涉,十分疲勞,一時戰(zhàn)斗力尚未恢復,而共軍的裝備遠不如國軍,且打且退。國軍初入東北,尚稱順利。韓先楚也承認,國民黨軍“最初進攻的兵力,雖然不過兩個軍,但戰(zhàn)斗能力卻優(yōu)于我軍”。[12]

國軍攻占錦州之后,繼續(xù)往北擴展,占領北鎮(zhèn)、黑山、義縣等地,同時往熱河方向錦承鐵路西進,攻進北票、朝陽。1946年1月,國軍已占領熱河東部及遼寧西部的廣大地區(qū)。2月,十三軍八十九師,向法庫冒進,與共軍新四軍三師激戰(zhàn)于秀水河子,八十九師折損一團人,是國軍出關后,第一次受挫。但同時國軍第六軍等其他五個軍,已陸續(xù)進入東北,國軍勢力大增,關外國共戰(zhàn)爭,乃轉(zhuǎn)劇烈。

蘇聯(lián)向國民政府索取東北經(jīng)濟利益不得逞,國民黨內(nèi)由CC派主導的反蘇運動在各大城市爆發(fā),中蘇關系惡化,國際上美國領頭向蘇聯(lián)施展壓力。1946年3月11日起,蘇聯(lián)乃開始從東北各地撤兵,于是國共部隊便積極展開爭奪東北各大小城市。3月13日,國軍五十二軍進駐沈陽,隨即配合新一軍、新六軍以沈陽為中心,向沈陽以南、以東、以北繼續(xù)進軍,從3月下旬至4月初,占領撫順、鐵嶺、遼陽、鞍山、營口等南滿重要城市。而共軍早已深入北滿,又得蘇軍撤退時之暗助,紛紛進占北滿以及中長鐵路上之大小城鎮(zhèn),3月18日,共軍進占四平街,4月18日進占長春,一周后,又占領哈爾濱,其他如齊齊哈爾、佳木斯等亦多落入共軍手中。國共兩軍,南北對峙,關外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而雙方下一個攻防的目標,即為位于沈陽及長春之間中長路上之重鎮(zhèn)四平街。于是歷時一月,從4月18日至5月18日,國共關外第一次主力戰(zhàn)“四平街會戰(zhàn)”由此開展。

馬歇爾調(diào)停

馬歇爾奉杜魯門總統(tǒng)之命,于1945年12月24日抵華,調(diào)停國共內(nèi)戰(zhàn),至1947年1月8日,調(diào)停失敗離華,其間年余,亦正是東北國共之爭,國軍由初期軍事優(yōu)勢開始逆轉(zhuǎn),成為劣勢之時。1946年四、五月間,東北第一次“四平街會戰(zhàn)”,國軍大勝,馬歇爾不斷向蔣中正施壓,敦促東北國軍停止追擊。其后,蔣中正6月6日下第二次停戰(zhàn)令,遂讓林彪潰敗之軍,得以喘息,日后整軍反撲,擊敗國軍。第二次停戰(zhàn),對東北戰(zhàn)局,影響至巨。

馬歇爾調(diào)停國共內(nèi)戰(zhàn),是中美關系史上備受爭議的一件事情。國民黨固然歸咎馬歇爾處處掣肘,遂令國軍坐失良機。國共斗爭失敗,國民黨責怪美國援助不力,馬歇爾被列為罪魁禍首。而馬歇爾調(diào)停期間,中共充分施展“會議戰(zhàn)術”,邊談邊打,瓦解國軍士氣,談判桌上占盡上風,但對馬歇爾亦不領情,譴責他偏袒國民黨,給國民黨美援,替國民黨運輸軍隊。最后馬歇爾弄得兩面不是人,鎩羽而歸。朝鮮戰(zhàn)爭興起,美國國會追究“誰失去中國”的責任,馬歇爾又被當箭靶,受到猛烈攻擊。這位二次大戰(zhàn)杰出的美國將領,大概萬沒料到,到中國調(diào)停國共內(nèi)戰(zhàn)竟變成他一生輝煌事業(yè)的“滑鐵盧”。

美國杜魯門政府派遣馬歇爾至中國調(diào)處國共內(nèi)戰(zhàn),其實一開始便注定了失敗的命運。首先是美國政府及馬歇爾本人對中國以及中共的認知有偏差。美國傳統(tǒng)重歐輕亞的政策,低估了中國戰(zhàn)略的重要性。認為美國不值為中國一戰(zhàn),美國對華政策的底線,即是絕不出兵干預中國內(nèi)戰(zhàn)。馬歇爾本人亦認為:“中國并不具備天然資源及工業(yè)基礎,在可預見的將來,中國不可能變?yōu)轭^等軍事強國。”[13]因此,他認為即使中共得勝執(zhí)政,中國對美國暫時亦不會構成威脅。直到朝鮮戰(zhàn)爭爆發(fā),美軍始嘗到中共人海戰(zhàn)術的厲害,損失重大,美國才第一次警覺到中共這個對手,不好相與。

由于認知偏差,美國當時的對華政策當然便有了嚴重缺失。馬歇爾奉命使華,主要任務是強迫國民黨與共產(chǎn)黨共同組織聯(lián)合政府,以政治協(xié)商談判,消弭國共軍事沖突。然而對于國共斗爭史稍有研究的人,便知道這兩黨絕無組織聯(lián)合政府、和平共存的可能。馬歇爾組織聯(lián)合政府頭一宗要務是欲將中共軍隊國家化,將中共部隊編入國軍建制,這無異要中共繳械,是與虎謀皮。日本甫投降,共軍總司令朱德馬上下七道命令速遣共軍往東北、華北占領淪陷地區(qū),軍事奪權,是中共的既定政策。至于談判,毛澤東說得最清楚不過:“和談是另一次戰(zhàn)爭的政治準備。”馬歇爾調(diào)停初期,中共軍事還未占上風,所以愿以談判爭取時間。談判桌上的周恩來,與東北戰(zhàn)場上的共軍統(tǒng)帥林彪遙相呼應,中共軍事失利,談判姿態(tài)隨即軟化,一旦得利,姿態(tài)馬上轉(zhuǎn)為強硬,一松一緊,政治談判與軍事沖突交相運用,在馬歇爾的調(diào)停期間,中共的“會議戰(zhàn)術”運用得出神入化。馬歇爾面對周恩來這樣一個足智多謀的談判高手,在會議桌上,當然只有被牽著鼻子走的份。馬歇爾赴華調(diào)停,手中有一張王牌:美援。馬氏動輒以切斷美援威脅國民黨就范,使之停止軍事沖突與共產(chǎn)黨組織聯(lián)合政府。當國民黨屢次不聽話的時候,1946年10月起為時八個月,馬氏果然下令禁運美國軍火到華,讓國軍吃足苦頭。但共軍卻不依賴美援,所以馬歇爾對中共并無拘束力,這乃是他調(diào)停失敗的癥結(jié)所在。魏德邁對馬歇爾赴華調(diào)停的任務,一開始就不看好,他對他的上司有這樣的批評:

“馬歇爾主要是一介軍人,他對國際斗爭之復雜性所知有限……尤有進者,馬氏奉命抵華之時,早已身心俱疲,對當時情況無法做出正確評估。”[14]

魏德曼的話說得很重,但頗中肯,馬歇爾的確對當時中國情況缺乏深刻了解。1946年4月,馬歇爾回美述職后重返中國,21日竟向蔣中正呈遞備忘錄,宣稱擬以美國裝備供給共軍十個師。[15]當年蔣中正與史迪威翻臉,主要原因之一即為史氏擬以美國裝備供給共軍抗日。事實上,4月18日,東北共軍違反停戰(zhàn)協(xié)定打入長春,馬歇爾竟會在此時對蔣中正提出這樣不可思議的建議。馬歇爾對國共之間的心結(jié)心病如此缺乏認識,他調(diào)停國共內(nèi)戰(zhàn)失敗,也就不足為奇了。

第一次“四平街會戰(zhàn)”

“把四平變成‘馬德里’”

四平街是當時遼北省的省會,人口八萬,位于中長、四洮、四梅鐵路之交點,為東北交通樞紐,工業(yè)及軍事之重鎮(zhèn)。其東北郊山巒重疊,西南郊河流縱橫,形勢險要,又因其位處中長路上沈陽與長春之間,是南北滿通衢的咽喉,歷來為戰(zhàn)略上必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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