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我陌閆朦的家。爸爸，你想趕我走，除非我身上流著的你的血干涸了。”我并不惱怒爸爸對我的態度，因為我已經清楚的知道，我在他的心目中，比不上歐羅娜。

“老陌，我不想看見她，我不想看見她。”歐羅娜哭啞了喉嚨，道。

“歐羅娜，你不想看見我，你滾出去啊。你滾出去不就看不見我了嗎？”我刻意激怒歐羅娜道。

“陌小姐，夫人剛從醫院回來，你也少說兩句。”張阿姨拽了拽陌閆朦的手腕，“犯不著跟她生氣。”

“恩。”我從張阿姨的身后推住她的后肩，對她說，“張媽媽，我肚子餓了，你煮了什么東西沒有？”

“煮了。”張阿姨湊到陌閆朦的耳朵邊，小聲的說，“陌小姐，綠豆湯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歐羅娜給我下毒，我直接潑她臉上，她毀容了。”我說話聲音卻是不大不小，正好。

“什么？怪不得那一天她這么殷勤，這個女人……”張阿姨本是想勸陌閆朦別跟歐羅娜一般見識，誰知道在聽了她的話之后，她也來了氣，想給歐羅娜兩個巴掌。

“還叫我別慪氣呢。”我扯住了張媽媽，跟她說，“做了什么好吃的菜，我們進去吃吧。”

“你最愛吃的魚香肉絲，糖醋排骨，我也沒想到你會回來吃飯，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張阿姨已經完全把陌上冀和歐羅娜給無視了。

“老陌，我不要她呆在這個家里，我要她搬出去住！”歐羅娜這一日受盡了精神的摧殘，對她來說，臉部小小的毀容跟別人意外截肢的心情是一樣。

“歐羅娜，這里是我的家，我的！你有什么資格叫我搬出去！”我本來跟張媽媽說著話，后來耳朵出了岔，偏偏就把歐羅娜的話給聽進了耳朵里。

“老陌……她會害死我們兒子的。”歐羅娜不依不撓的戳著陌上冀的軟肋，“老陌，你再想想雅西的病，萬一她們兩個住在一起，讓雅西病發了怎么辦？老陌啊……”

“滾出去！”陌上冀被懷里的歐羅娜煽風點火，朝著陌閆朦怒吼了一聲，“這一段時間，你就住在新房子里，別有事沒事的往家里跑惹嫌。”

“你給我的房子裝修了嗎？你讓我怎么睡？睡在地板上？”我不客氣的說，“陌上冀，你不說還好，你一說我心里這個窩火啊，這么多天了，裝修還沒有開始，你不想給我裝修你就直接說！”

“有你這么跟爸爸說話的嘛！”陌上冀氣得嘴巴都歪了，要不是因為他此時此刻正抱著歐羅娜，他一定會上前給陌閆朦一個響亮的巴掌。

“有你這么對親生女人心這么狠的嗎？”我也開始跟他掏心窩子，“這么多年，我有沒有怪過你在外面有私生女，這么多年，我有沒有怪過你把父愛都給了陌雅西，這么多年，你有沒有想起來曾經與你同床共枕，如今與你陰陽相隔的媽媽？”

我的眼淚不經意間滑落了下來。

“這個家，媽媽付出過多少，你算過嗎？”我見爸爸心虛的不敢說話，又繼續逼道，“當著那么多人的面，你不要我這個女兒，甚至還把我關去警察局，呵，呵呵呵呵……”

我笑得肩膀都在發抖。

“陌小姐，你這是怎么了？”張阿姨看著有些不太正常的陌閆朦，關心道。

“我搬出去。”我妥協的從張媽媽手里奪過我的行李箱，又對爸爸說，“如果你覺得你趕我走，良心不用受譴責的話。”

我瀟灑的拉著行李箱出門，至始至終，他都沒有開口說一句挽留我的話。

什么叫做心灰意冷，就是現在這種感覺。

“陌小姐！陌小姐！老爺，你怎么就這么把陌小姐給趕出去了？”張阿姨氣得嘆了一口氣，“看外面這天陰沉沉的好像要下暴雨，萬一要是遇到暴雨，陌小姐怎么辦！”

“她不是很能傍男人么，還能在外面餓死嘛！”陌上冀也說著賭氣話，其實他的心是軟的，只是每一次都被陌閆朦氣的心硬起來。

他覺得她就是遺傳了她媽媽的倔強。

“老陌，我想去樓上睡一會兒，不想吃東西。”歐羅娜把陌上冀的視線從陌閆朦的身后吸引回來，對著他撒嬌道。

陌上冀眨了兩下眼睛，攔腰把歐羅娜抱起來，“你先去樓上歇息一會兒，等下餓了想吃什么，我讓張阿姨給你做。”

“老陌，你對我和兒子真好。”歐羅娜拍著陌上冀的馬屁說。

我拖著行李箱，來到家門口的公園亭子里歇腳。

不知道該去哪里，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在哪里， 越長越大，越來越迷茫。

我又抬起頭看著一大片烏黑色的云漸漸覆蓋住亭子頂，心里一陣煩擾：都跟祁堯丞說搬出來了，難道還要再搬回去嗎？不行，出來的時候我多么坦蕩蕩，而且我想和祁堯丞劃清界限，必須不再見面。

“嘟嘟嘟……”

我的手機震動了起來。

難道是爸爸打電話叫我回去了？

我從包里拿出手機，是穆烈？

“喂，穆烈？”我的心平靜下來，聲音有點緊張，“你怎么給我打電話了，有什么事情嗎？”

“我忘不掉你。”穆烈簡單的五個字，卻給我的心帶來了強烈的震撼。

“你說什么，我好像沒有聽清楚。”我有點不相信把我拒絕的穆烈會親自打電對我說這樣的話。

“今晚我請你吃飯，然后陪你逛街好不好？”穆烈信誓旦旦的說，“朦朦，這一次，我一定要好好珍惜你。”

“穆烈，你為什么這么突然……”我不知道自己聽了他的話，是不是高興的心情。

“那一次我問你，你拒絕了我。可我還是不愿意放棄。”穆烈說，“晚上六點，我去哪里接你？”

“額……”我明明還沒有答應，他卻已經這么問我，讓我有一種不好意思拒絕的味道，“我家里。”

“有后媽的家？”穆烈問。

“恩。”我說。

“那我六點鐘準時去接你，晚上見。”穆烈聽到陌閆朦同意晚上和他一起吃飯，松了一口氣。

“晚上見。”我掛掉了電話，還有些木楞，沒有回過神來。

剛才跟我打電話的那個人真是穆烈嗎？

“陌小姐，我從廚房窗戶里看見你坐在公園里，你一定餓了吧，我給你帶了飯菜來！”張阿姨偷偷從廚房帶出來幾個餐盒，“明明就舍不得離開這個家，還非要跟老爺慪氣。”

“張媽媽，人為什么活著？明明活得很苦難，為什么我還要活著？”我看向張媽媽，強行的忍住了眼淚。

“陌小姐，你是文化人，我沒什么文化，我也跟你說不上來什么大道理。”張阿姨放下了正從布袋里拿出來的餐盒，坐在陌閆朦身邊，握住她的手，道，“因為夫人和老爺把你生下來了，所以你得活著。”

“爸爸一定很后悔跟媽媽生下我。”我的左眼里淌出了淚。

“陌小姐，我知道這幾年你活得很委屈，可你得把你媽媽沒有活完的人生繼續活下去，你要告訴老爺，他生下你，是完全對的選擇。”張阿姨開導著陌閆朦，“你哪有我們這些沒錢，給別人打工的人覺得苦難。超市里買一樣稍微貴一點的東西還得反反復復想想，要是家里有了一個重癥病人，那我們一大家子的人生活就沒希望了。難道我們都去死嗎？陌小姐，我想啊，你活著就是為了思念死去的夫人，然后連同她未走的后半生你也幫她轟轟烈烈的走了。”

“張媽媽，你怎么能說的這么好？”我擦去臉頰上掛著的淚，“跟大哲學家一樣。”

“我也就是瞎說的。”張阿姨拍了拍陌閆朦的手，“趕緊把飯吃了，我在這里陪著你吃。”

“張媽媽，穆烈今晚約我去外面吃晚飯，六點鐘來家里接我。”我端起盛了米飯的餐盒，用筷子攪動了攪動之后，我說。

“你是該有個老公照顧你了。”張阿姨道，“我看他人還不錯，帥帥高高的，對你也好。”

“你覺得他好還是祁堯丞好？”我嚼動著嘴里一點點的米飯，又問。

“看起來還是穆先生比較實誠，祁先生看上去太花心了。”張阿姨跟陌閆朦分析道，“陌小姐，男朋友找祁先生這樣的沒問題，可找老公的話還是找穆先生比較靠譜。你是要過日子的，有個太勾女人的老公這日子是過不踏實的。不過那個穆先生也是一表人才，不知道他花心不花心。”

“張媽媽。”我有些覺得好笑，“你就靠臉來判斷他們花不花心啊？”

“恩。”張阿姨點了點頭。

“那你說我花心不花心？”我期待的看著張媽媽。

“你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你不花心。趕緊吃飯吧，菜都涼了。我還怕你渴，在杯子里給你盛了一點排骨湯，溫燙溫燙的呢。”張阿姨替陌閆朦打開杯子蓋，放在她的面前，“陌小姐，真想看著你趕緊找到歸宿，我就替死去的夫人放心了。”

“我會早一點結婚的。”我放下筷子，抓住張媽媽的手，煽情道，“將來我的孩子們還要叫你外婆呢。”

“好，好。”張阿姨擦了擦眼淚，“可惜夫人沒這個福氣……”

“張媽媽，你還安慰我呢，怎么現在你哭成了一個淚人。”我替她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朝著她笑，“媽媽在天堂福氣好著呢。”

……

張阿姨收拾完碗筷，陪陌閆朦在亭子里說了一下午的話。

六點還缺十分，穆烈已經開著車來接陌閆朦了。

“去吧。”張阿姨幫陌閆朦抓著行李箱走到穆烈的車前，“去外面賓館里住一晚。”

穆烈下車，幫陌閆朦把行李箱放在后備箱。

“張媽媽，你好好照顧自己，受歐羅娜委屈別往肚子里咽，跟我說。還有，爸爸拜托你照顧了。”我坐上穆烈的車，跟張媽媽道。

“放心。”張阿姨用力的點了點頭。

“怎么了，你們之間悲傷的氣氛很濃烈啊？”穆烈踩了油門，問陌閆朦。

“我被爸爸趕出來了。”我跟穆烈說，“咱們去哪里吃？”

“我家。”穆烈對陌閆朦說，“讓你嘗嘗我的廚藝。吃晚飯我們去逛夜市，再去江邊走走，餓了的話我們就去甜品店坐坐，如何？”

“我從來沒有跟人約過會，就聽你安排吧。”我道。

“好。”穆烈說。

歐鱗旭喝完酒回去了，偌大的房子又只剩下祁堯丞一個人。

他不知道為什么，明明沒喝多少，卻兩眼皮打架，有了困倦感，倒在沙發上，很快就入了眠。

睡著睡著，好像有女人凄慘的哭聲一直在耳朵邊回蕩。

祁堯丞慢慢的睜開眼，嚇得從沙發上摔了下去。

在他眼前的是一個面色枯槁，病骨支離的女人。

“你是人還是鬼？”祁堯丞抓了抓脖子上的十字架，出聲道。

女人變了臉。

祁堯丞嚇得一動也不動，這是一張衰殘萎靡的臉，毫無血氣可言。

她向祁堯丞伸出手，一直沙啞著喉嚨發出“呃呃呃”的聲音。

“該死的，別纏我！”祁堯丞閉上眼睛的瞬間，瞄到她左手腕上戴著的紫水晶手鏈。

“呃呃呃呃……”

戴紫水晶手鏈的女人痛苦的從喉嚨里發出嗚咽聲。

祁堯丞的汗從額頭上滴落了下來。

她的手突然握住了他的手，然后用力的扯動他的身軀。

“啊——”祁堯丞從來沒見過怨氣這么重的女鬼，一路不敢反抗的被她拖行，“陌閆朦，陌閆朦你在哪兒……”

她把他拖到門口。

“陌閆朦，救我……”祁堯丞潛意識里喊道，背后被地板硌的發疼。

我跟穆烈約完會，讓他送我回新房子，我打算在新房子湊合住上一晚。

我從穆烈的車上下來，聽見祁堯丞的聲音，把穆烈拋之腦后，下意識的跑了過去。

戴紫水晶手鏈的女人看見陌閆朦，消失不見了。

“你躺在門口干什么？喂蚊子？”我踢了踢祁堯丞，“快點起來，地上可能有螞蟻，小心鉆你身體里去。”

祁堯丞聽見女人的聲音，睜開眼睛，見拖他的女鬼不見了，從地上站起來，把她緊緊的摟抱在懷中，還有些驚嚇未去的發抖，“陌閆朦，別離開我，不要離開我。”

穆烈遠遠看見她被祁堯丞抱在懷里，說不出的憋屈。

我一動不動的被祁堯丞抱在懷中，我知道，他一定又是受了女鬼的驚嚇。

明明跟他說以后再也不見，為什么我聽見他驚恐的聲音，還是會潛意識的跑過來，又為什么此時我的心跳的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