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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同盟會革命經費從哪里來(1)

1905年,即民國前七年,中國同盟會在日本東京成立。

這是各派反滿勢力在海外的一次“振衰起敝”,即以興中會為基礎,聯合華興會、光復會、科學補習所等團體,所組建的一個革命組織(即政黨)。因其時多諱言“革命”二字,故只以“同盟會”見稱。以大陸史學家章開沅的研究,以“同盟會”作為政治社團的名稱,顯然是受日本政界的影響,“如1898年由憲政本黨創建的‘反對增租同盟會’,1900年犬養毅等創建的‘國民同盟會’,而后者對中國革命志士的影響最大”[1]。

8月20日下午,同盟會召開成立大會,與會者三百余人,一致推舉三十七歲的孫文為“總理”。以美國學者李大陵(Ta-ling Lee)的看法,同盟會的成立,“不僅意味著革命運動實質的擴張,同時也顯示革命思想向前邁出一大步”。實際上,還有更重要的一點,這些崇尚革命的勢力于此有了一個統一領導的中心,而在此之前,“革命團體里面的成員,并不是很團結的”(臺灣學者羅若湘語),革命目標也不統一。

如之前興中會的誓詞為“驅除韃虜,恢復中華,創立合眾政府”,光復會為“光復漢室,還我河山”,華興會是“同心撲滿”,后兩者的“革命目標”旨在推翻“滿清”,與反清復明的洪門會黨的政治目標庶幾相同。因此,同盟會在成立之時,首先通過了“革命宗旨”,統一了目標,其次,把民生主義的理念納入同盟會誓詞之中,即:“驅除韃虜,恢復中華,創立民國,平均地權。”

同盟會革命目標與方略既定,如何喚起國民“同心戮力,掃除腥膻,建立民國”(章太炎語),其中迫切需要解決的一個問題就是“革命經費”。同盟會并無一定的財力基礎,雖然章程規定凡入會者需繳納一元(日幣)會費及年費,但有限的會費,應付東京本部日常開支尚且成問題,若要策動一次武裝起事或資助非同盟會員的反清行動,缺少足夠的經費,無異于紙上談兵。事實上也正是這樣,“革命陣營之不能團結,甚至于九次反滿軍事起事中的八次失敗,在諸多因素中,也可以歸咎到脆弱的財力基礎上”[2]。

因此,同盟會在辛亥革命前歷次起事的經費問題一直困擾著它的領導人,也意味著,這些職業革命家從事“革命”的經費究竟可以從哪里來?

一、東京本部會員與會費

同盟會成立后不久,孫文嘗謂“不期年而加盟者已逾萬人,支部則亦先后成立于各省,從此革命風潮一日千丈”[3]。同盟會元老馮自由在《革命逸史》第六集中,披露民前五、六、七三年(1907、1906、1905)的會員數,為九百六十人。若干年后,臺灣學者蔣永敬在“黨史會”所查見的同盟會早期會員名冊原件(1905—1906),計九百五十六人,1907年以后會員不在其中。[4]從史料角度看,這兩個數字出入并不大,章太炎出獄后赴日任《民報》編輯,在自訂年譜中也說“時孫逸仙與善化黃興克強,已集東京學子千余人設中國同盟會”[5],也就是說,至1906年加盟者至多千人,絕不能逾萬人,這個數字的多少,關乎當年會員會費及捐款數目,若不昧于史實,應以名冊原件為準。

同盟會東京本部會員,大都為一腔熱血的留日學生,年齡以二十至二十五歲占絕大多數,分別來自國內十七個省份,甘肅除外,這個省當時沒有派出留學生。東京同盟會成員,既屬于本部,也屬于各省支部,“也就是說他們同時對兩方面都得繳納入會費、年費及捐款”。最初章程規定入會費為日幣三元,后改為一元,年費亦為一元;而“基本捐”則因人而異,年入在二百元以上的,年捐百分之五,年入在一千二百元以上的,年捐百分之十;另有“特別捐”,數目由同盟會總理決定[1905年總章,第十四條(二)至(五)款]。很顯然,這是不現實的。東京本部會員中的留學生,平均月餉約在十元至三十元之間,除正常的學習和生活費用之外,一般不會有太多的余錢。于是1906年修改程章,規定入會費為一元,此亦包含了他們應捐給本部的數目。

1906年11月22日,孫文致同盟會新加坡分會會長陳楚楠函中,曾經預計本部每月經費之需在日幣數百元。以已故海外學者鄭憲的看法,“這是相當保守的估計,他的意思可能也僅本部的公務預算而言”。這一年冬天,反滿秘密結社哥老會在湖南、江西相繼起事,即萍、瀏、醴之役,同盟會得知這一情勢后,派人潛返國內響應,力圖擴大起事的成果,并從事“破壞任務”。在這一時期,留在東京未走的會員,大約只有一百五十人左右。

所謂“破壞任務”,包括“聯絡同志、考察民情、偵察清兵、游說官吏、離間朝野、發露暴政、結合外情”等十一項,[6]分別由本部或國內外支部所派定,自然需要巨額經費的支持。但同盟會初期“革命經費”并不充實,僅靠會費及有限的“基本捐”去“實現革命大業”幾乎是不可能的。許多同盟會會員“常常為了公務而自掏腰包”,同盟會元老之一張繼這樣回憶過:他們不只是以從事革命活動時向公家要錢為恥,還常以私款捐助孫文奔走海外進行募捐活動。[7]

除會員之外,依照同盟會章程,國內外支部有上繳東京本部部分經費義務,但由于各地支部的經費,或因困窘,或因直接支助軍事起義,到賬者可說微乎其微。

二、《民報》一度獲捐不少經費

《民報》正式創刊于1905年11月26日,這是同盟會的機關刊物。其前身為華興會田桐、程家檉、宋教仁等人創辦的《二十世紀之支那》,此時易名為《民報》,為胡漢民所建議。[8]長期以來,孫文一直認為的國民革命運動,無外乎立黨、宣傳與起義,三者缺一不可,方能克竟全功。宣傳之重要,即在于“文字收功日,全球革命潮”。

《民報》之得以順利出版,來自湖北襄陽一富家之子的同盟會會員劉公(名湘,又名柄標,后改為公)“確曾慷慨捐助”,不足之部分,分別由會員認捐五元。[9]

孫文的“三民主義”在興中會后期以及同盟會成立時的誓詞中,已有所表達,但正式把“民族、民權、民生”三大主義同時提出,是在《民報》的發刊詞中。《民報》第一號目次頁印有四句話,即:世界第一之民族主義大偉人黃帝;世界第一之民權主義大家盧梭;世界第一之共和國建設者華盛頓;世界第一之平等博愛主義大家墨翟。如此相提并論,看起來有點像“大拼盤”,卻也顯現出同盟會與《民報》當時的理想價值取向。

《民報》初期,或許因先前《二十世紀之支那》之故,擁有一個較為廣泛的發行網,再加上一時間來自各地同盟會會員和非同盟會會員的捐助,其經費未成問題。《民報》售價零點二元,第一號出版五千冊,其中三分之二寄回國內銷售,剩下部分在日本發行。前數期多次再版,至第四號(1906年5月1日),“由于國內的大量需求下,發行額[量]達到一萬多冊”,在當時,這是一個可觀的數字。

第一號出版不久,即發生日本文部省頒布《清國留學生取締規則》、會員陳天華憤投大森海灣自溺事件,引來學潮。陳天華的悲情投海雖與《民報》發行量無關,但在客觀上卻進一步刺激了反清仇日的情緒。自《民報》不定期出版,“捐款便源源而來,雖然每筆的數字不算太大。大約《民報》初出版的一年中,從東南亞或歐洲等不同地方來的十五筆捐款(包括個人或機構),共為一千二百一十元”。

1906年底,《民報》舉辦周年紀念大會,出席讀者達六千人之多。現場有人呼吁捐款,響應者眾多,共一百八十一人,收得捐款七百八十元。其后,又有來自加拿大、舊金山、南洋和其他華僑區的二百三十筆個人或機構的捐款,共計六百七十元,另有一點五英鎊。此時《民報》已成為革命黨組織象征性的中心,“同志經常在這里見面”。

1907年3月,日本政府迫于清廷的壓力,支出一筆錢,禮遣孫文出境。此事背后的真實原因,系丙午萍瀏醴之役失敗后,“哥老會與同盟會的關系被清廷發覺,清吏如張之洞、端方和岑春煊等,都認為此役系哥老會與同盟會共謀,因此下令緝拿同盟會的首要分子”,并認定“禍本”乃流亡日本的孫文,遣駐日公使楊樞向日本政府交涉,要求逮捕并引渡回國。日本政府周旋于清政府和革命黨之間,使兩面手法,可以不抓人,但要迅速離開日本。清政府的這一行動,除迫使孫文再次逃亡,還直接導致了《民報》不能輸入內地,銷數因此而減半,不僅印刷費與房租難支,有時連伙食也開不出,再也不能像先前一樣籌措自足的經費——這是章太炎后來說的。

孫文被迫離開日本前,曾留下兩千元于《民報》,其余八千擬作發動惠州之役的經費,此款來自東京股票商鈴木久五郎的捐助。章太炎卻認為這一萬元應全部交給《民報》,后又得知日本政府曾支孫文五千元,章氏更加不滿,認為這是孫文得日本人賄賂,而且未經眾議,“以為一去不返之保證”,提議免去孫文的總理職務,而以黃興繼任之,張繼、劉師培、譚人鳳、田桐等人出言附和,惟庶務劉揆一挺身為孫文辯護,因之與張繼扭打成團,[10]同盟會內部風潮于焉既起。

東京本部及《民報》經費捉襟見肘,幸此時會員程家檉受清廷肅親王善耆之托,攜萬元來到東京。關于此事存有兩個版本:一為通款于革命黨,希望革命黨人因此而能停止“革命活動”;二為僅獻諸同盟會,并無其他條件,“只對革命黨表示好意”(馮自由語)。同盟會本部(劉揆一、章太炎等人)決定接受這筆錢,“但顯然的,他們不但沒有停止反滿活動,并且還把這筆錢用到革命運動上”(鄭憲語)。不過,這筆錢到底有限,很快告罄。為維持《民報》,陶成章擬赴南洋招股。孫文及東京部分人士加以勸阻,謂“南洋同志甚少,且多非資本家”,讓陶不要去。陶未加理會,仍于1908年8月成行。抵南洋后,陶要求孫文支三千元作為《民報》印刷費,孫未籌定,交手表等物“囑往變款,以救燃眉之急”,陶因此不滿,與孫爭持不下。陶又要求再籌五萬元,“以便回浙辦事”,孫推言近日南洋經濟恐慌,自顧不暇,斷難辦到。此經費問題后導致同盟會內部再次出現分歧,甚至引發第二次倒孫風潮。[11]不久《民報》被封,東京革命黨人失去自己的“中心”,近乎一盤散沙,這也是參加第六次起事失敗從新加坡回到東京的黃興和林文,之所以要成立一個新的中心機構——“勤學舍”——的主要原因。

《民報》與立憲派黨人康梁論戰、進行反滿宣傳,“革命的聲勢因之益振”,在清廷再三要求下,1908年10月19日,日本內務省下達命令書,封存了《民報》第二十四號。章氏法庭抗爭未果,反被判處罰金。至此,《民報》共出版了二十四期。一年后,汪兆銘負責出過兩期,此時同盟會內部已分裂,擬往他國再辦的計劃流產。

三、發行革命債券與募款

從同盟會成立,至武昌起義成功,六年間,有過九次重要的武裝起事(此不包括哥老會、光復會、新軍炮兵營等個別的起事)。其中1906年萍瀏醴之役,乃會黨所為,嚴格說來,非同盟會主謀(有人參與)。其余八次:潮州黃岡之役(1907年5月)、惠州七女湖之役(1907年6月)、防城之役(1907年9月)、鎮南關之役(1907年12月)、欽廉之役(1908年3月)、河口之役(1908年4月)、廣州新軍之役(1910年2月)、廣州黃花崗之役(1911年4月),分別為同盟會孫文、黃興、胡漢民、黃明堂、倪映典等人所策動。

八次起事中,孫文本人親自參加的只有一次(之前一次系興中會時期,1895年10月廣州第一次起義),即1907年5月22日潮州黃岡之役。其中主要原因在于:早在1895年,孫文就被香港當局所驅逐,1906年、1907年又分別被日本和越南政府所驅逐,“由于他不能在香港、日本及東南亞地區立足,遂將前線的革命活動工作托付給黃克強和胡漢民,自己則從事組黨與募款的工作”[12]。

孫文一直相信發行“革命債券”可籌得一定的款項,同盟會成立后,他在橫濱印制了兩千張債券,面額為一千元,以“中華民務興利公司”名義,實售二百五十元,債券持有者可由在西貢成立的“廣東募債總局”獲得擔保,一俟革命成功,即分五期在每年底以五分之一的本金加利息攤還。

此次“革命債券”擬在南洋籌款二百萬,東京本部會員中有父兄在南洋經商,“都答應購買,并表示愿意慫恿親朋好友大量購買”。然而,富商們的認購并非期待中那么踴躍,其中有一個說法:發行債券受到了當地政府的干涉。實際上,還有另一個重要的因素,即華僑富商與一般底層的華僑有所不同,當時“他們視同盟會革命黨員如‘惡徒’,認為革命絕無成功的希望。因此,他們寧可與暫時失勢流亡海外的立憲保皇黨人聯合,而不與沒有官位、被清廷斥為‘盜匪’的革命黨人相交往”[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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