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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元極之光(2)

對于學習功法,張志祥原本可有可無。小時候母親逼著練習不得不練。隨著年齡增長、功法增長,才覺出功法的威力和寶貴。尤其讀過幾年書后,他看了很多歷史傳奇小說,對那里面的英雄佩服得要死??僧斢⑿凼切枰绢I的。少年的張志祥是把拜師學藝看得天高地重。

母親不安慰也不勸說,起身來,從抽屜里找出一把鑰匙打開柜子,從柜子里拿出一把鑰匙打開櫥子,從櫥子里又拿出一把鑰匙打開一個精致的小箱,從小箱拿出一只金光燦燦的鐲子——那是母親多年珍藏的唯一一件金首飾。

她斷然地把金鐲子塞到兒子手里,說:

“志祥,你再去!告訴你師傅,只要學得真本事回來要什么都給!”

幾多感奮,幾多沉重,張志祥又回到舅爹家。這一次舅爹接受過拜師大禮之后,立即拄著拐,一瘸一扭,帶著張志祥去了野外;察天象,考古墳,踏山河脈向,觀陰陽幻變。面授之外還有“作業”:觀察龜蛇的生活習性和四個不同方向的感應特性。張志祥苦思冥想,幾度觀察幾度揣摩,“作業”終于有了結果:龜之所以長壽,是因為一年四季一日四時跟隨日月運轉,充分吸收日月精華;蛇之所以不老,是因為冬眠春行,動靜互補,精血豐裕;南北為極,磁性大,適于極化不適于練功;東西為陰陽,升降往復不絕如斯,協調效果好,練功最為適宜。而在得出這些結果的同時,張志祥悟出了更深、更加普遍的道理:天地人原是一體,適之為造化,逆之為禍殃;要想做“英雄”,要想學到真正高明的功法,必須明徹、順應天地運行的機理規律,否則便會一事無成。

帶著這樣的答案走進舅爹家,舅爹蒼老的胡須里流瀉出一串只有年輕人才有的笑波。

學過陰陽地理要學醫。張志祥學的是佛道醫學,舅爹為他介紹了一位新師傅——徐道長。

落木蕭蕭,山枯石黃,一個秋日的黃昏,張志祥按照舅爹的指點,找到一座深山古廟。

那時世界已進入二十世紀七十年代,那場“摧枯拉朽”的“革命風暴”,使原本由于多年失修而殘缺凋敝的古廟,越發千瘡百孔不堪入目。在古廟僅存的一間稍微完整的殿室里,張志祥見到了徐道長。

那是一張飽經風霜的面孔,搖曳不定的夕照山影把那面孔涂上了一層嚴峻的枯黃色。

他聽過張志祥的話,許久抬起頭來,幾分驚異幾分審疑地把張志祥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問:“你是說,你想跟我學醫道?”

張志祥回答:“是?!?

“外面洋醫生有的是,你為什么偏來找我?”

“洋醫生才不會教我。還有,我媽說,佛道里的醫學很了不得?!?

“你年紀輕輕,就不怕我這牛鬼蛇神連累了你?”

“不怕?!?

“真個不怕?”

“真個不怕!”

徐道長臉上露出難得的一絲燦爛。張志祥卻惶然地跪到地上,把隨身帶來的僅有的一袋大米送到徐道長面前?!赣H再也沒有金首飾可拿了,他擔心的是徐道長不肯收留他這個徒弟。

“師傅,我家實在是沒有金子了。等我以后有了,一定……”張志祥言辭耿耿,恨不得賭咒銘誓。

“好說好說!”徐道長朗聲笑起來:“你只知道黃金買道一條規矩,可不知還有‘千兩黃金不賣道,十字街頭送緣人’的古訓。心誠貴似金,你這徒弟我收下啦!”

徐道長授課了,他的第一課是把張志祥領進山后一個秘密山洞。山洞座落在峭巖下,洞前荊棘遮蔽,終年不見陽光,洞內危石參錯,漆黑陰森。徐道長點起一支火把,帶著張志祥穿過長長的洞道,來到一個寬敞平整的石臺前。

火把照耀,石臺上屹立著一個完整的人體骨架。

徐道長讓張志祥圍著人體骨架看過幾圈,突然舉起手杖,“呯呯”幾聲,把骨架打了個七零八落。

張志祥大為惶然:“師傅……”

徐道長并不理睬,指指平臺說:“要學醫道,先從這兒開始。三天之內,你把骨架照原樣子給我裝起來。注意,不要錯了地方?!?

徐道長說完離去,山洞里只留下了張志祥和一堆枯骨、幾只火把。

洞內冷風嗖嗖,滴水聲聲,出出進進的鼠類蝙蝠,不時弄出駭人的聲響;洞外山林呼嘯,野獸嘶咬嚎叫之聲不絕于耳。開始張志祥心驚肉跳,恨不能抱頭捂面逃竄而去。可想到當英雄和學本領,他只好硬著頭皮堅持下來??柿?,喝幾口巖縫滴水;餓了,啃幾口又硬又冷的干糧;困了,打幾個盹兒或者做一會兒靜功;三天三夜,竭精殫力,張志祥把一堆散亂的枯骨,又復原成一尊完整的人體骨架。

他興沖沖地跑回古廟向徐道長報告。徐道長微瞇著眼點了點頭,卻告訴說,張志祥把骨架上兩塊肩骨的位置擺顛倒了。

這怎么可能呢?可張志祥且驚且疑跑回山洞仔細一看,果然如此。他立刻把骨架推倒,再次組合起來;邊組合邊對照,直到把人身上三百六十五塊骨節的每一細微區別,都紋絲不差地印進到腦子里為止。

為了廣采博取開發先天豐富后天,張志祥拜過很多師。他跟魯道人學來一套獨特的推拿手法,無論多么嚴重的內傷一推便見奇效;他從武漢一位醫師那兒,學到一手治療跌打損傷的絕招兒;為了求得治療骨結核的秘方,他曾多次徒步二百多里,往返于洪安一個偏僻山村。

拜師求教增長了張志祥的知識才干,然而也使他吃盡了常人難以想象的艱辛苦澀。那是一個以階級斗爭為綱的年代,論出身,張志祥屬于“黑五類”;論本人表現,張志祥是“封建迷信”的“追隨者”和“犧牲品”。加之當時農村實行的是高度集體化的勞動方式,張志祥的一舉一動都在監視之下,稍有異常或不軌就會招來責難和打擊。這使得張志祥只能把自己深深地隱藏起來,白天上工下地,作出副老老實實渾渾噩噩的樣子,晚上和節假日、雨雪天,悄悄外出。天黑走清晨歸,雨雪天走晴朗天歸,放假走上工歸,一連多少年張志祥都是這樣度過的。這對于一個只有十幾歲、稚氣未消的少年說來,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張志祥自小好強耿直,一班小友在一起,有哪個欺負了哪個,他必出來主持正義。這就免不了動手動腳,有時他把人家打得鼻青臉腫,有時人家把他打得鼻青臉腫。但一班小友們在一起的樂趣是數不盡的,捉迷藏、摘野果子、追逐野兔、下河摸魚……逢年過節那種歡騰勁兒就更不要提了。但自從尋師拜師以來這些都被取消了,張志祥心中的滋味實在是難以用言語表達的。

一連三個春節沒有放過鞭炮,沒有同小友們一起盡情盡歡,第四個春節到來時,預定又要去拜會一位高僧——普善禪師。原來說好的事兒,臨行時張志祥忽然大哭著不肯去了。

母親不明內里,問:“這是怎么了?哪兒不舒服嗎?”

張志祥說:“我想放鞭炮,我想在家過節!”

母親打了一個愣兒,明白了兒子心里想的什么。說:“普善禪師在等著你哪!過了年你還得修大寨田去,師傅還怎么拜得成啊?”

張志祥什么都明白,但他還是嗚嗚地哭,越哭越傷感悲切。

“志祥,”母親為兒子擦著淚水,同時柔聲鼓動說:“你不是立志將來要干一番大事業嗎?干大事業沒有點狠心恒心可不行?。 ?

見兒子淚水猶自如江河流淌,她只得找來一串鞭炮點起一支香火,說:“好孩子,來,娘看著你先把這串鞭炮放了!”

張志祥止住哭,望望母親滿是慈祥和期待的面容,突然把淚水一抹,提起小包袱,登登登,一陣小跑消失到雪霧迷漫的除夕之夜中了。

雪霧帶著無限的柔情飄落大地,遠處間或傳來一陣鞭炮或鑼鼓的聲響,除夕之夜帶著多少人間的甜蜜和歡樂走進千家萬戶。張志祥一夜跋涉,當大年初一到來,天上風停雪止,太陽把最初的幾縷霞暉灑到銀裝素裹的世間時,張志祥準時趕到了與普善禪師約會的地點。

普善禪師是一位流落高僧,他功法深厚,一只拐杖輕輕一按便可穿透地層墻壁。他輕易不收弟子,非十分中意的人不傳功法;對看重的弟子傳授功法也多是用拐杖一點、用手掌一拍,不講陳俗禮義。張志祥來到面前時他正在刷牙,他頭沒點眼沒抬,全當沒有看見似的。張志祥帶著滿身泥雪行過拜師禮之后,他依然一聲不吭,卻把刷了半截的牙刷朝張志祥面前一遞,嘴里哼一聲:“哪!”

張志祥知道那意味著什么,連忙上前雙手接過,繼續刷起牙來。

第三節苦磨

十九歲完婚,二十歲時張志祥從母親手里接承衣缽,成了元極功法的當代掌門人。

作為掌門人,張志祥將要擔負的是繼承和弘揚這門古老功法的全部使命。母親擔心他年輕浮躁,一有機會總要把“大磨得大道,小磨得小道,不磨難得道”的道理重復幾遍。開始張志祥恭恭敬敬地聽,講得多了他便有些奇怪,問母親說:“我受苦比一般人多得多,你還要我怎么磨呀?”

母親說:“我說的磨可不單是身子骨上受點苦累,還有更難的事呢。”

奇怪,除去身子骨上的苦累,還有什么更難的事情呢?張志祥不理解。

那就只有讓生活慢慢地去教導他了。

作為農村這片土地上成長起來的年輕人,張志祥對于農田里的活并不打怵,別人出得了的力他出得,別人受得了的苦他受得,別人干得了的活他干得。可作為“黑五類”子弟,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那時積肥是件大事,“莊稼一枝花,全靠肥當家。”生產隊經常要派人到鄂城或武漢去拉人糞尿。這活又臟又累沒人愿干,張志祥每次都是“種子選手”。分配外出拉肥倒也沒有什么,底下那句話刺得人耳朵生痛:“這種活,天生就是為你這種人安排的!”拉肥過程中最臟最累最沒人肯干的活兒,自然也就非張志祥而莫屬了。

那年夏天,張志祥又被派往武漢。一次他們占住一個糞坑后,張志祥又被派到坑底。掏糞先要把人糞尿從便坑掏進桶里,然后拉上地面倒進糞車。便坑下的活兒是除了張志祥沒有第二個肯干的。張志祥又何嘗是肯,但在那樣的年代、處在他那樣的地位,又有什么辦法呢?“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他每每用佛門格言說服安慰自己。

往常掏糞多在夜間進行,臟點臭點忍一忍也就罷了。那天為了搶占糞坑——那時掏肥也有如打仗,爭奪激烈得很——改在白天進行,糞坑上面的廁所照常使用;而偏偏糞池很深很窄,沒有回旋的余地,人站在坑里人糞尿直向下落。張志祥發現不妙后連忙跳出??深I隊的干部又是威脅又是叫嚷,堅持非掏不可,張志祥只得披上一件雨衣再次下到坑里。一上午,一件雨衣被污穢得不成體統,張志祥臉上身上也濺了不少臭氣。中午吃飯時總該上來換口清爽空氣了吧,又偏偏另外一伙掏糞的農民虎視睽睽要瞅機會搶窩兒。張志祥只得站在糞坑里,頂著不時從天而降的污穢之物吞下了幾口烙餅。

糞一直掏到下午四五點鐘。張志祥從糞坑里爬出時,已是兩腿酥軟,全身沒有一處干凈地方了。

為人在世,殺人投毒、上刀山下火海,也不過一個死字了結,何竟至于遭受如此糟踐蹂躪!盡管張志祥一遍遍念起“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的格言,卻終于還是禁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大悲大慟帶來心靈的高度凈化,哭過練功,張志祥的功法一夜之間,上升到一個新的高度。

心靈的磨難,對于張志祥還僅僅是開了一頭兒。

張志祥的父親是國家職工,常年在外,一家八九口人的生計全靠張志祥擔當。為了養家糊口,張志祥新婚三日就到富水電站去當過勞工。那年圍湖造田,張志祥又申請去了擋網湖工地。

圍湖造田是一件極其艱苦的活兒,要筑起一條大堤把湖水攔腰截斷,還要運來大量泥土,把低洼濕澇的湖底改造成糧田。活很苦很累,相應的工錢也高。為了更多的掙錢寄回家去,張志祥每天除完成額定工時,還要格外再加兩三個小時班。推車拉土,十二三個小時下來精疲力竭,然而還要練功。練功,那是無論何時何處都必須每天堅持的。如果說小時候,張志祥只是把學功練功當做實現“英雄”夢想的手段,那么如今,張志祥已經視之為一項承前啟后造福人類的大事業了。元極功可以治病、健身,可以開發智力、展示種種特異功能,這無疑是祖先智慧的結晶、中華古老文化的精粹。如今這門功法傳到自己手里,張志祥認定,自己只有繼承發展提高的責任,而決沒有使一門功法在自己手里衰落和丟失的權利。

練功是一件高雅清靜的事,按照母親傳下的規矩,練功必須選擇適當場所,晚上還必須點燈燒香。這在家里倒也平常,到工地就難乎其難了。十幾個人擠在一間草棚子里不說,燈一點香一燒,必是“封建迷信”和“階級斗爭新動向”無疑。張志祥只能等到夜深人靜時再練。開始還算順利,但沒過多久就被發現了。工地負責人找到張志祥警告說:如果他再搞封建迷信活動,就要派民兵將其押解還鄉,讓他嘗嘗無產階級專政的滋味。

練練氣功,用的是工余時間,點的是自己帶來的油燈和香火,既無礙于圍湖造田,更無礙于什么人吃飯喘氣,然而就是不準。更荒唐的是,張志祥偶爾發放外氣為工友們治治腰腿痛或其他不大不小的毛病,也被說成是“歪門邪道”和“巫術”。為此,他幾次成為工地上大批判的“活靶子”,被迫站在幾千民工面前低頭彎腰,接受種種威脅、謾罵和侮辱。

封建迷信無疑要反,可當“封建迷信”變成一種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模子和可以四處揮舞的棍子時,許多尚未被認識的科學和傳統文化的精華,也就難免遭受厄運了。元極功的宗旨是教人行善、解除苦難,可張志祥一心行善為人解除苦難,所得的卻是誤解和鋪天蓋地的侮辱和批判。他心痛如絞、悲酸難抑,多少次流下委屈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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