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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李鴻章傳·濮蘭德(4)

有些歐洲人十分了解李鴻章,他們可以根據私人觀察,寫出有關他畢生事業的許多重大事件的秘史,可惜這些人已經過世,沒能留下任何記載。李鴻章的日記由其美國秘書畢席克先生保存了多年,據稱已被人在其臨終時偷走,而且從未出版過;大量的信件與筆記則由羅伯特·哈特先生保存于天津,但在義和團動亂期間完全被毀滅;因此,李鴻章從1870年到1900年之間在對外事務中采取的秘密外交政策大多就成了值得商榷之事,因為留下的證據存在矛盾的地方。

已故的亞歷山大·密吉先生的著作,仍是所有當代記載中最有價值的一種,但它卻只涉及了一個相對簡短的時期;而且它還有一個缺陷,就是該作者與李鴻章的私人交情甚密,他對這位偉大的總督心懷熱烈的敬仰之情,所以在《英國人在中國》一書里為李鴻章描繪的可敬之形象在某種程度上缺乏平衡感和透視性。

另外一個現存的資料即為李鴻章自己大量的作品,它們可能揭示了中國這位19世紀打造者的性格和畢生事業。在其一生中,李鴻章無疑是一個不知疲倦的編纂者,對時事編寫了大量的記錄和評論,但根據現在對這些文字的了解,從根本上來講不能為我們增加多少準確的信息,不論是有關它們的作者還是有關他作為中國外交政策的主要負責人還是代表人。

1913年出版的名為《李鴻章回憶錄》的一本書里,由約翰·W·弗斯特(華盛頓的前任國務卿)作序,序中聲稱該書是依據李鴻章大量手稿的譯文編選而成,這些手稿均從他擔任官職的各部門那里得來的。根據該書故意匿名的編輯所說,這個回憶錄的編選集是由這位已故政治家的家人與朋友公之于世的,且得到了當時中國政府的批準。

即便該書不被認定為贗品,它對國際大事的緘默不語,對細小瑣事的一再贅述讓人得出這樣一個結論:李鴻章的文件一定是要么被用作服務于八卦新聞的凄慘目的,要么被那些掌管文件的人用于達到他們的政治目的。只有一個假定可以避免這個結論,即李鴻章故意編寫了半政治性的日記。

這本書由這位美國外交官和政治家推薦給公眾,此人由于在中國政府擔任要職,所以該書引發了不小的關注;但是,該書的權威性從一開始就遭到了那些批評家的質疑。該書涉及了娛樂性的閑言碎語以及一些古怪的哲學反思,但事實上沒有揭示這位偉大總督30年內扮演重要角色期間的任何重要國事。此外,正如在該書出版時不止一個評論家所指出的那樣,毋庸置疑的是,書中涉及了推斷性的回憶和選擇性的編輯,但十分詫異的是,它沒有清楚地列出文獻出處,所以該書在英國和美國第一次出版時人們對這本書出自李鴻章之手表上懷疑。

實際上,這個贗品在得到明確的檢驗之前就被人懷疑了;但持懷疑意見的人自然是無法確定最先在紐約《太陽報》和倫敦《觀察家》報上出版這部回憶錄的富有魄力的美國記者曼尼克思先生在寫該書時,是否通知了總督大人的親友,是否得到了他們的同意,贗品內部的證據是否充足?但另一方面,有個顯而易見的事實是,無論是中國政府(此書聲稱是中國政府批準出版的),還是李鴻章的親人都未站出來否定此書。

現在,總督大人的一個家人已經正式宣布李鴻章從未寫過日記,不管是他在環游世界還是在天津的時候都沒寫過。同時,一個事實被弄清了,即曼尼克思先生實際上于1900年去過中國北方,也去過北京,當時他是美國第9步兵團的一名列兵。所以,作為新聞記者出身的他,也許有可能接觸過李鴻章的某個家人,或其他中國人,這些人愿意為他提供構成該“回憶錄”的材料,以期達到政治目的。

該書(指《李鴻章回憶錄》)包含了許多有關“中國改革派”思想方面的暗示性文字,它們如果不是要求人們與這位構思獨創的作者進行實際的合作,便可算得上是一種啟發。不用說,人們真誠地接受了這本書,歡迎它,還把它當做了解有關遠東人和事的有價值的補充性材料。

暫且不追問聰明的中國改革派究竟是否參與了編輯這部自傳的問題,可以公允地講,無論如何此書在不止一處中展現了一個非常可信的演示,這種演示說明了李鴻章的著作繼承人也許會認為這些文字適合做已故總督大人的蓋棺定論;該書還有一個獨特價值便是其中流露出的中國官僚們的種族思維,若沒有有關地方知識的第一手資料和專家的幫助,作者是非常難以捕捉到這種思維的。比方說,回憶錄以許多奇怪的方式反映了中國官僚對于大清帝國以外一切事物的輕蔑態度,以及其勇敢無比的無知狀態。

在李鴻章去世后不久上海出版了他的一個公文集子,該集子由他最順從謙卑的仆人、兼職官員盛宣懷編輯。這些文獻與清朝的詔書和官史記載相比,在歷史研究方面,并不具有更大的實際效用。整體而論,它們顯著地展示了典型官員在遣詞造句方面的造詣,以及作者在維護和挽回自身官員顏面上的顯著才能,但沒有顧忌到事情的精確性或者說事情的發展過程。

根據可信的中國近代史以及李鴻章從太平天國運動到義和團運動期間扮演的角色,李鴻章的這些公文提供了一個值得注意的跡象,即中國官僚階層生活、運行和存在于其中的無處不在的“虛偽”氛圍;跡象還包括作者對其政治道德環境的本能性遵從。確實,可以公允地講它們的主要價值在于潛意識中的證詞,這些證詞證明了作者和儒家學者一樣平靜超然于現實世界之外,也證明了這樣一個事實,即這種態度主要歸因于對中國治國觀念中卓越智慧的極其真摯的信仰。

所以,我們現在研究李鴻章在世時的生活情形,必須更多地倚重于獨立而能干的歐洲觀察家們記載的觀點,而不是以中國官方記載或李鴻章遺作中的證據。那些證據必定只用作輔助材料而非結論性材料。但無論哪種權威性材料引導我們,無論從中得出什么樣的判斷,在評價李鴻章及其作為19世紀締造者之一的地位并作出最終定論時,為對他及其事業的公正起見,讓我們記住他出生于其中的社會和政治狀況。

當我們公正地權衡李鴻章的功績與過失時,讓我們不要忘掉他應去面對的困難是多么特殊,多么繁多,而他幾乎是單槍匹馬,在內他是這個滿清政權衰敗的產兒,在外是歐洲的警報和遠足的產兒,是大清帝國的“神圣遺產”。

2.早年生活和家庭圈子

在上一章里我們研究了李鴻章那個時代的社會狀況所具有的一些特征,現在我們來看一下產生這位東方超人的教育情況和國內環境,以及早年引導他思想和行為的事件與境遇。

首先,毫無疑問,李鴻章很大程度上繼承了母親強壯的體魄、非凡的精力、溫和的脾氣還有寬容的處世態度,這些特點讓他的私生活十分與眾不同,因此而結交了許多朋友,其中一些朋友便是在外交和生意中認識的。而且可以肯定的是,他在總督生涯起步時和其以后對外政策的整個過程中所表現出來的對外國人的卓越認識,是明顯受到了太平天國運動期間他與戈登將軍親密交往的影響。

有關李鴻章父親的事宜鮮為人知,我們只知道他一生中的大部分時間都歸屬于“仕途不濟”、滿腹失意、沮喪的“候選”官員之列。李鴻章自己是一個堅定的儒學之士,總是宣揚道德之中孝順第一,在私人談話中很少說到自己的父親。在他為了訓練文采而撰寫的贊美詩中也沒有寫下對父親的懷念。

我們知道李鴻章的父親屬于文人學士階層;也就是說,他曾成功地通過省里的鄉試,但和努力奮斗的學者大軍中的許多人一樣,他既沒有能力又沒有手段來獲得進一步的發展。他很早就成婚了,生了五個兒子(李鴻章排行老二),李鴻章的父親能為他們提供一般正統教育的入門課程:在鄉村博學者的指導下,幾個孩子都獲得了鸚鵡學舌般的背誦經典的本領,在中國,這些經典之作都被當作是對智力的啟蒙而廣為傳授。

上一章說到的那本所謂的《回憶錄》中,介紹了一些對于李鴻章在1846年與父親的關系。其中一篇文章據說是由李鴻章于25歲那年寫于老家合肥,父母當時都是42歲;這就說明李鴻章的父親早在15歲的時候就已成婚。另一篇文章標的日期是1846年1月的某一天,記錄了這位雄心勃勃的年輕學者不愿聽從他“高貴而嚴厲的父母”要他成婚的想法。李鴻章的第一次婚姻應該發生在此時或不久之后,因為我們知道,在他1853年棄文從武之后不久,他年紀尚輕的妻子和孩子們都失蹤了,毫無疑問,她們都死于太平軍的襲擊中。

根據記載,李鴻章通過伯父(伯父在當地厘金稅征集處任職)的影響力,在衙門里尋得了一個職位,而此時當地的知縣聽聞了這個謹慎行事的年輕人文采不錯,讓他倒背了《春秋》,他做到了,這使李鴻章的自尊心和自信心有了很大的提升。有充分的證據表明,在這幾年里,通過勤奮的工作,他將精力放在通過修煉文學功底和寫作技能來提升自己的文學聲譽,這幫他鋪下了官宦生涯的康莊大道。

1847年,在為考取進士而設立的殿試中,李鴻章以第三名的成績在4000名競爭者中脫穎而出,進入了翰林院,即“文人雅士的棲息之地”。1851年,他成為翰林院編修時,已有了不小的名聲;他那優美而儒雅的書法已經名揚于京城的文人雅士之中,甚至名聲已傳到了各個省市。但是,他到此為止除了展現了堅忍不拔的毅力以及對自身才能的敏銳認識外,還沒有表現出區別于正統儒家學者的精神特質。吸引他的老套僵化的學習體系,其所有細節完全還是父輩的那套體系,它摧殘了父輩也正破壞了他同時代人的精神活力和想象力。

無論倒背還是順背,李鴻章都能背誦整本的經典之作,撰寫出無數篇文、散文以及詩歌;同時,他的聰慧敏感讓他知道,要想踏上雄心勃勃的成功之路,必須有充實的錢包,以及貴人的相助。但是,在他進入翰林院的那年,在中國南部爆發的太平天國運動有利地豐富了他的經驗,開闊了他的眼界。

李鴻章28歲那年住在安徽省合肥的老家,關于他在這個時期的職業,人們知道得很少。曼尼克思在為那本編造的《回憶錄》里,描述了太平軍在李鴻章從京城返回老家的時候取得了如何驚人的進展,他寫道:“當他回到老家時,他看到太平軍一路走過,正向京城勝利進軍。當他看到那個給予他如此榮譽的朝廷和古老的政府身處危險之中時,愛國之情在心中澎湃不已。他立刻開始組織了一支去襲擊和騷擾敵軍后方的志愿軍?!钡栏窭菇淌趯τ诶铠櫿萝娛律牡陌l端也有大致一樣的描述,但是他把時間定為1853年初。但是,我們知道李鴻章在金錢上極為吝嗇,這讓我們很難接受這個故事,更不用說即便是他愿意,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他也不可能組織一支軍隊。

有一個更為合理的證據解釋了李鴻章為何放棄文人生涯而加入他所鄙視的軍事之中,即因為在太平天國強盛之后,曾國藩(大清帝國軍隊的都統)要求京城方面配備一些秘書,而李鴻章得到了一個安徽籍翰林的推薦,獲得了其中一個前途不錯的職位。正如資料所說,他和父親(1856年去世)在為軍官征收地方稅中立了功,那么可以肯定地說,他們父子倆都是在曾國藩的領導下做事。

當代的證據已經部分地證實了這個觀點,因為李鴻章曾在1855年出任合肥的藩庫,順帶著賺了一些錢。他在這方面明智的作為吸引了知縣的注意,知縣便向上級報告,說李鴻章是一位前途無量的官員。按照這一報道,李鴻章好像受到了曾國藩的幾次接見,這位偉大的學者型軍人極力贊揚了李鴻章的文風和書法,結果這位年輕的翰林棄筆從戎。不管他接受這份任命的理由是什么,都為他的事業打下了第一個堅實的基礎。

英國的讀者會發現,在中國,文官們除了擁有經典教育的授課能力外沒有其他資格,即使如此他們卻可以承擔高級軍事職位,并都以同樣的無知無畏去負責對外條約的談判,管理錢莊或治理大江大河。事實上,在一個無所不知的多才多藝的假設上,整個官僚階層都在指導高技術層面的事務,而在英國政治家和公眾輿論把所有高技術的事務授予內閣大臣。所以,李鴻章從軍隊文書迅速提升為江蘇的總司令并不值得注意。有充分且可靠的證據表明,僅憑勤勉和才干,他就得到了曾國藩的稱贊,而他的提拔就在于此。

在晉升為高級軍事指揮官的時候,李鴻章的文職也受到了提拔,因為作為一個翰林,參與軍事事務被看作是他事業的臨時脫軌。1857年,他被任命為浙江代理按察使,1859年又被委任為福建道臺(他從未赴任該職,原因不明)。最后在1862年他當上了江蘇巡撫,在這一任期里,他第一次在外交藝術和技巧方面受教,并見識了外國政治的廣闊視野。1860年,由于他跟美國冒險家、“常勝軍”總指揮華爾將軍的關系,他開始研究歐洲的戰爭方法。在這一時期,由于英法聯軍輕松突破了大清帝國所有的北方防御,包圍了北京,讓他洞悉了外國人的軍事優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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