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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烹香茶一期一會當珍惜(3)

她閉上眼睛的同時,兩人的唇貼合在一起。

他修長有力的手緊扶著她的背。

不同于上次的吻,那時……他做的主導,他的呼吸悠長,有狎玩的意味,現在兩人的呼吸一樣急促。

終于,他的舌撬開了她的唇。

當他的舌尖觸上她的時候,那溫熱又甘冽……她頭腦昏沉,只是想,要不是他緊扶著她的腰身,她必定癱跌在地上。

上次,只是唇瓣輕點。她能探得他唇上的涼意。

現在,他的舌侵入她的檀口中,第走了她所有的呼吸和氣息。

是不是也有一點真心……她就在他的懷中,這一刻,他這樣護衛著她,溫暖而堅實的懷抱,似乎沒有任何危險能傷害她。

似乎……他永遠也不會再傷她。

不問值得不值得……穿越千年,可是,卻又似乎不只千年。

月色疏冷宮墻柳,頭頂蒼穹斗轉星移,時辰更迭。

這樣的情景,好像在更久以前也有過。

璇璣身子輕顫,那種戰栗的似曾相識的感覺又在身體深處涌上來。

眼前仿佛漫過一片水煙飄渺,鮫人的宮殿里,誰身穿一身紫色衣裳,束腰上流蘇輕系,白玉手上擎一盞宮燈,滿臉淚水,視線盡頭,偉岸冷漠的男子擁著另一個女子越走越遠。

那遠走的兩人相視而笑的側廓,那樣的明媚——

誰悲傷的聲音在說,紫蘇,若有再生,不要再愛……因為他永遠都不會愛上你。

幻像一閃而逝,璇璣驚覺臉頰冰涼。

淚水滑落,卻被修長的手指揾過。

她怔怔看著龍非離,他眸中顏色深了。

“你不愿意朕碰你嗎?”他的唇離了她的,聲音里有分不明的低沉粗嘎。

她苦笑,凝著他反問,“是誰不愿意?”

這一次,她終于能夠肯定是誰先起的動作。

他吻住了她,狹長美麗的眼睛里帶著不多見的凌厲。

他的呼吸噴薄在她臉上,她低低的喘息。

唇齒相交,畏怯,凌亂,燥熱……

她試著回應。

得到的是他微微狂肆了的掠奪。

津液相抵,唇齒每一處都交纏過。

……

依偎在他的懷中,他的指盤桓在她的唇上。

誰也沒有出聲。

璇璣想看看他的眼睛,看看他這時的神色,想想,看了估計也不分明。

即使親如父母,愛如情人,昵如朋友,每個人都有僅屬于自己的世界。也許大也許小,但除非那人容許你走近,不然,大小與你無關,更別說里面藏埋了什么。

這一吻以后,他們之間會有不同嗎,她想知道,但能夠怎樣,問他嗎?

她最后還是沒有問,只將目光凝落到遠處的湖心上。

風把發第亂,衣衫單薄,有點冷,她禁不住往他懷里縮了縮。

龍非離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輕聲道:“回去吧。”

“多留一會好嗎?”

“你病了。”

“不礙事,反正也病了?!彼p輕笑了一下,“龍非離,你聽過那個故事沒有?”

“什么故事?”他脫下外袍,披到她身上。

她伸手去亂扯。

龍非離皺眉,“你做什么?”

“我總歸是病了,不礙事,你自己穿上吧。兩個人一起病,不劃算?!?

他的胸膛微微震蕩。

她好奇,“你笑什么?”

“給朕說說那個故事吧?!饼埛请x淡淡道,只把她弄亂的外袍幫她重新蓋上。

那則笑話,聽過說過多遍,不知道西涼有沒有這樣類似的故事?

“下雨了,路上行人都緊趕慢趕的跑著去避雨,有個人則不然,只慢慢走著。別人問他為什么,他說前面也是在下雨啊——”

龍非離挑眉而笑。

“這人很笨是吧,可不也有點偷得浮生閑的意思在嗎?”她往他懷里偎緊了一點,“龍非離,你……累嗎?”

他原本要把她抱緊點的手,微微頓在她肩上。

“朕不累?!?

“夏桑和清風跟在你身邊很久了?”

“嗯?!毕嗵幉欢啵麉s似乎有點習慣了她挑躍性的思維。

“他們是你放心的人吧。這樣起碼你累的時候,也能稍微休息一下,因為有這些人在?!?

“嗯,真好。”她想了想,又補充道。

他沒有出聲,她便也住了口,倒也不太惶恐。

他突然把下巴輕扣在她的發頂上,她雖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這樣的相抵給人的感覺很溫暖。

頭昏昏的重,她吸了吸鼻子,連自己也能聽出的濃重鼻音。

“回去吧。”他的聲音很輕。

“再多一會兒好不好?”

“給朕個理由。”

“一期一會?!彼肓讼?,道。

“一期一會?”他的眸光掃過她。

她輕輕笑了笑,那是日本的茶道用語。

“一生一次。有些東西,一輩子只有一次的緣分,兩個人今兒個可能還坐在一起喝茶,明日以后,也許就沒有重聚的可能了。茶禪里有說,一期一會,難得一面,世當珍惜?!?

龍非離沒有說話,璇璣心里突然有絲忐忑,苦笑,在茶盤里留的紙條,他是在想她居心叵測吧。

良久,聽得他淡淡道:“你的腦子里似乎裝了不少古怪的東西?!?

“那是——”她連聲解釋。

“你夫子教的?!彼驍嗔怂?。

璇璣笑,“皇上英明?!?

他卻把她抱起,躍下了小亭。

她心里有絲失望,卻聽得他道:“這茶的手藝,每日都有長進。”

她一愣,心里一甜,又摸不透他這話里的意思,想了想,問,“那秋螢軒的小廝仍照舊到儲秀殿送茶,可好?”

“甚好。”龍非離道:“只是聽說瑾嬪病得不輕?!?

璇璣滿眼都是笑意,“很快便會好起來?!?

她病了,他也有一點在意嗎?

只是,這話又怎么問,她也沒有力氣再問。

他用外袍把她包裹住,攏在懷里,在屋檐枝椏間縱躍。

她蜷在他懷中,剛才貪著想與他多呆一陣子,現在靜下,頭痛欲裂,身子忽寒忽冷,才覺得倍難受。

果然,在屋頂曬月光的浪漫是要付出代價的。

閉上眼睛,不覺用手環住他的腰。

他摸了摸她的額,加快了腳步。

但幾個縱躍后,他又停了下來,璇璣微微打開眼睛,龍非離已抱著落了地。

她正想問他,他的聲音已葛然在耳邊響起,隱隱帶了抹焦灼。

“自己能站穩嗎?”

“能。”

他把她靠放到最近的樹干,璇璣依著樹身,就著月光星光一打量,才知道他們尚未走出柳樹林。

她心下疑竇,龍非離這是做什么?

淡薄的火光在前方倏然亮起。

璇璣越發奇怪,她其實站不穩,只是不愿意給龍非離添麻煩,索性靠樹干坐下來,瞇眸看去,卻見龍非離拿了火摺子,踱步到前面的荷池。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心里隱約知道他甚為著急,似乎從來沒看到他這樣過。她咬牙站了起來,走到他身邊,道:“還有火摺子嗎?”

“沒有你的事。”

“告訴我,你要找什么東西,我幫你一起找?!?

他正從她身邊走過,她卻擋在了他前面。

他沉聲反問,“在池子里,你怎么找?”

璇璣一愣,突然意識到什么,他在落地時,她似乎聽到細微的水聲,那時,她正難受,把手環到他的腰間。

別的是那時把他什么重要的東西拽丟了……

身子像被碾散的痛苦這時也嚇走了幾分。

“什么東西?很重要的是嗎?”她一急,便不覺攥上他的衣袖。

“嗯?!彼阉氖謸荛_,火摺子前遞了些許。

手從他的衣袖上跌落,璇璣怔怔看著他微蹙的眉,心里一疼,突然一個念頭冒出來。

“龍非離,你是不是不識水性?”

他沒有吱聲,鳳眸凌冷,凝著前方荷池。

為了擇樹選花揀水煮茶,她曾帶著蝶風等人把整個皇宮都走遍。

這兒也是來過的,只是不到時節,這荷池里骨蕊未打,只是凋零一片。

蝶風曾告訴她,這方荷池積水很深,連著皇宮外面的護城河,水勢甚急,這東西千萬別給沖去才好。

他的護衛似乎不在……璇璣咬咬牙,繞過他,走遠了些,一腳跨進荷池。

龍非離吃了一驚,他身形一閃,便要去捉她——

她卻想到了,所以走遠了才沉入池子,迅速游到數丈開外,才把頭伸出來,啞聲道:“告訴我是什么東西,還有落水時的約摸位置……我支撐不了多久?!?

龍非離咬牙沉聲道:“年璇璣,你瘋了,給朕上來。”

“龍非離,媽的,別廢話,快說!”她也急了。

她水性甚好,但本來春寒未過,又帶病在身,這時冷得牙關打顫。

龍非離又急又怒,但他是個果斷的人,咬牙道:“就在前面數尺的地方,是一枚錦囊?!?

錦囊……有什么在璇璣腦里快速閃過,又疾又急,她來不及去抓,一個扎子沉到底。

那濃重的泥土腥氣和混濁的水撲眼撲鼻而來,池塘里黑寂,不可視物,她只能用手去觸摸……

磕碰間,池底利石劃破了手腳,那窒息的滋味,還有全身的疼痛,她腦里昏沉,一個想法卻格外明凈。

要幫他把東西拿回!

水里沒有動靜,垂在衣側的兩手早已緊握成拳。

焰火沒有帶在身,今夜,他想去看看她,把所有暗衛都遣散了……身處峻詭的形勢中,危機潛藏,但他天性智睿,學文習武,較人敏捷不知數倍,甚至他比清風遲進師門,修為卻比清風尚厲害許多。

早已習慣處變不驚這時心里卻微微驚慌起來。

驚慌——多少年沒有嘗過這滋味了……年璇璣……

璇璣……你不能有事!

朕不允許!

她剛才問他,是不是不諳水性。

她怎會知道。

十多年前,七歲的九皇子登基前一晚,被人沉溺在皇宮的一個小湖里。

他幾次游上來,卻教人在頭上用刀鞘狠命敲擊回去,那晚,血從頭上汩汩而下,他滿眼血紅,只看見一池的黑暗和霓紅……

他咬牙,一甩衣擺,踏進池子。

冰涼,像惡心的水蛇纏繞上肌膚。

與此同時,飛揚的水花,像隕落的星屑輕塵,散落他一身。

星月下,寂靜的九重宮闕里,他只見她破水而出,蒼白到極點的小臉,一雙眸子卻明亮倔強,眼中深凝瀲滟,一頭墨黑的長發揚散跌在后背,像妖魅的海藻。

她,就像一個沉寂了千年萬年的美麗水妖,從深湖里蘇醒過來。

她無疑是清妍秀婉的,但在這個有著無數美人的地方,她并不出色。

這時卻偏偏生了動人心魄的感覺。

他雙足在水面上一點,把她從水里抱了出來。

荷池旁,她在他懷里顫著,牙關微微作響,動作很輕,卻似乎連顫抖的力氣也沒有了。

他把她抱緊——到底,還是沒有把那東西拿上來,這份罪,何必。

“火摺子?!彼穆曇粲薪z微弱。

他收緊在她背胛后的手,燃亮了火光。

“看看是不是這個。”

龍非離一震,火光里,她慢慢攤開掌心。

灌滿了水,沉沉的錦囊。織錦簡單。

璇璣也看到了。胸口一悶,整個人僵住。

如果有冥冥,這樣的巧合,到底算什么。

這枚錦囊,和那天拾到的,一模一樣。

不同的只是,這枚上面繡了“心漪”兩個字。

她看到他微微凝沉了的目光。

那是在看珍貴東西的神色,她想她不會錯認。

全身冷得麻木,腦袋越發的昏沉,有一個地方卻出奇般清明,她聽到自己在問,“皇上,你有表字嗎?”

“朕的表字你不知道嗎?”龍非離反問。

“由之?!彼p聲道,是說也是問。

他應了。

璇璣輕輕笑出聲。

細想起來,那天的小太監膚色白皙,她雖看不到他面容,但他分明身段苗條。

是個女子吧。是他的哪個妃嬪,還是另有其人。只是,若是嬪妃,何須這樣掩藏。

表字,錦囊。

由之,心漪。

她靜靜看著她被石子割得斑駁的手背,滲著淡淡的血水。

他的目光在她的手心,看的卻不是她的傷口。

為他人作嫁衣裳,是不是就是這樣??墒悄芄终l,怪他嗎。

他是一個王,本來就擁有后宮佳麗無數。

不過是一個小錦囊,這樣的珍視,是因為在乎。有一個藏在心里的人吧。

心漪。心頭的那滴漣漪,一抹美麗如水。

她到底是誰。吉祥嗎,還是誰。

高高在上,生殺予奪的王,卻有一個不能公開的秘密。

那天的儲秀殿,她就在那里……

阿七——其實從頭至尾,不過是你錯了。

將錦囊放到他手里,她搖搖搖擺擺站起來。

火摺子熄滅。

他迅速站起,她掙脫了他遞過來的手。

“年璇璣。”他聲音里有了怒意。

她后退了幾步,定定凝著他,“皇上,我幫你把東西拿回,有沒有賞賜?”

她非要在這種時候說這些話嗎?那自她從他懷里掙出后便起的焦躁不覺大了,龍非離沉聲道:“過來,朕替你運功驅寒?!?

璇璣搖搖頭,“皇上,臣妾只求你一事。”

“要么,你就翻璇璣的牌子,傳璇璣侍寢。如果不是,請以后別再在晚上進璇璣的房間?!彼蛔忠活D,道。

假的,假的,統統都是假的!

我本以為我無求,也許在我心中,不過一直存著一絲希冀,一點一廂情愿……我能成為你心上那一個。

可是,我忘記了,這個深宮中,哪個女人不這樣想。其實不怪你,怪你不愛我嗎。怎么能。

所以,你是王,我是妃。除此,別有其他,也請別再給我希望。

就這樣吧。

但凡嬪妃侍寢,都有宮中執事記錄,這是一個后宮女人受寵與否的證據,也是做為日后宮妃懷孕,帝王子嗣真偽的考究。

看到她凍得瑟抖的身子,龍非離大怒,冷笑道,“年璇璣,你就這么在乎這些?你想成為這后宮中最受寵愛的妃子,朕給你!”

“謝皇上。”璇璣只是笑,踉蹌轉過身便走。

身子遽重,眼前一黑,摔落在地。

當是良辰美景虛設。果真是一期一會。

也許,剛才該多停留久一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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