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次日天明,房內的燭火已經燃盡,書案前的男子終于完成了她的畫。細細的觀摩著畫上恬靜的女子,他的唇角不覺上揚。
“東靈姑娘,在下…”他滿意的抬頭,卻見那貴妃椅上的女子早已眼簾輕合,熟睡過去。只是依舊保持著單手支頭的姿勢,看得他舒心一笑,上前拉過一旁的薄毯,為她蓋上。
臨出門時,不忘回頭看一眼房中淡雅的布置,爾后帶上了房門。
不久,唐少卿留宿薄歡樓東靈姑娘房間的事情便在城中傳開了。有人嫉妒,有人羨慕,誰都知道東靈姑娘從不留人過夜,不知道這唐少卿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陽光為潤得似是年邁的老者,清風吹拂,蓮湖畔的野棠梨花早已開敗。凌綃負手立在橋上,目光落在蕩起漣漪的湖中。身后一陣腳步聲傳來,漸漸臨近,最終在凌綃身后不遠的地方停下。他回身,看著來人,冷淡的說了一句:“你來了!”
唐少卿點頭,依舊是溫和的笑容:“凌兄找我有何事?”
凌綃沒有回答他,只是道:“你我二人,認識有十年了,我一直把你當做兄弟。”
聽者不明所以的點了點頭:“少卿也早已把凌兄當做親兄弟了。”
凌綃抬步向湖堤上走去,唐少卿也隨之跟上,只聽前方傳來凌綃隱隱約約的聲音:“既是兄弟,那唐兄為何還要奪人所愛?”
那人猛的頓住腳,回頭直愣愣的看著唐少卿。
他愕然半晌,不明的問:“凌兄何出此言?我何時奪你所愛?”
“你明明知道我深愛著東靈,為何還要在她房中留宿?唐兄難道不是想奪我所愛嗎?”凌綃微微有些惱意,卻是忍著沒有發作。
唐少卿聽了,靜默良久,才淡淡道:“凌兄誤會了,我只是為東靈姑娘描了一幅丹青,畫完我便離開了,與東靈姑娘并無其他。”
凌綃的臉色這才好轉,浮現出淡淡的笑意,他又問:“那你對東靈就沒有一點情意?”
唐少卿頓了頓,他猶記得凌綃說過,他要娶東靈。在他看來,凌綃和東靈確實是一雙璧人,這世間沒有人能比他們更匹配。
他苦澀的揚了揚唇,徐徐道:“像東靈姑娘這般有才情又貌美的女子,少卿確實仰慕過。只是‘情意’二字,還談不上。東靈姑娘才貌雙全,其實我這種庸俗之人能夠高攀得上的?凌兄還是莫要說笑才是。”
他的一席話,說得極近困難。凌綃聽了卻是連連點頭:“我就說唐兄不是那種小人才是,想必唐兄心中自有你心儀的女子才是。”
凌綃話落,便回頭看了一眼身后不遠的一株野棠梨樹,它的樹干十分粗壯,甚至能夠藏匿一個人。
唐少卿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那樹后露出女子雪白的衣袖,不多時,一名身著白衣的女子便從樹后走了出來。
唐少卿瞪大了眸子,看著那女子,頓覺一陣心慌。
只見東靈輕移蓮步而來,她徑直的走向唐少卿,在他面前站定,愁容滿面的她直直的看著他。
風拂過,將她的青絲舞動,站了許久,東靈才莞爾一笑:“東靈只是一名風塵女子,比不上公子口中描述的那般好。要說高攀,應該說是東靈配不上唐公子才是。”她的笑,宛如死水,不帶一絲溫情。
唐少卿癡愣在原地,不知該怎么解釋。
東靈的眼眸里流露出一絲絕望,一絲自嘲。斂了笑,也收回了目光,目不斜視的從他身旁走過。唐少卿沒有回頭,他只是不想看見她的背影。
凌綃滿意的笑了,朝著東靈的方向追去。只剩下唐少卿一人,孤獨的站在蓮湖湖畔,那野棠梨樹下。他眼里的悲哀無人看見,就像東靈眼里的淚水無人發覺一樣。
自此后,唐少卿再未踏足薄歡樓。而薄歡樓的花魁東靈姑娘,也再沒有邁出薄歡樓一步。一個不來,一個不去,自以為應是永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