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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壘石成山

  • 寒門望族
  • 寧小釵
  • 2931字
  • 2016-02-27 16:28:53

顧老爺家沒什么出奇的,雖耗費(fèi)大量財(cái)力物力培養(yǎng)了些讀書人,但畢竟沒有沈家的底蘊(yùn),加上家族成員也不大爭氣,整個(gè)家族先后出了一個(gè)舉人兩個(gè)秀才。

顧老爺這一支沒有人做過官,是以宅子修的很普通。

沈侃帶著沈値來了后,隨著顧老爺和周廉等人一路走來,光看不說話。

倒是一心賣弄的沈値不停地夸夸其談,指著沿途的建筑大肆講解金陵的房子如何如何的精致氣派,園林如何如何的美輪美奐,卻沒察覺顧老爺早已露出了不悅之色。

如果不是缺錢,何需請來一位年輕人?砸重金請來大師,不惜花費(fèi),什么宅子又修建不出來呢?

沈侃心中暗笑,沈値到底年少,為了家族的顏面,不時(shí)咳嗦示意他別賣弄了,奈何今日的沈値跟打了雞血似的,說個(gè)不停。

見他沒完沒了,人人都皺起了眉頭,顧老爺不耐煩了,指著前面的一塊小土坡說道:“二位賢侄,園子不能無山,可老夫又不喜奇形怪狀的假山,請問有何壘石成山之法啊?”

正說得高興的沈値立時(shí)語塞,尋思了下說道:“壘石成山還不是假山?除非有仙人指點(diǎn),搬來一座真山。”

“也是。”顧老爺出于禮貌點(diǎn)點(diǎn)頭,卻用期待的目光看向沈侃。

沈値見狀說道:“我五哥又能有什么法子?莫非學(xué)那愚公移山不成?”

沈侃笑了笑,說道:“以八斗之身,變?yōu)槲宥×κ浚筮\(yùn)千金乎?分一座大山為數(shù)十座小山,窮年俯視,以藏其拙乎?曰:不難。”

本來顧老爺被他一番之乎者也弄得漸漸失望,一聽不難二字,眼睛亮了,欣然說道:“老夫就知道賢侄是奇才,一定有妙策,快別賣關(guān)子了,能修一座好山,勝過大屋十畝。”

“怎么可能?”沈値心里說道,他發(fā)現(xiàn)越來越嫉妒五哥了,真是能裝啊,故意一副名士風(fēng)范,實(shí)則才學(xué)連我一半都不到,哼!

沈侃注視著前方的土坡,想了想,說道:“小山倒是容易,稍大些就難以造好了,蘇州多少有名的園子,幾何時(shí)見過一畝以上、幾丈之高的假山能夠沒有縫縫補(bǔ)補(bǔ),拼拼湊湊的痕跡?”

“真的沒有辦法?”顧老爺又失望了。

“其實(shí)遠(yuǎn)遠(yuǎn)看過去,與真山是沒什么差別的。”沈侃笑道,“就和寫文章一樣,構(gòu)思全篇困難,零碎寫寫卻很容易,然這么寫很難出好文章。比如唐宋八大家,文章全以氣魄勝人,不用逐字逐句地考察,一望便知乃是名作。為何?那是因先從整體布局好了,而后才去修飾詞藻,所以無論是粗看還是細(xì)看,都一樣。”

“不錯(cuò)。”周廉聽得頻頻點(diǎn)頭。

其他人也一樣,今日前來的都是有幾把刷子的,沈侃不經(jīng)意的談?wù)摚芍^正說到大家的癢處。

村里的李秀才瘦瘦高高,說道:“木哥兒說的不錯(cuò),真乃幾日不見刮目相看,能否繼續(xù)談一談?”

沈侃笑道:“我寫東西總喜歡先打個(gè)大綱,想諸位做了一輩子學(xué)問,也一定先立架,有了成算才會動筆吧?”

“不錯(cuò)。”李秀才和周廉同時(shí)點(diǎn)頭。

“所以如果文章的骨架還未打好,就順著文思信筆寫下去,從開頭寫到中間,再從中間寫到結(jié)尾,這叫做以文作文,當(dāng)然往往也會有一種水到渠成的奇妙感覺。”

沈侃喘了口氣,繼續(xù)說道:“然而這種文章,只可細(xì)觀,不耐人家品味大略,品一品就能看出拼湊的痕跡來。”

“說得好。”李秀才大為興奮,“今日沒白來也,木哥兒話雖說得淺白,卻是個(gè)行家。”說著,他翹起了大拇指。

聽了半響的沈値張了張嘴,一臉的不服氣,這些誰不會說?

不過他卻忘了,沈侃不好讀書在村里是出名的,加上年紀(jì)不大,即使這些東西都是平日從長輩口中聽來的,但是能用自己的大白話說清楚,足可見他理解的很透徹,所以在場之人都不會吝嗇一聲好。

沈侃無意中發(fā)現(xiàn)沈値的表情,出于厭惡,又忘了中庸之道,說道:“書畫的道理也是一樣。名士的字畫,懸在中堂,隔了一丈多遠(yuǎn)看,不知何者為山,何者為水,何處是亭臺樹木,可能連字的筆畫也看不清楚,但大家的字畫與普通人一對比,光是看全幅的氣勢,就會令人十分贊許。為什么呢?也是因?yàn)闅馄沁^人,整體的章法好。”

“至于壘石頭成山?”沈侃看著顧老爺,“我想用以土代石的法子,既減少了人工,又節(jié)省了物力,兼且還能有天然起伏的巧妙。”

“這法子好。”顧老爺精神一振,能省錢自然再好不過了。

“土山?”沈値為之噴飯,譏笑道:“從來都是用各種奇石,最不濟(jì)也是石塊,我可從沒聽過用泥土的。”

“少見多怪。”沈侃哼了一聲,“顧員外的意思是山,不是幾座太湖石,而是要堆個(gè)相對高大的山,等閑誰有如此龐大的財(cái)力?如果全部以石頭堆砌,就如同僧衣的百納,想找個(gè)沒縫的地方都難,光禿禿的,這是為何沒人用的緣故,不耐看。”

沈値不服氣的道:“那用泥土就好看了?或許可以長出野草,就怕不結(jié)實(shí)哩。”

“呵呵,可以碎石和泥土混雜在一起嘛。”沈侃渾不在意,“下面是碎石木梁,上面是土,如此就絲毫看不出拼湊的痕跡了,這樣還便于種樹,等到樹根往下延伸,越加穩(wěn)固不怕雨水,而且樹大葉繁,青草野花渾然一色,誰還能分辨哪里是土哪里是石呢?不知情的人來此,有誰能分辨出它是用人工堆積而成的呢?用這種法子可以不要求石頭的多少,也不要求土和石各一半,可以因地制宜,附近土多就土帶石頭,石多就石頭帶土,至于山的規(guī)模就看顧員外的意思了。”

顧老爺大笑道:“也無需多高,能有做小山我就心滿意足矣。”

沈値沒話說了,心中好不懊惱,如此簡單的辦法怎么就沒有提前想到呢?

“佩服。”周廉很是感慨,“能人之所以能,就是因能想到旁人忽略的細(xì)節(jié)。”

沈値頓時(shí)又不服氣了,說道:“既然要小山,請問怎么才能好看?”

“對,對,對。”顧老爺連連點(diǎn)頭,“我也正想問呢。”

這家伙純屬來拆臺的,沈侃很無語,稍加思索說道:“得以石頭為主,以土為輔。因石頭可以豎立堆疊,而土則容易崩塌,必須以石頭為骨。想自古以來堆高皆外面用石,里面填土,顧員外可叫工人在最上面撒上一層泥土兼填縫。”

“怎么好看?嗯。”沈侃心里絞盡腦汁,轉(zhuǎn)身望了望視線盡頭的青山,又回憶下老爺子酷愛的幾尊太湖石,會心笑道:“南方山之美,全在‘透、漏、瘦’三個(gè)字上。”

“怎么說?”沈値知道大勢已去,但還是在做最后的掙扎。

沈侃輕笑道:“蘇州人誰不知道呢?你這問的太笨了。山與山彼此相連相通,好像有道路可以通行一樣,叫做‘透’;石頭上有眼,四面玲瓏,叫做‘漏’;當(dāng)空直立,獨(dú)立無依,叫做‘瘦’。不過透和瘦雖無所謂,獨(dú)“漏”就不能修的太過分,因處處有眼,看起來就像窯里燒成的瓦器,有種尺寸上的限制,只有偶然的一個(gè)眼,才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我們只是大自然的搬··哦,沒什么。”

差一點(diǎn)把那句話帶了出來,沈侃有些想念后世的便利了,雖然這時(shí)代可以隨時(shí)喝到無污染的“有點(diǎn)甜”,但即使每天喝被污染的水,他也想回去。

蘇州人誰不精于假山奇石?顧員外對此自然心領(lǐng)神會,摸著胡子,了然于胸的微笑不已,想象著建成后的小山模樣。

沈侃為了多拿到酬金,遂殷勤指點(diǎn)道:“大凡瘦小的山,應(yīng)該頂寬底窄,如果山腳太大,即使形狀很美,也不值得看了。”

“是極!”顧員外同意道。

“還有石眼要避免太圓,就算找不到合適的,也要在旁邊黏上碎石,使得有棱有角,避免過于圓滑而失真。此外石頭的紋理和顏色要盡量選取一樣的。”

“果然是行家!”

“您夸獎(jiǎng),不過班門弄斧而已。”

“佩服。”

“小子獻(xiàn)丑,石頭選一樣的,比如粗紋的和粗紋的歸在一起,細(xì)紋的和細(xì)紋的歸在一起,各種顏色的石頭也各自歸在一起。然而如果分得過于細(xì)致,在不同顏色相接的地方,也會覺得顏色過度太生硬了,反不如隨取隨放,隨心所欲的好。

至于石性,就不能不順從,如果違背石性來用石,不但不耐看,而且難以持久。石性是什么?就是它正斜縱橫的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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