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顏昏迷了有多久,南宮瑾煜就有多久沒有休息過。這些天來,他無時無刻不陪在她身邊,生怕自己一閉上眼又是那樣的噩夢,生怕一覺醒來發現她已經成了一抔黃土,和菀之一樣,還沒來得及告別就永遠都相見無能。他以可見的速度在蒼老,蒼老的不僅僅是面容,還有那顆不敢輕易動搖的心。
好在她活了過來,當著所有人的面還能伸手握住他,還能低聲呼喚他的名字,南宮瑾煜那一刻,是真的相信有神的存在的,一定是有的,是神眷戀他的顏兒,可憐他們飽受挫折,才沒忍心帶走她。還好所有人都見證了,他確保這不是夢,又和景顏依偎了好些話,終于架不住伏在她床邊沉沉睡過去。那是他打仗以來睡得最熟的一場覺,足足從黃昏睡到第二天晌午,全程無夢,醒來倍覺身體輕盈,精神暢快,連原本快要干涸的眼眸都重新流光溢彩起來。
景顏就像這個男人之前沒日沒夜的守護著她一樣安心地守在他旁邊,但凡有人進來探望便以眼神示意王爺實在太累,需要好好休息,有什么話明日再講。以至于送藥來的大夫也被這對死而復生、得以重聚的小情侶喂足了狗糧,放下了湯藥趕緊就出去了,關上門的一瞬間還在思索著世間是不是真有一種可以起死回生的良藥名為愛情。
神鷹營里的年輕將領們就更坐不住了,自家王爺秀恩愛當然是無法反駁,顧將軍這會兒也變得成日里撒狗糧,風大人就更過分,戰事一結束一早就念叨著要回京城回京城,就怕別人不知道他在京城有個如花似玉的寶貝女朋友。單身狗在軍營里都混不下去了。
南宮瑾煜睡了一個足足的長覺,醒來的時候景顏還在一瞬不動地盯著他看,這樣的場景他不知幻想過多少次,每次都怕夢境破碎留給他的是冰冷的結局,而如今她溫暖的手就在自己手邊,她像貓一樣輕微的呼吸聲縈繞在自己耳邊,整個房間里到處都是她的味道,南宮瑾煜沒發覺自己的聲音都要化了,“醒了?”
景顏輕聲笑了一句,“笨蛋,早就醒了。”
南宮瑾煜也不覺得這樣的稱呼有哪里不好,墜入戀愛中的情侶總是喜歡用各種各樣的甜蜜來添補聊天時的空白,“有沒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大夫來檢查?”
景顏微微搖搖頭,“沒有哪里不舒服。哪里都很好。”經歷了這么多磨難,她終于隔著時空和各種各樣的阻礙看清了他的心,他所想的所說的每一句話她都能感知得到,“能再見到你,所有傷口都不痛了。”
眼神看向窗外,她隱約能聽到外面傳來的太平聲音,這次是真正安居樂業的喜慶,重新開張的商鋪燃起了鞭炮聲隔著老遠還能聽得清一二,沸騰的集市上是喧鬧的人群聲,這樣久違的祥和和熱鬧讓她仿佛有一種回到人間的感覺,“戰爭已經結束了?”明知道是這樣的結局,她還是忍不住要問出聲來。
握緊她的手,南宮瑾煜的眼睛里只有她一個,“嗯,結束了。”他耐心地回答她每一個問題,她想知道任何問題他都會認真回答她。
歪了歪頭,俏皮地做個了鬼臉,“你又打了勝仗,戰神?”
南宮瑾煜盯著她,沉默了一小會兒,語氣里的輕松消失殆盡,卻換上了堅定和認真,“我差點打了敗仗。就差那么一點點,差點讓我失去了你,”把她的手心放在自己唇邊讓她感受自己的心跳,“這場勝仗,是你替我贏的。”
這一次景顏沒有控制自己,任由自己沉溺在他深沉不見底的眼神里,“那你可以原諒我把手放在你臉上的過失了?”
輕輕發出一聲笑意,南宮瑾煜搖了搖頭,“不,不原諒你,作為懲罰,我要你一直陪在我身邊,要你跟我去見我娘,要你為我生一個比你還聰明的兒子才行。”
景顏聞言面上一紅,又很快找茬道,“南宮瑾煜,你憑什么不喜歡女兒啊!你這是重男輕女的思想……”
南宮瑾煜自覺說錯了話,臉都快皺到地上去了,連忙解釋道,“我哪有不喜歡女兒。我這是擔心,萬一你生出來的女兒比你還要傾國傾城,顛倒眾生,到時候豈不是又要禍害別人家的兒子了?”
景顏都不知道這個男人什么時候這么會油嘴滑舌了,說又說不過他,只得作罷,倒是讓她想起另一件事來,“你把南宮婉月怎么樣了?”
“你希望怎么處置她?”說起來這個同姓的女人,南宮瑾煜不會忘了她對景顏做的事,要她死自然容易,但是景顏身上這么多傷都是拜她所賜,讓她輕松了結實在是太便宜她了。
這樣的情形若放在三五天前也是一模一樣,景顏這輩子都不會忘了南宮婉月在西楚軍營里指認她的場景,不一樣的是這次是景顏拿到了主動權。她自恃不是一個瑕疵必報的小人,但也不會做大度原諒傷害自己的人的圣母,冤有頭,債有主,欠我的總該還給我!
還有那個在她身上綁滿炸藥的蕭綱,逃回西楚也未必是你的安樂之地——景顏和南宮瑾煜對視了一陣,似乎都明白彼此心里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