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有位法國導演拍片時特喜歡將鏡頭對準“玻璃窗上的雨水”———有時是斜紋的能看見窗外樹木的雨水,有時是粘稠得順著玻璃緩緩下滑的雨水,有時是介于燈光與夜幕之間陰郁的雨水……我猜想,這不僅僅是一個藝術家的視覺癖好。它應該與電影的整體氣氛、電影主人公的內心有關。與晴天相比,雨天更有助于勾畫人與人之間、人與物之間的曖昧關系。那是一部曖昧的片子———這也是法國電影的長處。所謂曖昧,就是多種可能性的模糊糾纏,既偏左,又偏右,形成一個謎般的中間帶。如果用它來形容一對男女之間的關系,它可能含有迎接,也可能隱藏放棄。但是,放在人與物之間,它卻是一種內斂的審美,含蓄的對稱。
擁有了快樂的愛情,并不等于我的文字里就可以沒有憂傷,就像擁有了快樂的愛情,我一樣喜歡憂傷的快樂。我的文字不是我當下生活的直接明證。必須把藝術與生活分開來理解我。這不矛盾。不存在互換。藝術與生活兩者之間也不存在能質上的相互銷毀。能在文字里表達憂傷是一種快樂。我可以迎接沒有憂傷的生活,卻不能因為生活的快樂而強行舍棄我文字里的憂傷———我從不認為憂傷以外能產生什么感人的藝術,就像我從不認為一首歡天喜地的歌曲能持久。
這世間的好文太多了,不少你一個,倒是指望多你一個。每每寫作時,我都這樣告誡自己。沒有理由我不這樣
想,既然我是一個寫作的人,既然我希望我寫下的文字不至于太快地被淹沒或被遺忘。我不敢妄說自己是在玩文學———玩當然好玩,只要能玩出名氣,誰不想充分地發(fā)揮玩性。我不隱瞞自己早已有過的一個奢侈的想法,就詩歌而言,那就是,盡可能寫出“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文字,可是,該怎樣才能驗證你寫下的文字是這世間的“唯一”?這將有多難啊!有位外國大師說,一個詩人只要創(chuàng)造出從沒有人閱讀過的一個意象,他就是偉大的(大概意思)。我寫下了那么多詩,就某一個意象來說,我重復了誰,不得而知,會不會是自己的創(chuàng)造,同樣不得而知。世界這么大。但我不想以此為借口,輕率落墨,信筆由韁。
2006-05-2100:02: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