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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諸侯連兵以為暴而敵國又乘其后春秋所以交責之也夫兵圣人之所惡而況以詭詐相報復乎宋衛間鄭師之在外而乘虛以入其國既入鄭矣又召蔡人以伐戴則其阻兵肆暴禾有若此之甚者也而不虞鄭伯之起乘其弊伐而兼取其師焉夫宋衛固不義矣而鄭亦豈得為義哉春秋書入書伐又書伐取則為交責之也可知矣周官九伐之法大司馬掌焉列國而非王命不敢擅動其兵也東遷以來王綱不振諸侯各自為黨以奸詐為仁義視殺戮為尋常侵奪紛紛莫之能禁其罪可勝誅哉今鄭師以伐宋出宋人知其國之無守也于是挾衛人以搗其虛所謂攻其無備出其不意之謀也果然造鄭國都如入無人之竟是宋衛之得志于鄭矣二國既巳入鄭而驕故以伐戴召蔡借曰鄭有舊怨戴何罪乎不過乘時徼利以凌弱而犯寡耳則其阻兵安忍之惡極矣而不知鄭莊之計又巧也方二國之入鄭也鄭師巳在郊矣不還師以自救而委國與之避其銳也及其既伐戴而圖之擊其惰也是故駐師于郊多方以誤之彼宋衛狃于入鄭之役謂巳實無敵矣而不虞鄭伯之亦掩其不備鄭攻其外戴應其內一舉而三國之師盡沒亦可為好兵毒眾者之戒矣嗚呼宋衛以是施之于鄭而鄭又以此反之其民何罪而魚肉之若是耶然則宋衛蔡鄭皆不可以迯王者之刑也春秋比書其事而四國之惡彰矣抑嘗考之春秋之初以詐用兵莫甚于宋鄭也前此宋人伐鄭圍其長葛鄭則輸平于魯而不之救長葛見取于宋猶不顧也宋人自謂無能為矣不知宋魯之黨既離而郜防之取繼至則宋巳墮鄭之術中而不窹也至此又蹈其前轍焉卒于民不堪命禍發蕭墻嗚呼若宋之殤公所謂自取之也夫

齊人鄭人入郕蔡人衛人陳人從王伐鄭

假王命以逞其私忿抗王威以肆其不臣甚矣鄭莊公之不道也夫諸侯而不知有王惡之大者也鄭伯憾郕之不會伐宋于是托于王命而挾齊人以入其國入者不順之詞也則其假王命以逞私忿者可見矣既而以不朝得罪于王王帥諸侯以討其罪乃敢用兵交戰于繻葛王非諸癸之敵者抗王威以肆其不臣其罪又何如哉春秋于入郕書人書入以著齊鄭之罪于伐鄭不言戰敗所以存天下之防也嗚呼鄭者宣王之懿親我周之東遷晉鄭焉依則鄭實王室之藩屏也柰何窹生以小人之雄連諸侯以逞其不義東遷之初實為無王之首是故伐衛而專征伐之權盟石門而亂司盟之法溫麥周禾君臣道喪取邑易田滅紀廢典則其不知有王也久矣至是以兵入郕果欲尊王室哉觀繻葛之一戰可以究其奸雄不道之心矣夫郕者文之昭也當魯之九年鄭人伐宋召郕而郕不與非郕罪也鄭莊以其嘗為王之卿士而托于王命以敗諸侯于是合齊人以虐郕而誣以違命之罪干戈戎馬造其國都而王臣不行王師不出則其矯假之罪巳明而猶未也一旦王奪其政遂懷忿而不朝以致天王奮怒躬師三國以伐之此舉雖非天討而鄭之見伐于王尤足信其入郕之為矯矣不然鄭方紏逖王慝何至自受王師之伐也哉王師既至乃不俯首請命而敢執干戈與天子周旋繻葛之后至以一矢加之乘輿逆理悖道而有若此者乎春秋不言其戰與敗所以為王諱而存天下之大防也雖然鄭之所以敢擅王者未始不由入郕之役致之也易曰履霜堅氷至矯制入郕而王不問然后大假王命以制諸侯于是而入許于是而納馮志得恴滿遂有繻葛之舉矣自繻葛以后而王命不行伯圖遂啟故夫東周之不振皆窹生之所為也論而至此鄭莊之罪不容誅矣而齊以太公之裔賜履之命非不重也乃不能以義制鄭而從其所欲然則祿父者亦窹生之徒與

杞子來朝公子遂帥師入杞

事人而失其禮者周可責責人之失禮而加以兵者尤可罪夫惟智者為能以小事大而仁者為能以大事小也若杞者可謂不知而魯亦可謂之不仁也歟夫祀不朝王而朝魯非禮矣況以中華而用夷俗以夷變夏杞之罪容可免乎魯之于杞有婚姻之好焉誨之以文告加之以訓辭抑豈不可而公子遂帥師入其國則太甚矣春秋交著其罪故杞本伯爵而貶稱子狄之也公子遂帥師言其用大眾也入者不順之詞也而二國之罪皆無所逃矣昔者太王之事昆夷以小事大者也其詩曰肆不殄厥慍亦不隕厥問曷嘗自外于禮乎湯之事葛以大字小者也其書曰乃葛伯仇餉初征自葛曷嘗以失禮而遽伐之乎春秋之時人心斁壞天理不明故小國安于僻陋而無自強之志大國矜其威力而無仁愛之心于是并吞并起弱肉疆食然后禮義衰而干戈橫行中國微而夷狄暴橫莫之能御夫豈無故而然哉且札者先伐之后先王以之備三恪而作賓者也今而棄命廢職忘先君之所事守不能居其封爵亦可鄙矣縱以微弱之故欲恃大國以鎮撫其社稷則有先公之遺法在何至以夏后之子孫用東夷之習俗投章甫而襲左袵變禮樂而言侏離巳則無禮以污大禹之明德其何罪大焉春秋因其來朝之用夷禮遂從而夷之以見杞之自絕于中國也由此觀之杞則誠有罪矣奈何魯以周公之胤周禮所在彼小國不能自振而倚我大國以為援其情亦可矜也而況于伯姬在杞甥舅之好庸可棄乎彼之來朝豈不有慕于我而為是仆也乎威儀文詞之不類進退揖讓之或愆胥教胥誨以引以翼以繼武王周公興滅舉廢之心可也今也不然來朝之車甫旋而上卿授鉞直造東樓之國舍曰有罪何至于此彼以其卑我以吾暴嘉善而矜不能之意果安在乎春秋書公子遂帥師入杞繼于杞子來朝之后則杞之失禮可罪也而魯之不道不亦甚乎抑嘗考之桓之二年杞嘗朝魯未幾而魯亦入杞則杞每以朝魯而受其兵何哉桓不足責也僖公號稱賢君而亦若是耶禘太廟致夫人而嫡妾之分失愛季姬遇鄫子而閨門之防亂況又從楚盟齊乞師于楚使天下淪于涂炭魯之為魯庸愈于杞乎不省巳而以責人嗚呼微春秋不仁者皆得以文其惡矣

及晉處父盟公孫敖會宋公(云云)晉士縠盟于垂隴

受人之非禮而效其尤者罪在望國待人以非禮而貳其過者罪在伯主天大夫不可以抗諸侯禮之大節也今也文公朝晉而及晉處父盟是晉以非禮加魯而魯受其辱矣柰何垂隴之盟宋陳鄭之君在焉而我以公孫敖會之晉乂以士縠主之晉既貳過魯亦效尤遂使君臣之分從此大紊于天下誰之咎耶春秋于處父之盟沒公不書而處父去氏于垂隴之盟則據事直書而罪自見矣夫司盟之法巳非列國之所當專況于以大夫而與諸侯盟乎周道衰微王綱解紉及邾盟蔑隱公實肇其端至于浮來之歃降尊從卑于折之盟以下援上則亂常失序皆自我魯為之寧不重可嘆乎齊桓剏伯而以公子結抗盟為討于防之歃魯又不祥直至后幽之盟齊伯大定二十余年綱紀粗立抑何幸歟晉文以譎主諸侯而翟泉之役首為厲階王臣且不顧矣況與國乎襄公當國家多難之時不知以禮信屬諸癸而以不朝來討文之伯也未能改物何遽至此我文公不能以周禮自守而畏大國之威奔走聽命辱莫大焉晉侯不念同姓之懿而暴蔑周公之裔冑以宣示其侈處父大夫也敢盟天子之公侯乎滅紀廢典以干先王之法度其何罪如之春秋沒公以為魯諱魯人恥之君子亦恥之也至于垂隴之會宋以三恪之賓陳以虞帝之后鄭以宣王之懿親咸與在列而晉又使士縠主其盟是晉襄之待諸侯皆以大夫當之矣一之巳甚其可再乎晉不足責也魯亦可以省矣人以大夫盟我我之辱也敖也何人而使上敵三國之君辱于人不戒而亦此辱人夫效充禍也不知政權下逮自此始矣是故有處父之盟而后有垂隴之盟晉有處父士縠而魯有公孫敖相視而起相觀而化三家六卿之禍萌矣春秋嚴謹始之法故深貶處父而垂隴之役遂列二子之名氏非但直書以從同而巳也若曰大夫之交政于天下自此始也由是而大夫皆得以名氏書于經矣仲尼曰始作俑者其無后乎由是晉有趙盾魯有仲遂紛紛迭起而桃園之事過市之哭繼見嗚呼濫觴之不塞孰滔天之可遏履霜之不謹知堅氷之必至他日昭公逐哀公走靖金廢乃其效歟然后知春秋正名辨分必謹于始為后世慮至深遠矣

楚人伐鄭公子遂會晉人(云云)救鄭楚子使椒來聘

外夷猾夏而中國失御侮之道故外夷遂強而用中國之禮焉此夷夏盛衰之大機也夫外夷之所以強皆由中國不振而巳矣當我文公之寺晉靈少懦不在諸侯楚人師于狼淵以伐鄭是以此嘗晉之能否也晉大夫以五國之師救鄭而緩不及事春秋貶大夫而人之以見中國之不振自此始歟由是楚勢遂張而使椒聘魯乃以爵書而君臣并見然后華夷無復辨矣可不為之寒心哉嘗謂夷狄猾夏未足夏而中國之衰為可憂何哉當齊桓創伯之時荊始入蔡而伐鄭其勢張矣桓公同盟于幽之后荊始來聘其進不過書人而國號且未改也既聘之后屢駕伐鄭而改稱楚不骎骎乎強大而將不可遏歟然而次陘之伐振旅于前而城濮之戰獻捷于后終桓文之世不得以爵見經以中國之有人也城濮以來楚人不敢北向者十有五年今而忽起伐鄭之師寧不謂中或無人而可以逞其愿乎是役也實華夷盛衰之大機也晉之執事不思折沖御侮以清外患雖起救鄭之師而逡廵畏縮不即赴敵遂使鄭國失三大夫不得巳而及楚平誰之咎耶春秋于伐鄭之楚猶以人書向使晉能遏之于此亦何致遂成其強哉惟晉人不識事勢而坐失其機然后強夷得遂其志而越椒來聘公然以中囗之囗行乎望國觀其以玊帛而來固異乎執干戈以從事推原其心豈誠知義而慕之者哉不過借此以為窺覘之計耳春秋于救鄭之役貶諸大夫而稱人而中國之失策自此始也至于來聘之役遂進楚而稱子以蠻荊之得與齊晉并肩自此始也由是而次厥貉由是而侵陳遂侵宋無乃濫觴于伐鄭而滔天于聘魯也歟甚而至于辰陵之盟于邲之戰首足遂倒懸焉然則晉靈趙盾長亂之罪無所迯矣或曰來聘之舉傳謂與之今子之云得無異乎曰君臣并書固與之心而寖強之意見焉不囗所以從此而凡役得書爵耶愚請為之說曰滕子來朝自是而皆稱子若曰滕之淪于夷狄自朝桓始也楚子使椒來聘自是而得稱子若曰楚之進于中國自聘魯始也吁圣人之旨微矣哉

齊侯使其弟年來聘有年

禮施于不當施之人者人事之失瑞降于不當降之國者天道之變也夫時聘結好常禮也而以為非何哉魯桓以不義得國王法所當討也今齊侯使其弟年來聘茲非人事之失乎百谷順成嘉瑞也而以為異何哉魯桓以不義得國天理所不容也今五谷皆熟以有年茲非天道之變乎在他君以聘問為禮而施于桓公則非在他君以有年為常而降于桓公則異圣人之旨微矣哉嘗謂春秋之作無非為存天理正人倫計也人事舛則倫不正天道僭則理不明圣人上奉天時下立人紀故有賞刑之庸而有燮理之道焉春秋天子之事也安得不于天人之際交致其謹也哉是故魯桓篡隱而奪其位人倫之大變也執之者無罪殺之者無柰暴明其惡恭行天罰宜也魯之臣子義不戴天而莫能討則鄰國之所當舉法也況于太公實受賜履之命齊可以不問乎柰何不修方伯之職乃使其貴介弟將玊帛以修好人事之反其常未有甚于此者矣春秋書曰齊侯使其弟年來聘所謂禮施于不當施之人也桓篡隱而有其國天理之大變也不有人禍必有天殃旱干水溢疾疫饑饉宜也天下諸侯視以為常而莫能討則惟天能誅之耳況然豊年之瑞當應于有道之國魯何以致此乎柰何不有兇災之譴當其即位之三年乃獲五谷皆熟之慶天道之反其常未有甚于此者矣春秋特書曰有年是謂瑞降于不當降之國也春秋深明天人之理安得火以為非常之事而謹書之哉厥后宣公之惡猶桓也元年齊侯與之會于平州以定公位則亦僖公修聘之類也十六年而大有年則亦桓公有年之類也人事之失天道之變春秋特于二公備之圣人誅亂討賊之法嚴矣哉雖然弟年來聘齊之罪也而有年之瑞天亦僣乎以桓公在位十有八年大水螽災每見于經而僅一有年則他歲之歉可知矣桓公之罪可誅而周公之遺民不可殄也天為民而有年豈桓公有以致之哉不然彭生之難亦不異于蒍氏之禍何耶故曰天定亦能勝人不可誣矣

考仲子之宮筑王姬之館于外

望國以非禮為禮春秋書之所以正其失也夫知其不當為而為之者天下之大罪矣故仲子惠公之妾也不當祀以夫人之禮而隱公成其父之邪志為別立宮以祀之蓋自以為得禮而不知其非禮也齊者魯之仇也不當為之主婚而莊公忘其父之讎為筑王姬之館于外亦自以為得禮而不知其悖禮也由此言之豈非故為其所不當為者乎此春秋所以深惡之也古者庶子在父母之室為其母不禫所以厭于尊慈母與妾母不世祭所以降于嫡此禮之當辨者也況以妄母而敢立宮以尊之乎父母之讎不共戴天兄弟之讎不與同國九族之讎不同鄉黨此義之當行者也況以父讎而敢筑館以主其婚于今隱公紊嫡庶之分而莊公忘父子之親天理絕而人倫亡矣春秋安得不深責之哉且仲子者桓公之妾母也隱公承先君之邪而讓非其所當讓將立其子而先尊其母特以孟子既入惠公之廟則仲子不得與之并享則非不知仲子之為妾矣故特奉之以別宮自常情言之則不敢致諸太廟而別立宮焉疑若稱也由君子觀之則謂公雖不敢祔仲子于太廟而立宮之禮亦非故春秋因其始祀而書曰考仲子之宮考者始成而祀也不曰夫人而曰仲子正其名也而隱公之以非禮為禮可知矣莊公之于齊不共戴天之讎也天王嫁女于齊而使魯為之主害義甚矣為莊公者泣血以請辭焉而勿從之可也柰何藐然不顧而遂受命焉然不館之于國內則非不知其不當為也故特筑王姬之館于外自常情言之則筑館于外不失居喪之禮疑若可也以大義言之則公也方當寢苫枕戈之時而與仇人主婚姻之禮不亦悖乎故春秋特書筑王姬之館于外則莊公之以非禮為禮又可見矣夫考宮常事也其得為者不晝而考仲子之宮則書以其亂夫婦之倫也考宮書于上而繼之以初獻六羽六羽尤非仲子所當用則隱公之罪不可逃矣魯主王姬久矣其得為者不書而莊公之主齊婚則書以其忘父子之倫也筑館書于囗而繼之王姬歸于齊歸齊則非魯所當主而莊公之罪不可逭矣斯二者三綱之所系也春秋安得不深謹之哉嗚呼魯之禮若是耶而曰猶秉周禮也然則當時諸侯之于禮可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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