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剛坤柔，比樂師憂（1）。臨觀之義，或與或求。屯見而不失其居，蒙雜而著（2）。震，起也；艮，止也。損益，盛衰之始也。大畜，時(shí)也；無妄，災(zāi)也（3）。萃聚而升不來也，謙輕而豫怠也。噬嗑，食也；賁，無色也。兌見而巽伏也（4）。隨，無故也；蠱，則飭也。剝，爛也；復(fù)，反也。晉，晝也；明夷，誅也（5）。井通而困相遇也。咸，速也；恒，久也。渙，離也；節(jié)，止也。解，緩也；蹇，難也。睽，外也；家人，內(nèi)也。否泰，反其類也（6）。大壯則止，遯則退也。大有，眾也；同人，親也。革，去故也；鼎，取新也（7）。小過，過也；中孚，信也。豐，多故也；親寡，旅也。離上而坎下也⑧。小畜，寡也；履，不處也。需，不進(jìn)也；訟，不親也。大過，顛也。姤，遇也，柔遇剛也。漸，女歸待男行也（9）。頤，養(yǎng)正也，即濟(jì)，定也。歸妹，女之終也。未濟(jì)，男之窮也。夬，決也。剛決柔也。君子道長，小人道憂也。（10）
注釋：
①乾剛：《乾》卦六爻由純陽組成，故曰乾剛。坤柔：《坤》卦六爻由純陰組成，故曰坤柔。比樂：《比》有親輔之義，故樂。師憂：《師》主軍旅，動(dòng)從行險(xiǎn)，故憂。
②或與或求：或者為施予或者為營求。與，施予；求：營求。《臨》二陽在四陰之下，有在上而臨下之義，故曰“與”。《觀》二陽在四陰之上，“大觀在上”有下以仰觀上之義，故曰“求”。屯見：《屯》為“物之始生”故曰“見”。見，現(xiàn)。不失其居：指各居其所。《屯》二陽皆當(dāng)位，故曰“不失其居”。蒙雜：《蒙》二陽失位，陰陽雜居。“屯見而不失其居，蒙雜而著”當(dāng)為《雜卦》作者以當(dāng)時(shí)傳授的象義解《屯》《蒙》二卦。“屯見”、“蒙雜”以及“居”、“著”究竟確義為何，先儒雖有種種解說，恐皆未得實(shí)。筆者在此雖參照先儒之說解之，但仍覺不妥，故言明以待來者。
③盛衰之始：《損》＄為減損《泰》＄下而增益其上，即《彖》所謂“損下益上”，故為衰之始。泰為盛。《益》＄為減損《否》＄上增益其下，即《彖》所謂“損上益下”，故為盛之始。否為衰。時(shí)：待時(shí)。古“時(shí)”、“待”通。王引之云：“家大人（王念孫）曰：“時(shí)：當(dāng)讀為待，經(jīng)言：歸妹愆期，遲歸有時(shí)。故《傳》申之曰：愆期之志，有待而行也”大畜有畜養(yǎng)其德之義，故曰“時(shí)”。災(zāi)：《無妄》為大旱卦。《集解》引京氏注《無妄》卦：“大旱之年，萬物皆死，無所復(fù)生。”故《彖》稱：“天命不祐。”故曰“災(zāi)”。
④不平：即《序卦》所謂“聚而上者謂之升”。《萃》卦三陰聚于下，《升》卦三陰在于上，故曰“不來”。到內(nèi)曰來，到外稱往。不來，指不在內(nèi)而在外。謙輕：《謙》卦有謙退之義，故曰輕。豫怠：《豫》卦有娛樂之義，故怠。怠，和樂。一本作怡，怠、怡二字通。食：吃。噬嗑是指口中有物，故曰食。無色：即白色。《賁》離日在艮山下而無光，故曰“無色”。兌見而巽狀：兌陰在上故曰“見”，巽陰在下故曰“伏”。
⑤無故：無事。《隨《卦》有隨時(shí)而安之義，即《象傳》所謂“君子以向晦入宴息”。故為“無故”。飭：一本作“飾”，訓(xùn)為整治，《蠱》為有事之卦，《序卦》“蠱者，事也”，有事則需要修整，故曰“飭”。爛：熟爛。《剝》一陽被五陰剝落，象果熟爛被剝落一樣，故曰“爛”。反：通“返”。《復(fù)》一陽復(fù)返于初，故曰“反”。晝：《晉》卦下坤為地，上離為日，日出地上，故為“晝”。誅：傷。《明夷》下離為日，上坤為地，日入地中，其光明受傷，故曰“誅”。
⑥井通而困相遇：井水本在下，而《井》卦水在木上，以承水而上，“井養(yǎng)而不窮”，“往來不窮”故謂之“通”。而《困》相反，水在澤下，澤上無水而乾涸，故曰“不通”，不通即是阻隔。速：神速。《咸》卦有感之義。“二氣感應(yīng)”，感而遂通，不行而至，故稱“速”。離：《渙》感之義。“二氣感應(yīng)”，感而遂通，不行而至，故稱“速”。離：《渙》卦有披離解散之象，故曰“離”。止：《節(jié)》卦有節(jié)止之義，故曰“止”。緩：《解》卦有解除、緩解之義，故曰“緩”。難：《蹇》卦坎險(xiǎn)在前，艮見險(xiǎn)而止于內(nèi)，有難之義。外：《序卦》：“睽者，乖也。”《廣雅·釋詁》：“乖，離也。”有離家之義。又《睽》離女在外卦，有女離家在外之義，故曰“外”。內(nèi)：《家人》離女在內(nèi)卦，女在家內(nèi)故曰“內(nèi)”。反其類：《泰》《否》卦畫相反，《否》反成《泰》，《泰》反成《否》，其事類相反。
⑦大壯則止：《大壯》四陽進(jìn)消陰，陽長過半將止，故“止”。遯則退：《遯》陰進(jìn)消陽，陽勢消退，故“遯則退”。眾：《大有》六五之柔得尊位，上下五陽皆應(yīng)之，故曰眾。親：《同人》六二居中得位，眾陽皆親附，如《序卦》所稱：“與人同者，物必歸焉。”故曰“親”。革去故：《革》卦有改革、更新之義，故曰“去故”。故，指舊有。鼎取新：《鼎》卦離火在上，巽木生之，有鼎烹飪之象，鼎烹飪待熟而取新。
⑧過：《小過》陰盛過陽，故為“過”。過，經(jīng)過。《序卦》：“有其信者必行之，故受之以小過。”信：《中孚》取信發(fā)于中，孚有信之義。故曰“信”。多故；《豐》乃日蝕之卦，古人多以日蝕為不祥，故曰“多故”。故，事。親寡：旅無所容身，故“親寡”。明何楷《古周易訂詁》引或曰：“親寡旅當(dāng)作旅寡親，于韻亦協(xié)。”清崔述等從之，并作了詳細(xì)辯證，他說：“此傳之文，皆先舉卦名，而后釋其義，不容此句獨(dú)先釋之，而后倒之卦之后，一也。上文云：“豐多故正與此文之旅寡親兩兩相對。而親寡亦不如寡親之文義明順，二也。《大有》以下諸卦，皆真文韻，此句親字正與上文親、新、信三字相葉，三也。”（見《易卦圖說》）我們認(rèn)為此考極確，故當(dāng)改“親寡旅也”為“旅寡新也”。離上而坎下：離為火而炎上，坎為水而潤下。
⑨寡：《小畜》一陰畜五陽，陽眾陰寡，故曰“寡”。不處：不停止。履有踐履之義，且《履》卦陽爻皆以不處其位為吉，故曰“不處”。不進(jìn)：《需》上坎為險(xiǎn)，險(xiǎn)在前，而待時(shí)，《需·彖》：“需，須也。”須為待，故“不進(jìn)”。不親：《訟》卦上乾為天，下坎為水，天水相違行，故“不親”。顛：本義又指頭頂引申為顛覆。《大過》下巽為木，上兌為澤，木頂被澤水淹沒，故曰：“顛”。柔遇剛；《姤》卦一陰在下而上與五陽相遇，陰為柔，陽為剛。女歸待男行：指女子出嫁等待男子迎親。《漸》卦下艮為少男。上巽為長女，故有長女歸待少男行之義。
⑩養(yǎng)正：《頤》下震為動(dòng)，上艮為止，上靜下動(dòng)，人口吃物之象，故曰養(yǎng)正，如《彖》所言：“頤貞吉，養(yǎng)正則吉也。”定：成。《既濟(jì)》六爻陰居陰位，陽居陽位，陰陽定位，故曰“定”。終：歸宿。《歸妹》上震為長男，為動(dòng)，下兌為少女，為說，“說以動(dòng)”，少女嫁長男之象，女子出嫁為“終”。男之窮：《未濟(jì)》三陽失正，陽窮極于上，故曰“男之窮”，陽為男。剛決柔：《夬》卦＄五陽盛長，決去一陰，君子道長，小人道憂：《夬》卦陽剛盛長，陰柔消退即將被決去，陽象“君子”，陰象“小人”，故曰“君子道長，小人道憂”。
《雜卦》雖不依六十四卦之順序，但兩兩為對解卦。前五十六卦皆然，獨(dú)后八卦錯(cuò)亂。漢儒虞翻、晉儒乾寶皆認(rèn)為此為《雜卦》作者獨(dú)心匠運(yùn)、巧妙安排，故虞翻以互體釋之。以“喻武王伐紂”。乾寶以變通釋之，“以示來圣后王，明道非常道，事非常事也”。然漢鄭玄首先提出懷疑：“自此以下，卦意不協(xié)，以錯(cuò)亂失正。”（見孫氏《周易》集解））但他“弗敢改耳。宋人蘇軾、朱震、蔡淵等人加以改定，元吳澄、明何楷等從之。改定后的次序有兩種：（一）頤，養(yǎng)正也；大過，顛也。姤，遇也，柔遇剛也；夬，決也，剛決柔也。君子道長，小人道憂也。漸，女歸待男行也；歸妹，女之終也。既濟(jì)，定也；未濟(jì)，男之窮也。此以蘇軾為代表。（二）大過，顛也；頤，養(yǎng)正也。既濟(jì)，定也；未濟(jì)，男之窮也。歸妹，女之終也；漸，女歸待男行也。姤，遇也，柔遇剛也；夬，決也，剛決柔也，君子道長，小人道憂也。以蔡淵為代表。案音韻學(xué)，當(dāng)以后者勝。
文言（1）
“元”者，善之長也；“亨”者，嘉之會(huì)也；“利”者，義之和也；“貞”者，事之乾也。（2）君子體仁足以長人，嘉會(huì)足以合禮，利物足以和義，貞固足以乾事。君子行此四德者，故曰：“乾、元、亨、利、貞。”（3）初九曰：“潛龍勿用。”何謂也？子曰：“龍德而隱者也，不易乎世，不成乎名，遯世無悶，不見是而無悶，樂則行之，憂則違之，確乎其不可拔，潛龍也。”（4）九二曰：“見龍?jiān)谔铮姶笕恕！焙沃^也？子曰：“龍德而正中者也。庸言之信，庸行之謹(jǐn)，閑邪存其誠，善世而不伐，德博而化，《易》曰“見龍?jiān)谔铮姶笕恕薄＞乱病！保?）九三曰：“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何謂也？子曰：“君子進(jìn)德修業(yè)。忠信所以進(jìn)德也。修辭立其誠，所以居業(yè)也。知至至之，可與幾也。知終終之，可與存義也。是故居上位而不驕，在下位而不憂，故乾乾因其時(shí)而惕，雖危無咎矣。”（6）九四曰：“或躍在淵，無咎。”何謂也？子曰：“上下無常，非為邪也。進(jìn)退無恒，非離群也。君子進(jìn)德修業(yè)，欲及時(shí)也，故無咎。”（7）九五曰：“飛龍?jiān)谔欤姶笕恕！焙沃^也？子曰：“同聲相應(yīng)，同氣相求。水流濕，火就燥。云從龍，風(fēng)從虎。圣人作而萬物覩。本乎天者親上，本乎地者親下。則各從其類也。”（8）上九曰：“亢龍有悔。”何謂也？子曰：“貴而無位，高而無民，賢人在下位而無輔，是以動(dòng)而有悔也。”
注釋：
（1）文言：對“文言”二字之義先儒眾說不一，一、乾坤為門戶，以文說乾坤；二、依文而言其理；三、因卦爻辭為文王所作，故曰“文言”；四、文謂文飾，以乾坤德大，故特文飾以為“文言”；五、單就卦爻辭而推衍之，故曰“文言”，等等。筆者以為當(dāng)依文言理之說近實(shí)。
（2）元：開始。長：訓(xùn)首，君。亨：古文字有祭祀之義，此訓(xùn)為通。嘉：美。古者婚禮稱“嘉”。會(huì)：聚合。利，本指铦。“利”從刀主分，分故能裁成事物使各得宜；“利”從禾。禾二月始生，八月而熟，得時(shí)之中，如《說文》所言：“利……和然后利，從和省。”故“利”又有中和之義。義：宜。《中庸》：“義者，宜也。”《白虎通德論·情性》：“義者，宜也，斷決得中也。”貞：一說為占問，一說為正。乾：樹乾。木旁生者為枝，正出者為乾，故“乾”有正之義，因枝葉依乾而立，故“乾”又有本之義。鄭注《禮記·月令》“羽箭乾”曰：“乾者，器之本也。”
（3）仁：凡果核之實(shí)有生氣者曰“仁”，以仁為木，案李道平、周易集解纂疏》，“仁”有“元”之義，“元”從二從人，“仁”從人從二，故在天為“元”，在人為“仁”。《釋名·釋形體》：“人，仁也；仁，生物也。”長人：猶君人，即主宰人。利物：一本作“利之”。
（4）此釋《乾》初九之爻辭。龍德：陽剛之德。《乾》卦爻辭以“龍”喻陽。隱：是釋“潛”。《乾》初九居下故曰“隱”。易：移。世：世俗。不見是：不為世人所贊同。遯：隱退。悶：煩悶。確：剛強(qiáng)之貌。拔：移。
（5）此釋《乾》九二爻辭。正中；《乾》九二爻居內(nèi)卦正得中位。庸言：平常的言論。先儒有解“庸”為“中”者，但由下文“善世而不伐”思之。似解“庸”作平庸為妥。閑：防。善世：吳汝綸曰：“此善世即善大，與德博對文。”伐：自夸。化：感化。君德：即陽德，陽為君。
（6）此釋《乾》九三爻辭。進(jìn)德修業(yè)：增進(jìn)德性修治學(xué)業(yè)。九三過中，故曰“進(jìn)德修業(yè)”。修，治。知至至之：前“至”為名詞，指到達(dá)，后“至”為動(dòng)詞，指努力做到。知終終之：前“終”為名詞，指終結(jié)。后“終”為動(dòng)詞，指善于停止。幾：微。《系辭》：“幾者，動(dòng)之微，吉之先見者也。”上位：九三居內(nèi)卦之上。下位：指九三居外卦之下。
（7）此釋《乾》卦九四爻辭。上下：言爻位。四為陰位，上可以承君，下可以應(yīng)初，故曰“上下”。邪，邪枉。九四以陽居陰失位故曰“邪”。進(jìn)退：言爻，九四上進(jìn)可居五，下退可居三。群：類。此指陽類。《乾》六爻皆陽，故六陽稱“群”。
（8）此釋《乾》九五爻辭。同聲相應(yīng)，同氣相求：乾坤陰陽各以類相應(yīng)相求。乾為純陽，故曰“同聲”、“同氣”。應(yīng)，感應(yīng)。求，追求。云從龍：云，水氣。龍，水物。云龍同類，感氣相致，故“云從龍”。風(fēng)從虎：風(fēng)為震動(dòng)之氣，虎是威猛之獸，虎嘯風(fēng)生，風(fēng)與虎也同氣類，故曰“風(fēng)從虎”。作：起。覩：見。親：親附。
（9）此釋《乾》上九爻辭，與《系辭上》八章同。注見上。